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風雨
晴天朗日,涼風吹過山林,帶來一股草木清香。
馬兒飛奔至湖邊,漸漸停下,駱昭翊往後瞥了一眼,而後抱着穆雙涵下馬,哼笑,“甩掉他們了!”
穆雙涵看着他微擡下巴,眉目飛揚的神采,心說如果有尾巴這會一定翹起來了!
想着,她忍不住就捂唇笑了起來。
“笑什麽?”
穆雙涵深吸一口氣,四周青山綠水,連帶着心情都明朗歡快起來,她搖搖頭,偏頭問:“殿下,咱們擅自離開,,陛下那邊要如何交代啊?”
“有什麽好交代的,反正你家殿下任性慣了。”駱昭翊牽着她在湖邊散步,馬兒慢悠悠的跟在他們身後。
穆雙涵聞言哭笑不得,忍不住又想,任性果然是個好借口!
“一群人圍着心煩,還是喜歡跟你單獨在一起。”駱昭翊撇嘴,順口道。
穆雙涵臉頰微紅,這是無師自通點滿了情話技能?想了想,她故意道:“為什麽喜歡跟我單獨在一起啊?”
駱昭翊偏頭望她,她就望天,裝無辜誰不會啊,話說回來,太子殿下有正經跟她表白過嗎?沒有啊!
“喂……”駱昭翊不自在了,“你不是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穆雙涵眨了眨眼,眼角微微上挑,常人做來分明純良無辜,可她做來卻十足的勾人。
駱昭翊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捧着她的臉,在她嘴角親了一下,挑了挑眉:“現在知道了?”
穆雙涵呆了呆,見他耳根還是會泛紅,可神色卻很自然,心說不止情話技能無師自通,連臉皮都厚了了啊,這學習能力要不要這麽強?
“耍流氓!”穆雙涵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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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勾引人了?”駱昭翊輕哼,心情顯然很不錯,“何況再過不久,你就是太子妃,我想怎麽親就怎麽親!”
穆雙涵:“滾蛋!誰勾引人了?長得像狐貍精怪我喽?”
“同樣是狐貍精,小紅就挺自覺。”駱昭翊摸着下巴,“你學着點。”
小紅?小紅!
聯想到大白虎的名字叫小白……好吧,先為擁有這樣蠢名字的小狐貍掬一把同情淚,然後……整天罵小狐貍蠢的是誰?雖然它是蠢了些……
讓它向小狐貍學着點?穆雙涵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駱昭翊唇角微揚,她總是在人前裝着一副溫和淡定的模樣,可他最喜歡的就是戳破她的面具,看她氣惱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簡直樂此不疲。
真可愛……駱昭翊端着冷淡的神色,心裏卻暗戳戳的想。
将近巳時,太陽正好,不冷不熱,蔚藍的天空飄過棉花似的雲朵,天色映景,山清水秀,秀麗怡人。
衆人都聚在了小苑裏,太後正拉着陶韻幾人說話,正巧駱昭翊帶着穆雙涵趕回來,衆人都靜了靜。穆雙涵提前做了心理準備,反正她挺能裝,頂着張面癱臉,叫人看來卻是從容鎮定。
二人先行禮,太後的目光落到了穆雙涵身上,只覺這姑娘生的美則美矣,未免太妖豔了些,太後私心裏其實還是喜歡陶韻這種看着就端莊賢良的。
不過太子既挑了她,太後也不好說什麽,只讓穆雙涵上前來,拉着她的手又細細打量,語氣頗為慈和,“擡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穆雙涵祖母早逝,外祖母又不是親的,還是頭一次跟老人家如此親近,擡頭對上太後和藹的面容,不禁有些拘謹,太後便笑道:“果真是豔冠群芳,莫怪太子如此中意,哀家只盼你以後懂事乖巧,挑起重擔,好生照顧太子,明白嗎?”
“是,臣女明白。”穆雙涵微微垂眸,亦笑着回道。
這時,有宮人前來回禀:“啓禀太後,圍場已經準備好了。”
“好,這就過去吧。”
太後領着一衆人出門,到了圍場,位子早已安排好,瓜果酒點無一不全,而前方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竟全是一個個豎着的梅花樁,中間最高的梅花樁上挂着一個挺大的彩球。
駱昭翊饒有興趣的看了看,文帝已先開口問道:“母後,您今日要出什麽考驗啊?”
“什麽考驗不考驗的,哀家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可別壞了哀家的雅興!”太後臉一板,文帝頓時失笑般地搖了搖頭,他大概明白太後的意思了。
果然,太後又說:“雖是秋獵時節,但自先帝去後,哀家不再殺生,茹素了幾十年,若叫你們去打獵,哀家這心裏頭也難安,不過既是出來玩的,也不能幹坐着,好在哀家前幾天觸物生情,想起年輕時候陪着先帝出游時的趣事,一時懷念的緊……”
“太後的意思莫不是要看諸皇子比武?”淑妃猜測道。
“好好的趣事偏讓你們說的這麽正經!”太後有些不悅,頓了頓,緩聲道:“咱們大景皇朝文武皆重,只是太平盛世武将總難出頭,今日哀家便做主提攜後輩,敢上這梅花樁取得彩球,又能一炷香不落地的,加官晉三級……皇帝,你覺得如何?”
話音一落,叫好聲響起,尤以武官為最。
文帝稍稍沉吟便點了點頭,目光跟太後相交,頓時若有所思,看向幾個皇子道:“太後體恤武将,朕也不會虧待皇兒們,你們之中若有贏者,朕便率先封其親王之位!”
幾個皇子眼睛同時一亮,皇子只是個身份,親王那可是實實在在的權位!
淑妃跟駱蒼對視一眼,同時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喜意,以往為了鞏固太子之位,文帝一直壓着幾個皇子不加封,沒想到今日卻松了口,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既然皇帝有此意,那便讓幾個孫兒打頭陣吧,讓他們跟武将一道,哀家可要被人說是食言而肥了。”武将為臣,說句實在話,哪敢跟幾個皇子動手啊,太後這話一出,衆人齊齊松了口氣。
穆雙涵一直在聽着,不動聲色,這會算是有些明白太後的意思了,在太後口中,提攜武将才是重點,皇子們只是順帶的,就算是同争親王之位,也不會被人說是諸皇子間不和……可謂煞費苦心。
但是這一出可是把太子推到了風尖浪口上,太子雖是嫡出,卻是幼子,自古有立嫡立長一說,若其兄長封了親王,對太子可是不小的沖擊。
“真有意思,”駱昭翊忽然玩笑般的開口:“父皇,若是兒臣贏了呢?”
文帝也很随意,“那他們自然也封不成親王了。”
穆雙涵心下恻然,說到底這是一個試探,既是對諸位皇子,也是對太子,或者是對三皇子和太子之間的競争蒙上了一層遮羞布,誰人不知,若論武藝,皇子中首推駱蒼。
文帝又看向駱蒼,意有所指,“這一回,朕很公平!”
駱蒼呼吸驟然重了起來,他像是一座被壓抑了多年的火山,一朝爆發,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淑妃捏着杯子,略帶得意的望了眼皇後,皇後淡淡道:“蠢到這個地步,本宮服了。”
淑妃:“……”
“兒臣自知武藝低微,就不上去了。”
“兒臣醉心書畫,耽誤了功夫,就不獻醜了。”
二皇子跟四皇子竟是同時開口,說完他們對視一眼,心中有數,都笑了。
淩蔓蔓無所謂能不能當上親王妃,陶韻卻險些撕爛了手帕,心中對嫁給駱廷越發抗拒,她有青雲之志,駱廷卻給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駱靜儀似有若無的往這邊瞧了瞧,嘴角揚起略帶諷刺的笑。
六皇子向來膽小,見此也連忙向兩位哥哥一樣推了,如此,就只剩下三皇子,五皇子和太子了。
三皇子率先躍上梅花樁,五皇子也緊跟了上去,駱昭翊沒動,對上了太後略有深意的目光,他笑了笑,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只怕祖母苦心要白費了。”
太後一怔,随即笑嘆,是不是白費,也未可知也。
五皇子的目标很明确,一上了梅花樁就小心翼翼的朝中間那彩球而去,立嫡立長,他兩個都不占,雖說母家勢力不小,但這樣一來才更尴尬,平日裏總無出頭時機,這次擺明了要抓住機會。
可惜他遇上了比他年長,更有野心更有能力也更有優勢的駱蒼!
駱蒼一出手就仿佛攜帶風勢,又快又狠,五皇子功夫也不錯,但是比起駱蒼就被襯成了渣,在梅花樁上躲得極為狼狽,“三皇兄,看來你以前真是藏拙了!”
“小五,你還是自己下去吧,三哥也不想傷你!”雖是這樣說着,駱蒼下手卻毫不留情。
五皇子冷笑,既然這樣,那還不如大家都得不到!他一狠心,托着駱蒼就往下摔。
駱昭翊才上了梅花樁就看到這一幕,頓時挑眉……所以說他無所謂的呢,除非幾個皇子都擰成一股繩,否則這樣狗咬狗的,他連跟他們一争的興趣都沒有。
駱蒼眼神一厲,縱身一翻,将五皇子甩了下去,這一摔,五皇子必定重傷,但駱蒼早已想好借口,反正是五皇子先起狠心,他是被逼無奈失手罷了,不是嗎?
五皇子的生母芸妃頓時起身驚叫起來。
文帝吩咐周邊侍衛:“快救人!”
駱昭翊無語了,活生生一個鬧劇!他腳尖一點,身形一晃就抓住了五皇子,另一只手擲出玉石,借着反沖的力道硬生生纏住了梅花樁,翻身而上,穩穩的站住了。
五皇子驚魂未定,就聽他沒好氣的聲音響起:“沒本事還湊熱鬧,親王份位重要還是小命重要?”
“多謝太子!”五皇子臉色陣紅陣白,哪怕這會他是嘲諷,也真挺感激,而對駱蒼……這梁子結大了!
說罷,五皇子自己下去了,與此同時,駱昭翊擡手接下駱蒼的攻勢,“孤看你是沒腦子了!這種場合也敢下狠手?”
駱蒼冷笑,諷刺道:“父皇說公平,我卻不覺得公平,駱昭翊,為什麽你要出生?老大癡傻,老二弱勢,我做了十年的儲君夢,一朝盡毀!你自小就那副傲慢的樣子,你憑什麽?公平?呵,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太後和父皇的用心嗎?說到底,他們還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我今日,就要打破你的高傲,讓你嘗一嘗從高處摔落的滋味!”
“廢話真多!”駱昭翊不耐道。
駱蒼根本看都不看中間的彩球,他就是追着駱昭翊打,就是想在衆人面前分割高下!相比什麽親王之位,贏了駱昭翊顯然會讓駱蒼更有成就感!
莊若欣先是緊張,駱蒼若贏了,她就是親王妃了,可是漸漸的,連她都感覺到了駱蒼的不對勁,更別說其他人了。
“皇帝,不對勁……”太後皺起眉頭,駱蒼就算有野心也很能克制很能隐忍,極有分寸的,今日卻先傷五皇子,再追着太子打,那模樣竟有瘋癫之兆,這不僅有違太後本意,也怕再這樣下去會出事!
淑妃眼中掠過一絲幽光,随即便是滿臉擔憂,像是毫不知情的模樣。
而梅花樁上,駱昭翊忽覺駱蒼的內力一瞬間翻了一倍,雙眼更是泛出不正常的紅色,他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嘴角溢出了血絲,“嗯?”
文帝倏地站了起來,皇後手一顫,打翻了茶杯,卻仍是神色淡漠,仿佛只是手滑,不以為意的讓人換了個杯子。
“原來如此。”駱昭翊忽然笑了笑,眉眼間隐隐有股暴戾之意,倏地一巴掌扇了過去,四周樹木碎石接連炸開,梅花樁卻分毫未損,駱蒼捂着臉,整個殺氣驚人,兩股勁力相撞,駱蒼睜大眼睛直直的摔了下去,重重的吐了口血,卻還想暴起傷人。
駱昭翊躍了下來,出手迅速的點了他的穴道,擡頭道:“父皇不妨叫随行太醫來看一看!”
文帝一擺手,太醫急急忙忙的沖過來,半響,驚駭道:“陛下,三殿下是中毒了!”
“什麽毒?蒼兒怎麽會中毒?”淑妃捂唇哭了出來,催問道。
“是一種會慢慢致人瘋癫的的毒,看三殿下的情況,中毒怕是有一段時日了!”
太後也站了起來,她就覺得駱蒼有點不對勁,竟然是中毒了?
“臣妾就說蒼兒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原來,原來是被人害了!”淑妃放聲大哭,撲過去抱住駱蒼,“陛下,你要為臣妾和蒼兒做主啊,究竟是誰如此狠心……”她說話間,目光朝駱昭翊瞥去。
駱昭翊冷哼一聲,不屑跟她說什麽,穆雙涵卻突然跑上前,遞給他一塊手帕,目光擔憂。駱昭翊臉色慢慢緩和下來,接過手帕抹去嘴角血絲,沖她安撫似得笑了一下。
“太醫,快給太子看看!”文帝正在深思,一回神連忙道。
淑妃咬牙暗恨,嘴裏都嘗到了血腥味,她蒼兒中毒危在旦夕,竟比不上太子小小的傷勢嗎?呵,她果然不需要有愧疚,都是他們逼的!
“回陛下,太子殿下并無大礙,只是輕傷,調養幾日便可。”
“那老三呢?”
“這……”那太醫猶豫道:“微臣一人不敢獨斷下藥,懇請陛下将三殿下送回宮,讓太醫院衆同僚共同商議診斷!”
駱昭翊瞥了眼昏迷的駱蒼,淡淡道:“父皇,三皇兄中毒一事不宜聲張。”
“事出突然,還沒查明,昭昭此言在理,”太後雖憐惜駱蒼,卻也道:“趕緊命人送蒼兒回宮救治,但這邊比武奪魁還得繼續,免得消息傳散,人心惶惶啊!”
文帝點了點頭,淑妃請纓一同回宮照顧駱蒼,這邊是梨花帶雨的模樣,轉身臉色就扭曲了下。
駱昭翊看了看地上,那裏是駱蒼吐出的血,他嘴角微勾,露出一個極盡嘲諷的弧度,只瞬間又掩去。
“殿下,你沒事吧?”穆雙涵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放心,”駱昭翊低聲吩咐她,“回去告訴你弟弟,明日開始就讓他來東宮吧,還有,不久就要大婚了,在此之前,除非宮裏傳召,你都不要出門了。”
穆雙涵眼角一跳,按耐住紛亂的心緒,冷靜道:“好,我知道了。”
等穆雙涵回府沒幾日,就聽到外面隐有傳聞,說是三皇子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