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聞辰易把手放下,手臂垂在桌面上,想自嘲一聲卻欲言又止。
那天晚上他們相互對視,沒有人說話,然後聞辰易将眼神移開。氣氛朝一個奇怪的方向發展,就像有什麽東西在空氣裏發了酵,不停冒泡,于是耳膜旁只有咕隆聲不斷充盈、破裂。其實人的感知就像一根線,線的兩頭彼此牽制,他相信陳既明也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情緒。
一頓飯從盡興吃到沉默,陳既明幫忙洗了碗筷,沒過多久就借口離開。屋子裏又只剩聞辰易一個人,同一個站姿久了,他仰頭活動活動脖頸,抻了抻肩膀,肩膀發出輕微的骨頭碰撞聲。聞辰易的神情看不出變化,像習慣性與失望擦肩一樣,平靜地回到房間,早早吃了藥睡下。
陳既明在小區樓下徘徊,從關門時起,他的步調變得異常緩慢。小區路燈不多,樹木郁郁蔥蔥遮蓋了大部分光線,他站在濃厚的黑夜裏,回想起聞辰易漆黑又赤裸的眼神——那雙手收回去的剎那,眼睑幾不可察地下皺了一下,然後整片鴉羽拉下來,是屬于聞辰易的失落。
陳既明找了根長椅坐下,雙手交握,撐在膝蓋上,仰頭盯着亮起燈火的人家,已經不知道哪盞是聞辰易家的,看起來都很遙遠。他對着上空發了會兒呆,腦內是短暫的空白。
已經很久沒有觸碰過感情的事了,高危的工作與不定的時間讓他們支隊可憐普遍單身,陳既明開始思考,他和聞辰易的關系。
從認識到現在已經有很長一段日子,第一次見面印象極糟,萬萬沒想到現在會坐在這裏想要不要跟他在……
天,要不要跟他……他驀地直起肩背。
說起來他倒從來沒有把聞辰易放入任何一段相似的關系中,總是辰易辰易地叫他,開心了想從他嘴裏讨句哥的便宜,可是陳既明深知聞辰易這人足夠強大,絕對不像一個僅僅渴求保護的弟弟。
他想到聞辰易欲言又止的話,突如其來的靠近,低頭捂住臉,不知道自己究竟幹了什麽。
時間越長,兩人的羁絆越多,不需多想,記憶就像走馬燈車一幕一幕跑出來。從最初狠不下心的質問,說巧不巧的相遇,接着意外探入他的生活,一起爬上了雪山,逛了廟會,見識到不同樣子的聞辰易,陳既明仿佛拆解一個困難的案子,一步一步走進他貧瘠的內心。
頭一遭這麽關注一個人的生活軌跡,不知為何每一幕都印象深刻。最開始聞辰易像一個紙片人,冷冷冰冰單薄不近人情,現在他終于變得飽滿,在他眼中有了會哭會笑的樣子。
可是他們之間呢。
剪不清理還亂,陳既明用僅存不多的情商去思考兩人的關系,卻得到一個複雜的毛團。毛團像被動物啃咬過,找不到解開的線頭。
夜裏散步的人經過,時不時奇怪地朝陳既明望一眼,他的表情凝重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塑造了一圈低氣壓,不知道的以為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的确是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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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陳既明用手使勁搓了一把臉,在黑夜中站起身,我不會是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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