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求別中二

第39章 無臉婆

凝黛把事情思忖地很清楚，安靜地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卻不願動彈，大抵是懶病犯了，自從蕭凡被重傷之後，她就沒有舒心地睡過一個好覺，臉上也一直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如今，既然放下了，倒不如好好睡他個美容覺。反正尋找下一個魂魄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時。

放空大腦，準備入睡時，鼻子癢癢的，凝黛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她不用掀開眼皮，就曉得定然是清玄在惡作劇，翻了個身懶得理會。

就聽清玄戲谑道，“我說你這只懶妖，都醒了還賴着幹啥？有肉吃不？”再抱怨道， “你倒是舒服了，可憐我在兩地間來來回回，一會兒擔心你被老虎精啥的拖走了，一會兒擔心蕭凡被活活餓死了。”得不到回應，他搓了一搓手道，“再裝睡，貧道便不客氣了。”自言自語道，“不曉得凡人的撓胳肢窩在你這裏管不管用，哎，管他呢，試試再說。”

饒是凝黛懶蟲加瞌睡蟲附身，清玄一番閑話也令她清醒了十分，她觑開一條眼縫，道，“不用了。”攀着清玄的袖子，立身，側臉，皺眉，不耐道，“你真煩！”

清玄輕飄飄道，“多謝誇獎。”

凝黛，“……”

隔了一會，凝黛半眯着眼，忽然瞅到了清玄的雙肩，瘦則瘦矣，倒是寬闊得很。她砸了咂嘴，問，“能借你肩膀一用嗎？”

清玄摸了摸鼻子，漫不經心道，“若是你覺得傷心，肩膀借你也無礙，到時候別蹭我一臉鼻涕眼淚就行。”

凝黛慢慢挪到清玄身邊，偏着頭靠近他的肩頭，咧嘴，龇牙，啃骨頭……

清玄跳腳，大聲嚷嚷，“惡毒的女人啊！合着貧道好心讓你當成驢肝肺。”話雖如此，他卻硬生生抗下凝黛在他肩頭一咬，留下一排齊刷刷的牙齒印。

凝黛咬完，移開臉對着清玄，得意地露出八顆牙标準微笑，“你活該！”

清玄一只手摸着肩頭，苦着臉道，“是是，我活該。”頓了頓，“咬完我，心裏舒坦了？”又一本正經道，“換我咬你可好？”

凝黛以為他要報複，覺得他真是有夠幼稚，聳聳肩無所謂道，“随你。”

清玄聞言，眉梢眼角都含了笑，“那我咬你嘴唇好了。”

凝黛，“……”

凝黛真想一掌拍死他。清玄在貧嘴上造詣非凡，以至于凝黛在吃了多次苦頭後總是思量，舒山派到底是個什麽門派，居然可以教出這般油嘴滑舌之徒。

清玄故意舔了舔嘴唇，唇色紅潤，望着她一臉期待。

凝黛心想，叔可忍嬸不可忍，噼啪一拳砸在方才咬得地方。

“嘶！”清玄痛呼出聲，“狠毒的女人！”

兩人鬧了一陣，凝黛的心情比之初時倒是好了不少。

清玄見她不大傷神了，才肅容問道，“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凝黛沉吟一會，“我做事喜歡有始有終，我會繼續尋找第三具魂魄，然後去找绛珠草，算是全了蕭凡的恩情。”

清玄接話道，“依我看，先去找無臉婆求绛珠草吧。第三具魂魄不急在一時，你我可以慢慢找。”

清玄話裏的“你我”二字，凝黛聽得清楚。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很無恥，明明牽挂着蕭凡，卻依然接受清玄的幫助和關心。剛開始不曉得清玄的心意時，尚且可以理解為是他們互相利用，只是現下她是清楚清玄的意圖的，可她卻不想拒絕清玄。轉念一想，與蕭凡的感情也算是有始有終，那麽，她也許應該試着接受清玄。

于是，凝黛點了點頭，同意了清玄的主意。

～

半月後，凝黛二人來到了雪中塢，此地其實在雲貴地區的一方山谷之中，常年潮濕炎熱，哪裏會有雪。之所以喚作雪中塢，緣由是遍地的六月雪。

六月雪樹冠青翠，樹葉茂盛葳蕤，然而其樹幹盤虬幹枯，狀似枯萎，觸手冰冷，讓人如置身冬日，故得其名。

陰風陣陣，凝黛兩人一靠近便感到渾身陰冷。凝黛不由感慨，不愧為無臉婆居住的地方。

無臉婆其人，游離三界之外，自混沌之初便存在于世，不死不滅。活得長久了，自然通曉一些尋常人不知的秘辛，搜羅了許多一般人求而不得的寶物，譬如绛珠草。

因其沒有鼻子，也沒有眼睛，整張臉像六月雪樹皮般褶皺幹枯，臉上只餘一張嘴。黑色兜帽罩身，從頭到腳只露出嘴和雞爪似的手，因此被換做無臉婆。

但凡身子殘疾的人，總是見不得別人好，想方設法為難他人，譬如凡人中的太監一角，再比如無臉婆此人。大約只是少了兩只眼睛，一個鼻子，無臉婆比之太監要良善些，凡事有求于她，她只要求拿出你最珍貴的東西交換。如此想來，無臉婆也算不得十足為難人。

不過，據說，有位凡人且是雄性的凡人前來求藥，可，他既不是修仙之人，也不是大富大貴之人，家裏窮的響當當，又身無長物。再則，他秉性乖戾，最愛尋花問柳。無臉婆觀查那人良久，最後提出的條件是用那人最珍而重之傳宗接代的命根子交換，一眨眼就把那人變成了太監，想來，那太監必然不甘心，定然會禍害他人，此禍害生彼禍害，所謂禍害綿綿無絕期。

清玄和凝黛在六月雪樹林間來回穿梭，此處的複雜較之牡丹花海有過之而無不及。凝黛忽然慶幸帶上了清玄，若是她獨自一人，得在裏頭費多大的勁才能出頭。

不多時，二人來到樹林最深處，孤零零伫立着一處孤墳。

凝黛與清玄對視一眼，凝黛立馬了然，就見清玄圍繞着墳茔轉了三圈，繞到墳前，跪地三磕頭。磕完第三個響頭，墳茔赫然從中間裂開，現出一條道路。

二人輔一進去，墳茔又刷地合上。墳茔裏頭亦是陰森森，兩側立着些沒有影子沒有腿的小鬼，臉色白兮兮的怪吓人。

“不知一人一妖到訪，有何貴幹？”

蒼老粗糙的聲音隔着重重迷霧緩緩傳來，聲音撞上四周圍的鐵壁，在密閉空間裏回響不絕，透出絲絲冷意瘆人，利劍般從四面八方朝同一個方向穿刺。

清玄拉着凝黛不慌不忙朝聲音來源處行去，立定，清玄方從容道，“婆婆有禮了。”頓了頓道，“我等今日前來所為绛珠草。”

绛珠草的年紀大約同無臉婆一般大，混沌之初便開在世間。世間越是存在得早的，越是提前凋零。绛珠草不外如是，眼下只剩一株，無臉婆自然将它視為珍寶。

因此，清玄一番話出口，只換得一陣沉默。

許久之後，無臉婆哈哈一笑，“老身便喜歡直言直語，小道士你沒有拐彎抹角，甚好甚好。”又道，“老身想，小道士是知曉此處的規矩的。老身不願破壞定下的規矩，”再緩緩道，“只是……绛珠草世間只得一株。若想求得绛珠草，小道士需要以最珍貴的東西相交換。”

求取绛珠草的原本就是凝黛，因此她聞言上前意欲解釋，清玄仿似知道她要說什麽，拉住她的手，輕笑道，“貧道自是知曉的。”

“好！”無臉婆拍了一拍石椅的扶臂，“小道直爽。老身便也不同你廢話。”一指立在清玄旁邊的凝黛，“老身看這小妖倒是順眼，她也是你這小道最珍視的。老身孤身一人幾十萬年，倒是落寞的很，就留她下來陪老身吧。”

聞言，凝黛心裏頗為不是滋味，望了清玄一眼，四目相對，凝黛倏地又收回目光，道，“我同意。”

與此同時，清玄也說，“不行。”

凝黛搶在清玄前頭道，“婆婆，凝黛願意。只希望婆婆能寬限一年的時日，待凝黛處理完一些私事，便前來侍奉婆婆。”凝黛有此選擇，一則此後可以避開蕭凡，最重要的是今次無臉婆并未提出有傷清玄的要求，只是要求她留在雪中塢，她着實不願意清玄受到無謂的傷害，此方法甚合她意。

清玄苦笑，以為凝黛是為情所傷，即使如此，他依然不願意讓她陪在無臉婆身邊經受經年累月的陰寒孤寂。于是，他張口意欲反駁凝黛。

無臉婆卻悠悠道，“小妖，如此不好不好。”解釋道，“此一年的空缺委實難以填補。這般計算，老身做這樁生意着實虧本。”思忖一會道，“不如以小道放棄畢生修為、留下服侍老身為交換可好？”

“不行！”

“我同意！”

二人仿似商量好了似的又是同時開口，繼而同時扭頭，故意瞪圓眼睛，示意對方不要較真。

兩人一番動靜皆落在無臉婆眼中，無臉婆龍頭拐杖一頓，氣道，“小道小妖，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不是拿老身開玩笑。豈有此理！” 隔了一會，沉沉道，“老身最後問一句，你倆誰留下！？”

“我！”

“自然是我！”

又是一番無結果的問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不曉得能不能炸出一兩個小天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