第18章 章節
的騎着馬一路悲傷不已先到自家綢緞鋪中看了賬目,坐了一會兒,又到新開的生藥鋪中,坐在櫃臺中,看小厮永安将買的那些箱籠家夥事雇人擡到了閣樓中……
原來沈天福新接手的這生藥鋪,鋪中房屋,只占得門面,裏頭房屋卻都是空的。
直忙到申牌時分,小厮永安才将那生藥鋪裏頭房屋并閣樓收拾出來。沈天福上去一看,倒還寬敞整潔,帳幔被褥等俱是新的。
入夜後,仍是小厮永安跟随,又雇了一頂軟轎,沈天福來到了春花院中。那老鸨王氏早就等得心急,見沈天福依約前來,便立刻前來迎着,說已經吩咐過蘭香,讓她離了這裏出去自生自滅。
于是沈天福便與小厮永安,兩個轎夫一起進到蘭香的房中,卻見蘭香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臉色蠟黃,雙目緊閉,一副油盡燈枯的模樣,旁邊的小丫頭燕兒打好了一個包袱,在那裏哀聲哭泣不止。
沈天福正欲上前仔細看一看蘭香,卻被小厮永安攔下,直說,“爹,你且在這裏站一站,待我去将蘭香姐姐背出來。”
說完小厮永安便進到房中,将病勢沉重的蘭香背到了背上往春花院外行去。小丫頭燕兒拎着一個包袱緊随其後。走到院門口時,小丫頭燕兒卻被那老鸨王氏攔下,“你卻是不能随她去的。”
小丫頭燕兒便趕緊跪下哭訴道,“燕兒伺候姐姐許多年,如今姐姐将赴黃泉,我願随了她去認姐姐為母,為她披麻戴孝,扶柩摔靈。”
“你可是老身花了好幾兩銀子買下的,你若出去,我豈不是虧得太多。想那蘭香已然讓老身少掙了不知多少銀錢,再加上你,老身這裏可不是要關張了麽?”老鸨王氏冷笑着說道。
第十九回
沈天福一聽便住了腳,轉過身來走到那老鸨王氏跟前道,“媽媽,燕兒還是讓她随了蘭香姐姐去罷,她那一番心意卻是好的。”
老鸨王氏卻不言語。沈天福知道這老虔婆眼裏只認得錢。于是便去小厮永安搭在馬背上的褡裢裏取了五十兩的一錠銀子來交到老鸨王氏手中道,“媽媽,這銀子你且收着,一則是知謝你這許多年對姐姐的養育之恩,二則便是燕兒你讓她随了蘭香姐姐去可好?”
一看見白花花的銀子,老鸨王氏立刻滿臉堆笑道,“哎呀,還是沈公子爽性,我這便将燕兒的賣身文契與你,女兒殁後,你便收她做個使喚丫頭吧。”想想當初買蘭香和燕兒時不過是花了幾兩銀子,如今這沈公子一出手便是五十兩銀子,如何讓她不喜歡。
沈天福應了聲“好”,那老鸨王氏袖了銀子便欲往裏間去拿燕兒的賣身文契,剛邁開腳,便聽沈天福在身後喊了聲,“媽媽且慢!”
于是老鸨王氏便轉身問,“沈公子還有甚吩咐?”
略頓了頓沈天福便說,“媽媽,煩你把蘭香姐姐的賣身文契也拿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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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為何?”老鸨王氏不解的問。
沈天福徑直答,“我想将她的賣身文契在她殁後燒與她,也讓她去到陰間去時是個自在的身子。”
老鸨王氏聞言默然,待欲說些甚麽終是說不上來,于是便說了句,“勞煩沈公子稍等片刻,老身去去就來。”
略等了一會兒,老鸨王氏去而複返,将手中的兩張賣身文契遞與沈天福道,“女兒蘭香和小丫頭燕兒的賣身文契都在這裏了,你且收好自去罷。”
沈天福接過仔細一看,果真是蘭香和小丫頭燕兒的賣身文契,于是便袖了,再向老鸨王氏作了個揖,道了聲,“媽媽保重。”便自上馬,小厮永安跟着,兩個轎夫擡着坐在軟轎中的蘭香,小丫頭燕兒拎着包袱随伺在轎側,一行人在夜色中慢慢的去了。
這裏老鸨王氏看沈天福等人去得遠了,方長嘆了口氣,自進院中去不提。
卻說沈天福等人到達天慶坊的生藥鋪時,已近亥時,因早吩咐鋪中看鋪子的小厮留了門,所以店中小厮一聽門首有人聲,便開了門出來将沈天福等人迎了進去。将雇的轎夫打發了,小厮永安又将蘭香背到了閣樓上放到了那新買的床榻上。
沈天福又吩咐小厮永安下去燒些熱湯熱水來,自己坐在床榻邊看猶自緊閉雙眸臉色蠟黃的蘭香,心中傷痛不已,眼角已然濕了。将蘭香的一只蒼白冰涼的手握在手中,看她的手腕上幾乎瘦得只剩一層皮了,沈天福再也忍不住,眼角滑下淚來哽咽道,“姐姐,你這是怎的了?為何一月不見,你卻已是這副模樣,叫我……”
在一旁的小丫頭燕兒看沈天福落淚傷心的樣子不覺“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沈天福聽到笑聲不免回頭狠狠瞪了一眼燕兒道,“你姐姐都這副模樣了,你竟能笑得出聲?”
燕兒卻不答話,卻走到床榻邊彎下腰對躺在床上緊閉雙眸的蘭香說,“姐姐,你快醒了罷,何苦再捉弄姐夫,你不知姐夫都哭成甚樣子了?”
沈天福聽燕兒這麽一說,不禁目瞪口呆,再轉回頭看躺在床上猶自緊閉雙眸的蘭香,幾乎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話。不知她主仆二人到底在打甚啞謎。
正狐疑間,卻見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蘭香緩緩的睜開了一雙美目,看着沈天福勾唇一笑,輕聲道,“小冤家,可是心疼奴家要殁了,哭得這般模樣?”
“你這是……”沈天福不禁駭然,心道,莫不是姐姐回光返照了,這便要去了?于是趕忙握住蘭香的手一連聲道,“姐姐……姐姐你這是竟要離我而去了麽?你可有甚未了的心願,小可一定為你達成,絕不食言!”
“噗!”這一次蘭香笑出了聲,伸出蒼白的尖尖的手指在沈天福額頭上一點嬌聲道,“你這呆子,竟是想我早一些兒殁了,你好再尋人麽?”
沈天福握住蘭香點她額頭的手指,一時間愣住了,心中徹底沒了主意。
小丫頭燕兒見狀便對猶自發愣的沈天福笑道,“姐夫,實話與你說了罷,姐姐這病是裝出來的……”
“燕兒,你可說得是真話?你姐姐真的沒有事麽?”沈天福一聽便趕忙轉臉看着小丫頭燕兒瞪大了眼問道,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
燕兒未語看了蘭香一眼,見蘭香點了點頭方說,“自然是真的,我騙你則甚?姐姐怕你為她贖身時,那老虔婆漫天要價,因此上想出了這一條計策。”
“哦?”這一下沈天福更覺奇了便問,“想那老虔婆王氏是何等精明樣人,你們怎能瞞過她的?”
“這還要從前幾日說起……”于是燕兒在燈下便詳詳細細的将主仆兩人如何定計,如何瞞過那老虔婆王氏的事對沈天福緩緩道來。
原來前幾日,小丫頭燕兒去街前相熟的生藥鋪中抓藥時,回來告訴了蘭香,說沈天福新開了一間生藥鋪子,蘭香便料定沈天福将那生藥鋪打理停當後便會來院中接自己。
于是蘭香便出重金讓小丫頭燕兒買通了那曾在太醫院當直的胡太醫,一面讓他開些藥與她吃,做出得了時疫垂死的樣子來,一面又讓那胡太醫對老虔婆王氏說自己得了時疫,無藥可醫,讓老虔婆早些備下後事。
那老虔婆聽了胡太醫的話,又見了蘭香那似是得了時疫垂死的樣子,便信以為真。果真一心想着要将蘭香擡出去自生自滅。至今日,沈天福依約來院中接蘭香,一切便都水到渠成了。
聽完燕兒的一席話後,沈天福不由得大喜,抓起蘭香的手用力握在手中喜出望外的含淚笑道,“原來如此,你不知今日我到院中時,聽那老虔婆說你不好,這一日我都不曾吃下一些兒茶飯,心中傷心不已。你沒有事便好,沒有事便好……”
一面說着,一面眼角又滾下一痕淚來。
看沈天福喜極而泣,蘭香水眸中也不禁浮上一層霧色道,“你這小冤家,奴這一世還想和你做個長久夫妻呢,哪裏就能撇下你自個兒去了……”
燈下兩人凝注對方,俱都歡喜不已。良久,沈天福又問,“姐姐,你這身上的病幾時能好?要不明日再請個郎中來瞧瞧?”
蘭香卻擺擺手說,“那胡太醫已然給奴家開了一張方子,說我若是想好時,便照這張方子煎藥來吃,再将養個十天半月便能痊愈了。”
“好,明日我便讓店中小厮按這方子煎藥與你吃。你且在這裏好好将養,待身子好了我再與你另尋個宅子。這裏本是我暫時為你養病尋的一個住處,今日才布置起來,委實簡陋了些。待過些日子你身子利索了,我每再做計較,你看可好?”沈天福笑望着蘭香問道。
蘭香讓沈天福扶着自己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