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到七點,陳既明頂了個巨大的黑眼圈來上班,辦公室空無一人,昨晚有人沒有關風扇,呼啦啦地揚起一屋子的塵灰。
“風扇也不關。”陳既明關掉風扇,轉手從某個壓箱底的抽屜摸出一個空調板,“上個月就裝上空調了,隊裏差這點經費嗎。”泡了壺茶坐在老爺椅上左看看右看看,對着空蕩蕩的辦公室絮絮叨叨,還是靜不下心來。
想不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這件事情來得太突然,像一場暴雨打得人措手不及。外面天氣陰沉沉的,空氣悶熱,陳既明又把空調調低了一度。
才四月,什麽鬼天氣。
陳既明躺倒在椅子上,聽挂鐘咔咔一格一格走過。
于是打卡上班的小文員打開門就看到這樣一幕,黑壓壓的辦公室中間,正對昏暗光線的地方,迎着陰影躺着一具發黴的“屍體”,眼睛瞪大望着天花板仿佛死不瞑目。
“今天有案子嗎?”陳既明疲糜地轉過眼球,看向他。
“老……老大,吓死我了。”小文員背脊聳了一下,蹑手蹑腳往後退了一步,“怎麽這麽早?”
陳既明看着那人不說話,那人汗毛倒立起來:“有、有案子,都是些雞毛蒜皮認了的,不勞您大駕。您……要不回去休息休息?”
陳既明坐起身,整整衣服,一副生誰悶氣誰也別管的樣子,“幹活去,雞毛蒜皮就不是案子了嗎。”那人噤了聲,慫溜溜地到崗位工作了。
陳既明先到拘留室溜達了一圈,又到檔案室喝了個閑茶,刑偵隊這個地方,忙起來暗無天日,閑起來也是真的閑。心情躁郁又無從消解,陳既明又溜達到經偵科,想找梁初拌拌嘴。
經偵科領導辦公室。陳既明進家門似的大剌剌撐着辦公桌坐下,一聲不吭把梁初的文件翻過來翻過去,紙頁刮過紙頁難聽刺耳,成功引來梁初的起床氣。
梁初從躺着養神中直起身,奪回弄皺的文件,語氣不善:“大清早閑得蛋疼,來幹嘛。”
陳既明松開手懶散地撐在脖子後邊,假裝老神在在閑聊:“來慰問一下老鄰居。”
“誰跟你鄰居,”梁初躺回自己的沙發椅,不耐煩地揮揮手,“少在我眼前晃悠,每次見到你就沒好事。”
梁初今天看着也有些郁悴,大清早就在辦公室已經很不尋常,脾氣還比往日大了些。陳既明想果然是落難兄弟,遇事都是同一天,心裏猜了八九個來回表示同情,喝了口茶問:“誰招你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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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招你惹你了?”梁初呵了一聲擡起眉頭。
“我怎麽了?”陳既明虛張地左右望望,“沒誰,沒誰。”
梁初看着陳既明愚蠢的樣子,巴不得別人下一句就去關懷他,眼角上挑,用細長的波紋将話題堵死:“哦。”
陳既明一堆話堵在嗓子眼,炸毛:“哦?都不關心關心你的戰友。”
“小屁孩,這是和平年代。”
陳既明畢竟比梁初年弱幾歲,嘴皮子功夫不如這位出神入化,日常拌嘴基本是被洗刷,但直沖沖的性格每次都往槍口上撞,次次靈驗。梁初瞅了他幾分鐘,這人胸腔裏好像梗着一團氣,上下不是,偏偏眼神來回搖晃猶豫不決。
梁初翹着二郎腿觀察一陣,撩了撩額前一绺微卷的頭發,突然福至心靈笑出聲:“怎麽,心事重重的,被小男友甩啦?”
“什……什麽小男友?”陳既明驚詫得拱起後背,被戳中軟肋,“我們不是那樣的關系。”
“那樣?”
陳既明動作一滞。
“那樣,怎樣?”梁初再次問,他在不爽中被激起好奇心,活像只陰晴不定的大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陳既明。
陳既明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磕磕絆絆擠出幾個詞:“至少,我、我不是。”
梁初眼珠子一轉,神采中亮起光,随後參禪悟道似的,高深地笑了笑,倚向沙發背舒适地靠着一字一頓吐着:“陳既明,我早說過你是彎的。”
陳既明一只腳從桌子上滑下來,大腿被桌角硌了一下“嘶”地皺眉。
“我直了八百年了。”
“證據呢?”
梁初摸出根細煙,遞給他,似是要好好探讨這個話題,被陳既明拒絕,喲呵一聲:“怎麽,管得這麽嚴,煙也戒了?”
“屁,細煙抽了沒勁兒。”陳既明想從兜裏掏煙,結果掏出一包喉糖,倒出一粒嚼得咔吧響,“對象我也找過,雖然掰了。”
“你那算什麽對象,早八百年的事了吧,我想想,”梁初笑得惡劣,“你剛畢業的時候是有個姑娘追你,後來人家調到省裏去了就瞧不上你了,之後在刑偵隊忙忙碌碌這麽多年,也沒見你找過誰。”
“那也算曾經有過。”陳既明揪着那段不放。
“說實在的,警察是個高危單身的職業,但也不至于完全找不到對象,你看局裏警花那麽多,文職的也不少,別人都不嫌棄找個同行的,你不也沒瞧上幾眼。”
陳既明挺直腰板,皺着一張臉倔強的很,“那也不代表我就是彎的啊。”
“那是你沒遇上,遇上了就說不準了。”梁初輕輕吸了一口煙,老練中透着年輪下的美感,“我說,你要不試試。”
“試什麽?”
“今晚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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