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歡我

第28章 他抓住了一粒螢火

那兩個男生被宮侑陰恻恻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再對比雙方身高和體格的差距，維持着最後一點可笑的自尊，硬是裝作自己不感興趣了的樣子丢下一句“嘁有男朋友了早說啊”，灰溜溜地離開。

鈴木低頭看看自己被拉着的手，問：“不是說不和我說話嗎？”

“我沒和你說話！”宮侑條件反射地嘴硬否認。

“現在說了。”

“哈？”他完全沒想到這竟是個坑，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到了鈴木似乎是想笑但是又很快把笑意壓下去的表情。

被簡單話語陷阱坑了的窘迫，以及對她态度的不爽混雜，最後他回過頭直視前方，硬邦邦地說：“剛才是特殊情況！還有女朋友什麽的……別誤會！”

“嗯，權宜之計，我沒有誤會，”她輕輕點頭，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示意他，“可以放手了。”

“……哼！”宮侑連忙收回自己的左手揣進衣兜，一臉生氣的模樣把臉轉開。

鈴木側過臉問他：“今天想吃什麽？”

對方沒有回答。看來“特殊情況”已經過去，他要繼續延續自己昨天的誓言不和她說話了。鈴木也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自然地繼續帶路往市場的方向走。

不過她大約想不到，跟在她身後，左手揣兜右手握着小拉車把手，明明臭着一張臉，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生人勿近”氣息的宮侑，腦子裏想的卻是：

……今天左手不洗了！

采購結束，兩個人回到北奶奶家時其他隊員已經吃完早飯去晨跑了，宮侑幫鈴木把食材搬到廚房之後，随手拿了個飯團又匆匆地趕去參加訓練。

這天的訓練和飯食都照舊，不過其他隊員發現宮侑不黏着鈴木了，就連人家主動找他說兩句話，也全都不回應……但是別人找鈴木說兩句話，還是要接受宮侑敵視的目光。

這是吵架了嗎？未免也太別扭了一點吧？！

·

晚飯結束之後，長谷川悄悄地問宮治：“治前輩，侑前輩和鈴木前輩鬧別扭了嗎？”

“大概算是鬧別扭，不用在意。”宮治倒是毫不擔心——宮侑只是不和鈴木說話，兩個人之間沒有吵架的跡象，鬧別扭就鬧吧。外加他今天坐在鈴木身邊，她的配菜和米飯在開動前分了他三分之一——甚至有額外收獲。

尤其吃飯的時候，每每看到自家兄弟避開鈴木沖自己投射過來的惱火眼神，宮治覺得：飯都更香了！

角名十分心累，雖然宮兄弟間的大吵小吵互相使絆子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但他還是無比希望自己可以脫離這一個3歲一個5歲的兩個幼稚鬼加入三年級……加入一年級的隊伍也行！

“喂！治，”宮侑抱着排球出現在門口，“去接球。”

“來了。”宮治應聲，起身跟着出去。

這次兩人在院子裏還沒練習多久，看見鈴木提着小籃子過來。宮治更靠近門口，在接住兄弟托過來的球之後沒回傳回去，自然地走到她面前：“悠你還有事嗎？”

宮侑也往兩人的位置走了兩步，看見鈴木向自己投來視線，馬上就是一個轉身，裝作活動筋骨的樣子一邊來回踱步，一邊做雙手的拉伸和胸部的擴展運動。注意到她似乎把注意力轉回宮治身上，他又悄悄地往那邊挪了兩步。

“……謝謝你們昨天的幫助，做了一點簡單的甜點作為謝禮。”

宮治接過她手裏的小籃子，發現裏面有四份泡芙和慕斯蛋糕，泡芙烤成了金黃色，看上去蓬松柔軟，還在頂部裱了奶油花作為點綴；慕斯蛋糕是巧克力味的，蛋糕底和咖啡色的厚層奶油交錯疊加，層層分明，最上層還鋪了巧克力碎和可可粉——精致到根本不像是手作的，更像是蛋糕店買的。

宮治緩緩擡頭，盯着鈴木。

她不解：“怎麽了？”

他語氣嚴肅，聲音低沉：“請和我結婚。”

“不要。”鈴木平靜而快速地回答。

“好吧。”拒絕在意料之中，宮治也不在意，轉頭喊宮侑，“侑，別鬧別扭了，吃了蛋糕和悠和好……”

“我不吃！！”宮侑超大聲地拒絕，兩步上前，一把搶過宮治手裏的排球，氣呼呼地哼了鈴木一聲，轉身回屋子裏去了。

“如果是布丁的話可能那家夥就沒辦法拒絕了，”宮治一本正經地诓騙……猜測，看到鈴木垂下眼睛有些失望的表情，提出建議，“不過你也知道，侑是個很幼稚的笨蛋，你只要随便道個歉，然後順着他的話稍微哄哄就好了。”

“……我，”鈴木擡頭直視他，“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麽。”

宮治愣了愣，語氣認真起來：“如果我是侑的話，說不定也會那麽生氣。”

他見鈴木一臉不理解也不贊同的倔強表情，有點強硬地拍拍她的頭，語氣中莫名摻雜着長輩的口吻：“一般人來說，遇到危險的情況，第一念頭應該是……”

話說了一半他感覺到一道熾熱的視線，回頭一看，發現宮侑正站在玄關的位置探出半個腦袋盯着他們。

“……算了，自己再想想吧年級第一。”宮治故意加大一些力道揉亂了她的頂發，見她有些不高興地皺起眉，輕笑，“想不出來也沒關系，可能某個幼稚鬼會自己先認輸。”

他感覺背後的視線似乎又熱了幾分，十分惡劣地回頭故意舉起手裏的籃子大聲問：“侑，既然不吃，你的那一份就歸我咯？”

“……随便你！！”宮侑應完聲之後生着悶氣上樓了。

宮治看着鈴木回家之後提着食籃回房間，把其中兩份甜點分給尾白和角名之後，一改以往吃東西的習慣，在宮侑面前笑眯眯地小口品嘗，見兄弟用被子蒙住頭，還要大聲地現場點評：“甜度剛好不會膩，奶油口感也很細膩，不知道是用機器還是手打發的。當然泡芙皮也十分松軟……”

長谷川悄悄拉角名：“前輩，要不要阻止一下？”

角名非常不願意攪和進宮兄弟間的惡趣味搓火行為，問：“你去？”

長谷川一噎，拿出了光榮赴死的氣勢走到宮治邊上，猛地坐下：“宮治前輩！”

“嗯，怎麽？”

長谷川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可以分我一點嗎？我也想吃。”

角名：“……”

于是一二年級裏，就連理石都被分了三分之一塊慕斯蛋糕，只有宮侑什麽都沒有吃到。

而且昨天鈴木遇到壞人的事他們并沒有告訴別人，北信介剛剛看到尾白收到的回禮詢問了之後才知道具體情況，于是三年級簡單商讨之後決定大家輪流陪鈴木去采購，避免擔子全都壓在宮侑身上。

把宮侑氣得晚上九點半就睡覺了。

接下來幾天他更是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自作自受。

鈴木雖然表現得很冷淡，但并不是冷漠的人，這一點原本只有少數人知道。然而別人和她相處的時間機會多了之後也發現了這一點，于是願意有事沒事找她說兩句話的人也多了起來。

土曜日吃完晚飯之後，留宿的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只有宮兄弟和長谷川留下來。

“我明天上午要陪悠去書店，你不回家嗎？”宮治擡腳踢踢已經躺下的兄弟，“上周也沒回家。”

“你好煩，我就留着怎麽了！我和媽媽通話說過了。”

既然宮女士都不說什麽，那宮治自然也沒什麽意見。不過第二天他和鈴木碰頭之後往商店街出發沒多久，幾乎是毫不意外地發現了鬼鬼祟祟跟在後面的宮侑和長谷川。

怎麽還把長谷川扯進來了？宮治壓低一些戴着的鴨舌帽的帽檐，無聲地勾起嘴角。

他把視線轉回鈴木的身上，看見她似乎對有人跟着她這件事有所察覺，正猶豫着準備回頭，連忙一把攬住了她的肩膀阻止她後續的動作，另一只手取下自己的鴨舌帽戴到她頭上，壓低聲音：“別回頭，有人跟着我們。”

他昨天打電話問過宮女士關于宮侑不回家的事，對于他會跟來早有預料，所以才能很快發現他們，沒想到鈴木在這方面如此敏銳。

“嗯，”鈴木輕輕點頭，考慮到這時候推開宮治的手可能會讓跟着他們的人察覺，只好接受對方攬着自己的動作，小聲地問，“我們還去書店嗎？”

“書店還是容易被跟上，”宮治裝模作樣地分析，“還是去人多的地方吧，比如游戲廳什麽的地方，好甩掉他。”

“好的。”

·

治不僅攬着悠的肩膀、給她戴了他的帽子，甚至還特地向自己扔過來一個挑釁的表情？！

“我……！”宮侑剛跨出一步就被長谷川手忙腳亂地拉回電線杆後面。

“前輩，算了算了，”長谷川連忙小聲勸阻，“如果被發現的話肯定會被鈴木前輩趕回去的，我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看誰會跟蹤鈴木前輩，千萬不要沖動！”

不等宮侑說話，他的手機震動了，是宮治發來的訊息：【我先帶悠去游戲廳，人多的地方可能那個變态敢藏在人群裏露面，到時候彙合。】

宮侑硬生生把氣憋了回去：“哼！”

·

到游戲廳之後什麽都不玩也會顯得很奇怪，于是宮治選擇了人比較少的保齡球。那個位置在游戲廳的角落，而且周圍比較空曠，能躲藏的位置比較少，可以有效減少篩查範圍。

鈴木被宮治塞了一個最輕的通用保齡球，他低頭與她湊得極近：“我去周圍看看，如果有奇怪的人接近你，及時向這邊的指導員求救知道嗎？首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鈴木雙手抱着球，點頭。

宮治取回自己的帽子戴上，用手指幫她梳理順帶亂的頭發：“去去就回。”

他走時鈴木有一瞬的驚慌，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也要更加自然才能不讓跟着他們的人起疑心，于是認真地查看保齡球的規則和使用方式，在指導員的解說下嘗試扔球。

另外三個人彙合之後隐蔽地查看了保齡球場地周圍，并沒有發現那天跟蹤偷窺鈴木的人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鈴木近期身邊跟着人所以他不敢再繼續了。

長谷川認真分析：“如果在鈴木前輩落單的情況下，而且是晚上的話，可能……”

“不行！”他話沒說完就被宮侑否定了，“太危險了！悠真的出事了怎麽辦？！”

“也是……我随便說說的，對不起……”

簡短的商讨結束，宮治也差不多要回去鈴木身邊，三人只好把機會放在他們回去的路上。

這時鈴木已經一個人扔完一輪球，第二輪即将開始，她似有所覺地回頭，宮治在對上她視線的時候輕輕搖了搖頭。

他走到她身邊：“不知道是不是漏掉了，沒有看到人。”

“三個人不太會看漏的，”鈴木說完，見宮治表情有些錯愕，平靜地說，“剛才我看到宮侑了，金發很顯眼。”

“……”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你們覺得拿我當誘餌不好才不告訴我的嗎？其實我不介意。”鈴木低頭調整自己握球的手勢，“如果是在晚上我落單的情況下，抓住那個人的……”

“不要拿自己的安全作為賭注。”宮治皺眉，警告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我知道。”鈴木略退開一步，大約是知道自己的言論讓對方不愉快了，難得地主動轉向輕松的話題，“我這一球會全中。”

宮治挑起眉毛：“哦？”

面對對方略帶挑釁的質疑，鈴木也不多說什麽，颠了颠手裏的保齡球找到記憶裏的感覺走到球道前，原本彎曲的手臂放下伸直并往正後方擺動，加快兩步上前，彎曲身體降低球的落點。球落到賽道上時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快速地向前滾動，“呯”地擊中賽道末端的球瓶，随着“哐啷”的撞擊聲。

如她所說，一擊全中。

鈴木回過頭，她略擡起下巴，雖然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動，但還是能從眼角眉梢看出一絲目中無人的驕傲。映襯得那雙原本就極為漂亮的淺色眼睛愈加鮮明濃烈，如月耀星輝，流光溢彩。

她沒有說話，意思卻很明顯：“你看吧”。

·

那一瞬，宮治想起了年幼時第一次到爺爺家所在的鄉下居住的那個暑假。

田野山間有各色蛙鳥蟲魚的合奏，不那麽安寧，卻也不顯得嘈雜。夜晚的風很靜，吹動時像薄紗一樣清和溫柔地撫慰過跳動的心尖，留下一點說不上是涼還是暖的感受。

他看見過星鬥漫天如河川流轉，感受過水面暈開月光如魚鱗躍動，聽到過大地悠長暧昧如螺號的呼吸聲。

然而他還是說不上自己是否喜歡那個如水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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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抓住了一粒螢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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