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求別中二

第6章 養龜

昏睡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夜過去。

棠樾鎮悅來客棧。昏睡了一夜的凝黛，終于睜開迷蒙的眼睛，頭上一陣猛痛。她揉了揉頭頂，随後，擡眼細細打量房間四周。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客房，只擺放了幾件簡單的木質家具。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在。

她于是扶着頭坐起來，回想一番昨夜的事，倒有了幾分懊惱。靠在床沿獨自懊悔：“每次遇到事情，就容易沖動！”

又拍拍腦袋：“沖動玩就後悔！”

她知道沖動不好，可這似乎也是她生來帶來的毛病。常常一遇着事情，腦門一熱，就像走火入魔一樣，就沖動起來，沖動完了就開始後悔。這不僅是人性的弱點，妖也不外如是。昨晚就是因為沖動，差點使自己出事。

轉念一想，現在事情又複雜了。狼妖混在朱府裏面，凝黛進不去，更別說找到盧天闊的魂魄了。

她正在思考對策，外頭天色亮了起來，就有人敲門，約莫是店小二脆生生喊道：“公子，姑娘，給你們送梳洗用的來了！”

凝黛這才整理了衣襟，起了床，對着鏡子照了照，見自己發髻整齊，像被人打理過。這才疑惑起來，自己是怎麽到這裏來的？被烏龜砸了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的？她自己想不通，就打開了房門。

是個戴着帽子的少年，約莫十二三歲。她站在門口就直接問道：“昨夜，是誰送我到這裏來的？”

店小二也是個麻利人，見問話，老實回道：“回姑娘的話，昨夜是個俊俏的公子送來的。怎麽，那公子不是您的郎君麽？”

“你可看仔細了？是個俊俏公子，不是道士什麽的？臉上有沒有受傷？”凝黛思來想去，只有一個清玄跟她亦敵亦友，也許是他掙脫了捆仙索，救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店小二聽說，自己臉上先紅了，腼腆說道：“看得仔細了。因為那位公子生得俊俏，加上姑娘長得……很是俊。所以，我和掌櫃的比較留心。”

“嗯，我知道了！東西放進去，你先下去吧！”凝黛吩咐道。雖然店小二這樣說，她還是懷疑是清玄，易裝不是什麽大的法術，大抵懂些術法的，基本都會。

要是清玄，那麽他現在去哪兒了？

不過凝黛懶得想這件事，眼下，對她來說，首要的還是盧天闊的魂魄。

她梳洗完，剛剛下樓梯。

底下用早餐的一堆人圍成一團。凝黛也分不清誰是誰。

只聽見一個鎮民哄笑着嚷道：“诶，大家夥兒聽說了沒？朱家在招一個會養烏龜的人。聽說報酬豐厚着呢，咱們種一年的田，人家一個月就可以收回來了。”

有人眼紅朱家家底厚實，不屑道：“不怕遭雷劈！不就是有幾個錢嘛，用得着這樣揮霍。今天找一個養烏龜的，明天找一個養哈巴狗的！”

“管他養什麽呢。聽說朱府門口已經很多人在那應征，我也去瞧瞧，沒準撈個肥差！嘿嘿！”一個滿臉麻子的鎮民饞笑道。

說着，這群人一哄而散。全都往朱家去了。

凝黛在樓梯那裏，靜靜地聽着他們說話。正愁進不了朱府，想不到，上天送了個機會上門。不撿白不撿，她趕緊下了樓梯，跟着那群人去往朱府，這樣也不怕迷路了。

*****

朱府門口，鋪排了一張長桌子，上面坐着朱府裏辦事的管家和一些仆人。應征的人極多，隊伍排得很長，幾乎把整條巷子給擠滿了。

這群人裏面大多是棠樾鎮的鎮民，莊稼人比較多。有很多人根本不會什麽養魚養烏龜的，因為貪圖銀子才跑到這裏。朱府也考慮到了這一層，因此，派遣了管家并仆人細細盤查。

一聲鑼鼓響起，只見坐在長桌正中間，應該是大管事，拍了拍手，等到衆人安靜下來，他慢騰騰清了清嗓子，扯着破鴨嗓子喊道：“各位鄉親。想必大家都知道朱府在招養龜人。因為昨晚我家小姐得了只烏龜，十分喜歡。少爺見了小姐高興，自己也很高興。只是家中沒有會養烏龜的，所以才想重金聘用一個。但我家少爺說了，要有真才實學的，方能讨小姐開心。因此，想要這份活，是要通過考核的。”

衆人聽了，哄鬧了一陣，有些人打了退堂鼓。

凝黛擠在最後頭，自然也聽到這番話。想到昨天晚上光景，知道朱府必然布下了什麽陣法，憑她的真身是進不去的。

她向前頭望了望，前面是一個中年婦女，大概是個莊稼人，腰間系着一塊大紅汗巾，長得五大三粗的，皮膚粗糙的很。她沒有仔細考慮，就走到旁邊，施了一個法咒，定住了那人。自己則化為一道紅煙，進入那人的身體中。

清玄仍然附身在凝黛的束腰上，随着凝黛一同進了去。此刻，見那個婦人長得濃眉大眼，血盆大口，無語至極，只好捧着肚子，俯下身子，笑個不停，一邊笑一邊說：“哈哈，傘妖真是會挑人。不僅是個路癡，恐怕還是個臉盲吧！”

凝黛輔一進入那婦人身體，旁邊就有人扯她的袖子，那眼睛上下瞅她，語氣帶着幾分嘲諷道：“這不是傻大姐嘛，怎麽也來湊熱鬧！是不是你家男人嫌你吃得多，養不起你，才打發你到這裏來碰運氣的。”說着，夥同周圍的人便嘲笑起來。

“關你何事！”凝黛眼光淩厲，臉色冷冽，望了那人一眼。那人頓時感覺寒氣森森，尋思着傻大姐怎麽變了一個人似的，自己想着也沒意思起來，不說話了。

前面有人念道：“傻大姐。”

凝黛知道到她了，走上前去。那個大管事拿鼻孔對着她，看了一會，不耐煩地問道：“知道養烏龜麽？不知道就下去，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當然。”

因為在朱府大管事面前，周圍人不敢造次，都捂着嘴，一臉想笑不敢笑的樣子。

“好，那你倒是說說，要怎麽養？”大管事撫須一笑，說完就坐下來，等着看好戲的樣子。

“養烏龜其實不難。每日要換水，在水中加些沙子，保證水幹淨。小龜喜歡吃蝦之類，每天得給他們喂食這些。”凝黛說道這裏，頓了頓，笑着道，“這些想必一般人都知道。但養龜和養人相同，人每日吃飽喝足睡好了，要想着出去玩樂，烏龜當然也要這樣才能長得好。時常放它出去玩玩，讓它曬曬日頭。不過又不能太過，冬天如果太冷了，放它出去，又會凍壞了。”

凝黛勾唇一笑：“這裏面門道可多着呢！”

衆人中懂這些的不多，他們是老實平民，只懂得糙養，不知道富貴人家的規矩，目瞪口呆了些。

不只是他們，連清玄也詫異了。他着實不知道凝黛還會這些。

凝黛說完，自己先呆愣了一下，眉眼間溫存起來。不由想到以前蕭凡，在書房中斥責她不會養魚，事後卻手把手教她如何換水，如何喂食，她才知道，原來養魚有那麽多規矩。

所以，她想，養烏龜自然是一樣的道理。

朱府大管事握拳咳了一聲，站了起來，對那群應征的人道：“聽聽，這才養龜的正經方法。都學着點兒，知道嗎？別 阿二吹笙——濫竽充數。”

“咳。就你了。傻大姐是吧！？”大管事瞪着眼，“其餘人都散了，你留下。交代了事情，就進府裏去吧。小姐正等着呢！”

馬上來了幾個人，架着凝黛，将她洗了洗，換了新衣服，交代了規矩。凝黛在朱府受法陣影響，使不出法術，只能任由他們折騰。至于規矩，無外乎就是些不能到處亂走之類，她當然無視了。

*****

院子布置得很雅氣。亭臺樓閣，一應俱全。一進院門，人工鑿出的湖裏種滿了荷花，時值仲夏，荷花開了滿池，清香陣陣。

這是朱真的院子。

還真是大手筆。從中可以看出，朱瑜對待朱真真心是好的。

湖上是曲折的木欄長橋，凝黛不知道是什麽木頭，踩上去有“噠噠”清脆的響聲，想來是名貴的木材。

拐過木橋，卮茜樹底下，就看見朱真，坐在一架秋千上，樹上結了栀子花，風吹過一陣花香，一些花瓣散落，加上朱真長得不錯。凝黛也幾乎看傻了眼。

走近了，看見朱真真的抱着只烏龜，親密地對烏龜說着話兒：“他們說天闊死了。我不信。你肯定也不信對嗎？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肯定是天闊讓你來陪我的，對嗎？”配上表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凝黛見狀，想起方才那群人囑咐的：“小姐是瘋了的，有什麽事，不可以逆着小姐的意思。少爺極為疼愛小姐，要是知道你忤逆小姐，小心你的小命。”

她看着引路的人笑了笑，因為傻大姐一張血盆大口，她笑得極為恐怖。周圍陪同引路的人都有幾分不忍直視。

她徑直走到朱真身側，放柔了聲音，糯糯地道：“它說對。它相信天闊沒死。”

朱真聽到了聲音，扭回頭，呆了一瞬，原本是給凝黛現在的模樣吓了一跳。只是，她腦子不清楚，又聽見凝黛的話，也不怕了，拉着凝黛的袖子就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我是你哥哥招來的。我能聽懂烏龜說話。”凝黛堆着和善地笑，手指一伸，指向那群引路人，“小姐可以問問他們。”

“真的嗎？”朱真眨着天真的眼睛問他們。

那些人巴不得把瘋朱真推給凝黛，都讪笑連忙答道：“是真的！”

朱真于是相信了。拉着凝黛不住詢問。那些人見狀，都笑着點頭走開了。凝黛支開了他們，心中也順意幾分，便開始思考夜探朱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