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歡我

第27章 無可救藥的笨蛋

伴随“砰”的一聲，便利店的門被大力撞開，迎賓門鈴發出一聲刺耳的剮蹭，又馬上像平時一樣晃動着發出清脆的響聲。

鈴木略顯驚吓地擡頭，只看到有個身影向自己沖過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才發現眼前的是宮侑的臉。

跟在後面的尾白示意宮治去看着他的兄弟，自己則和角名一起安撫店員小姐，并向她解釋事情的起因，提醒她也要注意安全。

宮侑驚慌緊張的神情混雜着未消退的憤怒與陰鸷，原本透亮的琥珀色眼睛暗了下來，沉沉的令人心慌。

“你沒事吧？”宮侑見鈴木仍有些沒回過神的樣子，抓住她雙肩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悠？”

“……我沒事。”鈴木應聲。

宮侑這時才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驀然放松後，慢慢湧上疲憊的感受，他不由地前傾身體把額頭靠在她的肩上，聲音低低的似是喟嘆：“沒事就好……”

鈴木依舊不習慣別人親昵的舉動，感受到他濕熱的氣息，更是半邊身體都僵硬了。

平時面對宮侑強硬的接觸時能夠呵斥他，然而這樣示弱的親昵動作，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不自在地站着，看見宮治走過來，連忙投去求助的目光。

宮治微笑着向她眨了眨眼睛，微微搖頭。

後怕的情緒逐漸平和，宮侑終于緩過一口氣，這才反應過來鈴木并沒有呵止自己越線的行為。然而他不僅沒有站直，甚至得寸進尺地去攬對方的腰，腦袋蹭着她的脖子咕哝着撒嬌：“悠——我要吓死了，我好怕啊——”

頸側似乎被溫軟濕潤的嘴唇擦過，鈴木猛地一顫：“……宮侑！”

真是不能對他的兄弟有半點期待，宮治暗啧了一聲，拉着他的T恤後領把人往後扯：“差不多行了。”

被觸到的位置隐隐有些發燙，鈴木下意識地想用手捂脖子，但是看到宮侑一臉的無辜，又覺得他應該是不小心的，如果做這樣的動作似乎有些大驚小怪了，只好壓下分散的注意力。

“剛才我們在邊上的巷口看到有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好像在偷窺你。”小插曲過去，宮治簡單地告知鈴木，并貼心地過濾掉會讓人不适的內容，“雖然今天把他趕走了，但之後如果你要出門到人少的地方，最好叫上我們一起。”

“就是，不要一個人晚上出門了。”宮侑附和地點頭。

“他被你們趕走了啊，”鈴木形式化地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嗯謝謝，我之後會注意。”

宮侑皺起眉。

鈴木只有在欲蓋彌彰地表達自己“沒問題”的時候，才會刻意以微笑的表情示人。再結合她明明拿着雜志區域最右邊的漫畫，卻站在最左邊，巷口視線死角的位置……

“……你知道有人在偷窺你。”他用的是陳述句。

她表情僵了僵，簡短停頓兩三秒後，垂下原本略微提起的嘴角：“大概離便利店兩分鐘的路程，感覺到有人跟着我。剛才在櫥窗這邊假裝看漫畫确認過了。”

在發現跟着自己的人的具體位置之後，擔心自己回去也會被繼續跟上，又怕一直待在店裏不出去會讓對方起疑激怒他，只好走到那個人的視覺死角假裝看漫畫。

“為什麽不向別人求助？！”宮侑的表情越來越差。

“店員小姐是女孩子，遇上這樣的事應該也沒有辦法，與其讓她替我擔心，還是不要告訴她的好。畢竟對方沒有對我做什麽，就算報警也抓不住現行。”她平靜地解釋自己行為的合理性，看到宮治都皺起眉一臉的不贊同，噎了噎，把視線移到手裏的漫畫上。

鈴木的回答讓宮侑暴跳如雷：“所以你就什麽都不做？如果我們今天沒有出來，沒有遇到你，你有沒有想過會發生什麽？！”

他壓着怒氣的吼聲甚至吸引了收銀臺那邊另外三個人的注意力。

鈴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的問題。逃避地繼續低下頭，手上從右往左翻過一頁漫畫，動作十分不自然。

“好了侑，可以了。”宮治拍拍兄弟的肩膀試圖讓他冷靜一點，卻被一把拍開了手。

宮侑下颌緊繃的，臉因為憤怒憋到發紅，胸腔不斷起伏，他低低地喘息着想要平複心情，情緒卻像是困獸一樣在胸腔亂撞，最終抑制不住地、幾乎尖銳刻薄地質問：“你知道那個人渣在對你做什麽嗎……”

“夠了！”宮治一拳打在他的側臉上迅速地阻止了後面的話。

宮侑被這一拳的力度帶得踉跄了兩步，怒火中燒下意識地想要回擊，卻聽見宮治的聲音：“悠也在害怕！”他如同被兜頭澆了一身的冷水，情緒與動作一并被冰封原地。

宮治抽走鈴木手裏的漫畫：“這本漫畫是從左往右翻的。”

他戳穿了鈴木故作冷靜的表象，握住她微微發顫的手：“沒事了。”

她似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最終還是垂下眼，小聲地承認了自己的狼狽與軟弱：“……嗯。”

宮侑僵硬地呆立了一會兒，嘴唇翕動，最終什麽也沒說，轉身走開。

迎賓門鈴再次地響起，他出去了。

·

根本就不是需要特地去注意的事情，女孩子遇到這樣的事會害怕不是很正常嗎？

她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拿着平時不會看的漫畫、沒有呵斥他親昵的接觸、反常地用微笑來安撫別人……而他卻像個瞎子一樣沒有發現任何跡象，甚至如果沒有治的阻止……

他會傷害她。

這個認知讓宮侑不自覺地握緊了手。

他站在便利店邊上的巷口，盯着面前似乎藏匿着鬼祟影子的黢黑，眼底晦暗無光。

如果之前，他就把那個人渣……

“走了，”在他邁出第一步之前，宮治拉住他的後領把人往後扯，“你不去陪着悠嗎？”

宮侑僵硬地抿着嘴：“不了。”

“不就是因為自己被情緒沖昏頭就莫名其妙兇了人家幾句嘛，她又不會在意~”宮治用力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原本諷刺的語氣柔軟了許多，“還有下次就自己土下座去認錯。”

他沒問自己的兄弟一個人站在這裏在看什麽、想要做什麽，簡單而又粗糙地安慰他幾句，就背過身往便利店門口等他們的人那邊走。

他随意的向身後招了招手：“回去了。”

·

然而宮侑還是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回去，他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看着尾白為了轉移鈴木的注意力不要再去想那個偷窺狂的事不時和她搭話，角名和他的兄弟也不時插上兩句。

“小鈴木你平時早上去采購最好也不要一個人……”

“沒關系的，市場很近，而且都是認識的店主。”鈴木婉拒了尾白的關心，她再一次回頭看綴在後面的宮侑，卻被宮治攬着肩膀轉過去。

宮治提高了音量：“就讓某個愛鬧別扭的笨蛋自己走好了，總不至于不認識回去的路。”

後面的人依舊沒什麽反應，鈴木最後往回看了兩眼，也只能放棄地和尾白他們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程不遠，很快幾人就在鈴木家門口告別。

他們都是聰明人，沒有硬要看着鈴木進家門再走，角名和尾白先與她告別，宮治則懶洋洋地把雙手背在腦後，跟着她走到她家的院子裏：“我陪你等一會兒好了。”

“嗯，謝謝你，治。”鈴木輕輕點頭，“今天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宮治仰起頭看天空，夜色漸深，如墨的深藍濃稠地流動着，吞噬偶爾閃着微光的細小星辰。他平靜地開口：“說實話，我現在也有點理解為什麽侑會生氣了。”

宮侑離得不遠，這會兒已經走到鈴木家門口的位置，猛地看見院子裏站着的兩人，似乎想要放松一點表情，卻只把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思索着應該怎麽為自己亂發脾氣的事道歉，鈴木卻先開口：“抱歉。”

“……什麽？”

看到宮侑皺着眉的表情帶上了疑問，她又重複了一遍：“抱歉，讓你擔心了。”

“……你不用道歉。”

原本的怒氣并沒有消散，只是短暫的蟄伏起來，終于在這一刻又被對方道歉的話語激活，像是導/火/索被引燃一樣炸了開來。宮侑只覺得自己的胸腔像是被烈火灼燒一樣的劇烈疼痛，滿腔熾熱翻湧的怒氣無處可去，幾乎要由內而外地把他燒成灰燼。

他突然明白了。

遇到鈴木媽媽的那一天，明明她幾乎默許了他所有不合理的行為：不論是強硬地擁抱她，還是躺在她身邊不到一臂的距離午休，抑或是不講理地在她家賴那麽久。

為什麽他明明沒有被指責被拒絕，卻依舊感到生氣。

“你根本不用為這種不重要的事道歉！”宮侑不想再重蹈剛才對着她發脾氣的覆轍，壓制着情緒，近乎冰冷地對她說，“在你反省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之前，我不會再和你說話。”

為了表示他還在生氣，他說到做到地只給了一個眼神，甚至沒有道別，徑直轉身往北奶奶家走。

“好的，”鈴木頓了頓，輕輕對着他的背影說，“晚安。”

“那我也先回去了。”宮治好好地向她道別，把手塞進兩邊褲兜，跟在兄弟的身後回去。不一會兒還能聽見他似乎伴随着悠長嘆息的聲音從矮牆的另一邊傳過來。

“無可救藥的笨蛋——”

不知是在說誰。

·

盡管對方說了不會和她說話，第二天大清早，鈴木要去市場采購當天食材，出門就看到了臭着臉站在自家門口的宮侑。

他還記得自己昨晚剛立下的不和她說話的誓言，滿臉不爽地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上面寫着：我陪你去市場采購，不許拒絕！沒有談條件的餘地！！給我閉上嘴乖乖接受！！！

從那幾個幾乎要劃破紙條的感嘆號可以看出來，他寫紙條的時候依舊是滿肚子的怒氣。于是鈴木也不說什麽，由着宮侑搶過采購用的小拉車把手跟在自己身後，她折好紙條放進自己的口袋後出發。

她如同紙條上寫的那樣，乖乖地閉嘴接受現狀，完全沒有要和對方說兩句話的意思。

這下宮侑更加不爽了，他難以置信她狀若無事的态度，死死盯着她背後随着走路動作輕微晃動的淺栗色長發，氣哼哼地踩着重重的步子，全身散發的怨念幾乎要化作文字彈幕發射出去：

這是什麽态度？！別說什麽是我讓你閉嘴的，你又不是幼稚園的小鬼了還玩這種文字游戲？！

不知悔改就算了，連招呼都不打，鈴木悠你的禮貌呢？

……剛剛看見瞎騎車的小鬼不知道躲遠一點嗎，萬一被撞到怎麽辦？

不和我說話，路上的婆婆阿姨和你打招呼倒是很有禮貌哦？哈？！采購助手？你就是這麽跟別人介紹我的！

謝謝婆婆誇獎，是的是的，我很帥氣我知道。只有那個近視1000度跟瞎了沒兩樣的誰誰誰才看不出來！

·

和一條街上的婆婆阿姨們告別，鈴木略瞥了一眼身後怨念滔天的宮侑之後，繼續往市場的方向走。

她承認自己昨天确實有做得不夠周到的地方，但是應該沒有什麽值得對方生那麽大的氣——何況他自己就經常生氣鬧別扭。

她甚至在搜索引擎上根據“自己遇到危險的事被順利解決之後朋友卻生了很大的氣”這個中心思想，換了不同的句式和關鍵詞進行檢索。

林林總總的回答，能讓鈴木理解的部分概括起來就是兩種情緒在中樞中發生的部位相似，所以會出現驚慌恐懼到極點之後産生憤怒情緒的情況。

……既然這樣她還需要反省自己的問題嗎，可是她做錯什麽了嗎？

大約是這件事想得太出神，她沒注意自己帶着宮侑走到了街上開着網咖的路段。

這個點網咖門口偶爾會有通宵玩游戲後出來覓食的不良、小混混似的人出沒。她最開始來采購的時候被搭讪了一次，之後大清早來市場都會繞開這段路。

這次剛走到網咖門口，恰好遇到兩個染了五顏六色頭發、戴着各種耳環鼻環、恨不得把“不良”兩個字紋到臉上的男生從裏面出來。

“哇，好正！”其中一個男生一看到鈴木，原本的目的也忘了，下意識地伸手攔住她的去路，“你叫什麽名字？一起去喝杯飲料吧~”

另一個男生也跟着攔住她的去路：“去卡拉OK也行，一起坐一會兒吧？”

鈴木皺了皺眉，正想往邊上走繞開，卻感覺到右手傳來比自己體溫更高一點的溫度。

宮侑強硬地分開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将自己的五指與她交錯相扣，把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他渾身充滿了危險氣息，面色如霜地居高臨下俯視那兩個搭讪的不良少年。

注意到鈴木似乎轉過頭來看自己的動作，他連忙眯眼藏起眼底淩厲可怖的陰鸷，臉上揚起虛僞的假笑：

“請問，找我女朋友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