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燕兒将銀錠接了,嘆了口氣,自去了不提。
卻說沈天福出了春花院,緊趕着往自家西城邊典下的一個幹淨院落而去。剛走到自家房前,一推開門,頭上便挨了一笤帚。
“你個小猴崽兒,成天的上竄下跳,不落家,昨兒夜裏偷偷摸出去莫不是又去耍錢去了……”
只見一個精幹婦人手拿一把笤帚接二連三的噼噼啪啪的往沈天福身上招呼,一邊打一邊喋喋不休的斥罵。
“哎喲,娘,別打了,若是把孩兒打壞了,看誰來給你養老送終,誰來給你捧孝子牌?”沈天福一邊抱頭鼠竄,一邊讨饒。
沈天福的娘親沈氏聽他不住讨饒,又打了兩下方住了手道,“你這時候方落家,可曾吃過晌午飯?”
“孩兒特意回家來陪娘親吃晌午飯。”沈天福涎着臉湊到了沈氏面前笑道。
沈氏聞言伸出手捏了捏沈天福的鼻子笑眯眯道,“算你這小猴兒還有點孝心。”
“呀!好痛!”沈天福裝模作樣的皺眉叫喚。又從腰間解下錢袋向沈氏遞了過去道,“娘,這個給你。”
沈氏接過去掂了兩掂,呵呵一笑,“想是昨夜裏又去那萬金賭坊了吧?”
“嘿嘿,知兒莫若母。娘,你真是我腹中的一條知根知底的蟲兒呀!”沈天福在旁邊陪笑道。
沈氏一聽收斂起笑容在沈天福頭上一拍,“你個小猴兒說的甚話?沒個輕重!”
誰知這一拍,卻看見沈天福頭上那根并頭蓮金簪。于是沈氏立刻睜大了眼,一把抓住沈天福衣領道,“你個小猴崽兒,又是到哪裏去和那起不三不四的賤婦兒鬼混?”
沈天福心虛,趕忙掙脫出來,快步往廚間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娘,孩兒委實餓了,我每趕緊吃飯吧,吃過我還要去與走海販貨的陳二哥相見談事。”
“你這孩子……”沈氏搖了搖頭,自家孩兒的喜好她自然知道。不過,唉……在這樣的世道,還是安身立命最為重要,旁的和這比起來都不值甚麽。
作者有話要說:菜中有肉,肉中有菜,我最喜歡。加個注:勾欄:宋代聽戲看曲之所,也有妓女出入其中。湯:洗臉水,有些會加各色草藥,香料熬煮。我每:每等同于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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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沈天福在家陪老娘吃過晌午飯,因怕沈氏又拿頭上的那根“賽牡丹”送的金釵說事兒,便忙忙的離了家,到自家綢緞鋪上坐了一會子,便叫上自家的鋪子上的一個小厮名喚永安的,騎上一匹高頭大馬,由小厮永安牽着往西城根兒下的順風客棧而去。
到得順風客棧,恰巧看見那與他相識的走海販貨的陳二哥正在客棧門口與幾個人在客棧門口寒暄說話。
沈天福見狀趕忙從馬上下來,上前幾步向那陳二哥唱了個諾,笑道,“許久沒見着哥,心中渴想。”
那叫陳二哥的看見沈天福也笑着抱拳回了一禮道,“沈兄弟客氣。我每且進去相談。”一面走一面又将旁邊的入夥的幾人介紹給了沈天福。
原來這被沈天福稱做陳二哥的人年紀約在三十開外,是一夥專一做海外生意的做頭人,眼裏認得奇珍異寶,為人又爽性,肯扶持好人。兩人在這西城中的一座瓦舍勾欄中相識,又都是爽性的人,彼此脾氣相合,便認作了兄弟。
這一次,這陳二哥即将出海販賣貨物,沈天福也入了夥,打算将自己鋪子中的绫羅緞匹拿些去販賣。兩人前日已經商議好今天将這事情議好定下。于是沈天福随着這陳二哥并那幾個一起合夥的商人進得客棧堂內坐下,叫店內小厮上了茶,細細商談了起來。
幾個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說了一兩個時辰,看天色将要暗下來。那陳二哥便提議幾人一起去城中大酒樓吃上幾杯兒。沈天福卻說,莫不如去那相熟的西街口的楊婆子家的勾欄吃喝自在。陳二哥卻笑道,“莫不是沈兄弟又想那小月兒了嗎?”
沈天福哈哈一笑,也不分辨,只說,“二哥不是極喜歡那裏的小翠兒嗎?我每且一起去瞧一瞧。”
幾人說走便走,不一會兒便走到了西街口的楊婆子家。在門首正碰見小丫頭挂花,于是桂花便将沈天福幾人迎進了中堂,道了萬福,安排底下粗使丫頭安座奉茶。
沈天福喝了一口茶道,“快去請媽媽出來,今日請的是陳二哥。”
不一會兒,只見那楊婆子拄了一根拐杖出來,看見沈天福等人笑道,“老身又不曾怠慢沈公子,為何這幾日也不見你來看看我家小月兒?莫不是被別處的小婦兒絆住了腿?”
一旁的陳二哥聽見剛喝下的茶險些一口噴出,“媽媽說得極是,沈兄弟新進和那春花院中的頭牌‘賽牡丹’打得火熱,可不是被窩纏住了?”
楊婆子聽了也是一笑,用拐杖指了指陳二哥道,“好個陳大爺,你也不在沈公子跟前美言幾句,倒讓沈公子和別處的小婦兒窩纏,我家小月兒也不醜,我也不消說,沈公子心中自是明白。”
正說笑着,那小月兒和小翠兒兩位姑娘收拾好了剛出來,只見兩人一人穿粉,一人穿綠,打扮得粉妝玉琢,笑盈盈的與衆人相見,深深的道了個萬福。
那小月兒見了沈天福,淺淺的一笑,便轉過臉去不再看他。沈天福見了,便站了起來,從袖中掏出五兩銀子來遞向小月兒道,“今日我做東請陳二哥等衆朋友。”
小月兒不肯接,沈天福只好遞給楊婆子道,“媽媽,還請快些安排酒菜來與俺每吃。”楊婆子推辭了一番便接了,自去安排酒菜不提。
這裏小月兒和小翠兒陪着沈天福等人喝茶說話,底下小丫頭們擺放座椅酒案。不一會兒酒菜上桌,小月兒和小翠兒便輪番斟酒與衆人吃。
吃到高興處,陳二哥便說要聽小月兒和小翠兒唱個《十段錦兒》來聽,于是小月兒彈琵琶,小翠兒彈筝,兩個人便依次唱起來。
只聽小月兒先唱起來,“俏冤家,生的出類拔萃。翠衾寒,孤殘獨自。自別後朝思暮想,想冤家何時得遇,遇見冤家如同往,如同往。惜花人何處,落紅春又殘,倚遍危樓十二欄,十二欄。”
沈天福端着酒杯,看小月兒邊唱,邊不停的拿眼掃他,勾唇一笑,也拿眼去定定的盯着她看。兩個人在酒席間視線交纏,陳二哥等人在旁邊見了,只偷笑,也不說話去打攪兩人。
小月兒唱畢,沈天福先叫了聲“好”,便将自己的酒杯斟滿,遞向小月兒道,“唱乏了罷,先喝一杯潤潤喉。”
“奴哪裏就嬌貴成這樣了……”小月兒嗔了沈天福一眼,但仍然含笑将沈天福遞給自己的那杯酒慢慢喝了下去。喝完後,便将酒杯遞給沈天福,“多謝沈公子擡愛。”
沈天福接過酒杯,順手在小月兒的柔荑上一捏,小月兒手一抖,趕忙的抽出手去,耳尖染紅。轉過臉對小翠兒說,“陳大爺還等着你唱曲兒呢。”
小翠兒早講沈天福捏小月兒手那節看在眼裏,便抿唇一笑道,“我這就唱給陳大爺聽。”于是小翠兒便輕啓櫻唇唱道,“兩下裏心腸牽挂,誰知道風掃雲開,今宵複顯出團圓夜。重令情郎把香羅再解,訴說情誰負誰心,須共你說個明白……”
一曲既了,衆人叫了聲好,陳二哥也斟了杯酒遞與小翠兒喝。小翠兒喝了,便與小月兒一起複又唱了好幾套曲兒,直到初更起,方才住了。
沈天福等人便起身辭過楊婆子,小月兒,小翠兒擡腳往外走。陳二哥和那幾個一起入夥的人在前,沈天福在後,剛走到門邊上,卻見那勾欄中的丫頭桂花從後追來,對沈天福說,“沈公子,且住。”
“有甚事麽?”沈天福不解的回頭。
桂花卻說,“沈公子且跟我來。你有東西落在席間了。”
沈天福摸一摸身上,卻發現原來是自己腰間的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掉了。想起這個荷包好像是上個月自己過生辰時春花院中的“賽牡丹”蘭香所贈。于是便随小丫頭桂花再次走進了勾欄中。
蘭香帶着沈天福左拐右拐走進了中堂旁的一個偏廳中,只見那小月兒手中拿着那個鴛鴦戲水的荷包正悶悶的坐在一張圈椅中。
沈天福走過去陪笑道,“月兒,原來這荷包竟是你拾了去。”一面說一邊伸出手去拖小月兒手中的荷包。
不料,小月兒将那荷包捏的緊緊的,一拖之下卻是拖不動,沈天福擡起頭來,只看到小月兒期霜賽雪的粉臉上竟挂上了一痕淚跡。
沈天福忙用自己的袖子去給小月兒拭淚,一邊拭淚一邊問,“月兒,你這是怎的了?”
小月兒卻将臉往旁邊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