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沈槐是怎麽也不會想得到, 自己有一天會在三十多度的戶外,就穿條內褲,旁邊是糾纏成一堆的沾着不明液體的衣服,然後手裏捏着一罐已經沒什麽冷氣的冰啤酒。
任垠予之前去車裏把幹淨衣褲拿上來給他換,他套上內褲就不想再穿了,敞着兩條腿,雙手往後撐在車頂上, 裝作擡頭看星星, 他這麽多年的禮儀教養,實在說不出口:“就穿褲衩挺好的。”
好在任垠予是個很有眼力見兒的,抿着嘴給他遞罐啤酒,也跟他一起只穿褲衩, 真正像兩個用破房車旅游的嬉皮士,坐在繁茂的灌木叢中,一邊喝酒一邊點兩根煙夾在手指間, 不全用來吸,主要用來驅蚊。
任垠予也坐下來後, 沈槐喝了口酒,自然地遞過去,貼心的影帝雖然對間接接吻很感興趣,但還是按捺住了, 沈槐就挺不耐煩地:“冰箱裏就剩這一罐了對吧,你拿的那瓶礦泉水在車裏蒸那麽半天,還能喝?”
任垠予恬不知恥地:“你是在誇我時間長嗎?”
“啧。”沈槐完全不屑, “第二次是你先she的,快拿着,我手酸了。”
任垠予臉微微紅了,把冰啤接過來,湊到嘴邊抿,小聲嘟囔:“還不是因為你故意夾我。”
這對話多少也讓沈槐有點不自在,他伸手薅了一把任垠予的腦袋,後者笑着抓住他的手,又親了親才放開。
然後兩個人就換着小口地喝啤酒,這珍貴的清涼很快見底,他們在車頂又待了一會,煙抽完了,沈槐耐不住蚊子,鑽回車裏撓蚊子包,任垠予跪在旁邊給他抹藥,再次試着啓動車,仍舊無用。沈槐沒受過這種罪,身上又癢又熱,前半夜再爽也于事無補,現在看着任垠予就想把這黑皮狗的狗頭錘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沈槐在啾啾的鳥鳴中醒過來。要說這是輛破車吧,百葉窗折了兩片,好像任垠予拿急救箱裏的醫用膠帶貼起來了,但醫用膠帶不牢靠,豁口翹着,漏了一束光進來,就是這束光把沈槐照醒的。然後沈槐聽到了外面的人聲,任垠予一邊講英文一邊用軟件裏的西班牙語磕磕絆絆地翻譯,跟他對話的人操着一口聽不懂的方言,看來是找到救援了。
他們的旅程要結束了。
沈槐沒有起身,就躺在那,望着那翹起來的兩片百葉窗,突然有些失落。
回到城裏以後任垠予把沈槐載到工廠門口,準備去退房車。兩個人關系已經突飛猛進,回來的一路上又打過兩炮,分開一小會兒任垠予都受不了,沈槐正準備下車,又被他抓回來親了親。
沈槐一直沒表示什麽,這樣親昵的舉動也默認,任垠予特別黏糊地捧他的臉的時候,他也會在心裏糾結一秒,以前他最浪的時候都沒這麽跟人玩過暧昧,結果最上心的一個反而被他吊着。
但任垠予給他的感覺還是不對,雖然他不知道對的感覺是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任垠予也在用他的貪戀吊着他。
沈槐推門下車,一擡頭看到工廠門口停了輛當地警車,他默了一瞬,回身撐住門框,跟任垠予說話,這個動作正好能擋住任垠予的視線。
“你退完車順便去中國餐廳打包幾個菜回來。”
任垠予得了吩咐,高高興興地點頭,沈槐把車門關上,看着他開着那輛也算是承載回憶的房車屁颠颠走了,擡腿走進工廠。
任垠予帶着外賣回來後,得到的消息是沈槐被警察帶走了,因為非法持槍。
文娅在包間裏跟人推杯換盞。
她今年三十多,女兒剛剛上幼兒園,夫妻倆商量了一下,文娅跟任垠予現在出來單幹,任垠予是個戲癡,除了演戲其他心思也都花在談戀愛上了,她基本算是工作室的一把手,收入和前景都比過去在表面堂皇的大公司裏做經紀人要好,所以文娅老公辭了工作,在家裏全職撫育孩子。
好在雖然壓力大,任垠予的工作室還是很快步入正軌了,而且任垠予年輕有實力,上升期目前還沒看到頭,文娅覺得好好開發任垠予,提前退休都沒問題。
現在想想,她怎麽能把自己一家三口都堵在這個戀愛腦的男人身上呢!
文娅最近正在給任垠予談一個中美合作的好塢的商業片,不是帶資進組的客串,是正正經經的三番,機會難得競争極大,她這些天惡補英語本來準備等任垠予回國直接飛美國談的,結果一旦中方參與,事情就複雜了,還是得把中方先敲定。
飯桌上喝了幾杯,還在跟制片方扯些不痛不癢的皮,文娅接到了任垠予的電話,她挂掉電話,想回短信過去說沒重要事先擱着,但任垠予緊接着第二個打過來,她覺得恐怕有點着急,就出包廂去接。
結果一接通,那邊就沒頭沒尾甩過來一句:“我後天沒辦法回國了,另外聯系一下你的媒體朋友,有沒有做國際時事的,我這邊有新聞可寫,盡快過來。”
文娅眨着眼睛懵了幾秒:“哈?不回來了?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我這邊要是順利月底就要去美國了我沒跟你說嗎?”
“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那邊要是不好辦……你就推了吧。”
“你瘋了?”
“我會争取盡快解決,所以如果你願意幫忙的話,就給你所有能用得上的人打電話,我把事情原委整理好發給你,你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挂斷電話後,文娅就收到了任垠予發來的東西,一份圖文并茂的Word,條理清晰重點到位,經過潤色和加工完全可以當做新聞稿發布。
這些內容結合當下情勢,是絕對有關注度的,但能不能寫,敢不敢寫,顯然還要經過一些必須程序的。
文娅本來看了個開頭就想打電話過去罵任垠予找死,太有社會責任感了嗎蹚這種渾水,但看到後面,看到了中方項目負責人受到當地警方拘留的時候,她猛然反應過來了,這個人必須是沈槐。
所以勸不住的,往俗了說,別說渾水,前面是刀山火海,文娅都知道勸不住任垠予。
沈槐接受了五六個小時的訊問,中間一口水都沒喝過,這邊的警察本來就暴力執法嚴重,在路上堵下外國人敲詐的事也不少見,何況這事兒當時不過問,現在來秋後算賬,明顯是有打回馬槍的意圖。
沈槐摸不準這件事該怎麽辦,當時他是在很多人面前開了槍的,被大衆的屋頂雖然事後讓人修補過,但衆目睽睽,完全推脫不大可能,他只能不斷地表示,在沒有确鑿起訴的時候,他作為外國人,必須等律師,用國籍暗暗施壓,還裝作聽不大懂警察的蹩腳英語。
訊問一直到半夜,都是一些無意義的言語威吓,沈槐最後被推搡到擠了不少人的拘留室裏,角落裏有個髒兮兮的馬桶,沈槐從一堆意味不明的目光裏走過去,解開褲子。
整個過程他刻意忽視着身體和心裏傳來的不适,因為他知道這只是個開頭。
“沈槐。”
然而任垠予的聲音就這麽毫無預兆地出現了。
沈槐嘆口氣,在角落裏提好褲子,從暗處走出來,他看見任垠予抓着鐵欄,那張英俊的臉在這麽個烏煙瘴氣的地方,顯得有些像幻覺。
任垠予焦急擔心地看着他,讓他的心上滾過一陣酸楚。
沈槐走過去,從欄杆的間隔裏握了握任垠予的手。
“早知道就開着那輛車走了。”
任垠予眼圈一下就紅了,沈槐心想,這人是不是演戲演得多了,眼圈進化得特別厲害,怎麽說紅就紅呢。
“我會帶你走的。”
紅眼圈的男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