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法陣
盛昭眼裏是極度的冰冷。
他很讨厭、很讨厭、很讨厭被人控制, 這種全身動彈不得的感覺,他上一世已經受夠了。
他就不該對齊韌留半點情分,有些人遲早都會噬主。
盛昭低喝:“尤延。”
尤延應聲而動。
盛昭一步踏上劍身, 将郁安易扯了上來, 正想禦劍而行時,卻突然被扯住了手。
郁安易咳了口血, 他張唇想說些什麽,又停住了。
盛昭蹙眉:“怎麽?”
郁安易搖首,松開手:“沒事。”
元嬰修士供不起長時間的禦劍飛行, 強行禦劍,劍靈會迅速反噬主人的一身靈氣。
郁安易方才, 心軟了一霎,那口血又讓他閉上了嘴。
郁安易再一次告誡自己。
他自己都自身難保, 哪管旁人。
盛昭迅速問道:“晏七在哪,我們帶他一起走。”
見郁安易指了個方向, 盛昭直奔而去。
尤延飛離的下一瞬, 齊韌追了過來,那個方向他給裴戚晏安排的住處。
Advertisement
齊韌瞳孔緊縮,面色驟變,喝道:“攔住他們!”
那方圓百裏都被他布下陣法,為的就是讓裴戚晏插翅難飛, 萬一出了意外……
齊韌面色難看。
盛昭絕對不能去那裏。
——
仙鶴乘着裴戚晏直奔雲霄,而後一沖而下。
不稍片刻,仙鶴停下。
裴戚晏腳一落地, 就察覺出不對, 周圍一點人氣都沒有, 靈氣匮乏到極點, 反而……魔氣充沛。
裴戚晏阖眸,放出神識,他從上俯瞰着這方圓百裏的亭臺樓閣,聚氣凝神,魔氣萦繞在他身側,而後驟然四散開來。
下一瞬,裴戚晏踩着的地底猛然掀起氣浪,密密麻麻的金印從地下浮起,形成一個巨大的法陣。
裴戚晏的身形扭曲變化,切換了形态,墨發披散下,暗金半面在魔氣中若隐若現,一雙紫眸煞氣濃郁。
裴戚晏雖然不懂陣法,但到了他這個境界,無論何道,他都能看出點門路來。
這是個傳送陣,地點則是在魔界。
蒼白的指尖緩緩觸上半空浮沉的金印,裴戚晏忍受着燒灼之感,猛然收手!
金印卻沒被魔氣吞噬,反而金光大盛。
裴戚晏低笑了聲。
這是一場局,齊韌抽空方圓百裏的靈氣,就為了布下一個傳送陣。
是為了送他回魔界?
這麽大的手筆,裴戚晏覺着齊韌不會是做賠錢買賣的人,一時之間,他竟摸不透齊韌的心思。
是為了将他趕走,獨占照玉,抑或者殺了郁安易,裴戚晏眼神陰鸷,不管齊韌打的什麽算盤,他都被觸怒了。
裴戚晏并不着急,傳送走了他還能再回來,至于郁安易,有照玉在,郁安易的死活就用不着他來憂心。
他等,等這個法陣的陣眼出來,而後再一擊破碎。
法陣內的魔氣在不停加強,裴戚晏身為一個魔,在裏頭簡直如魚得水,愈發閑适。
裴戚晏懸坐在半空,撐着頭,眼眸半阖,他的神識一刻不停地掃着陣中一切,到底哪個金印,才是陣眼。
看不出。
這個陣絕不是傳送陣這麽簡單。
裴戚晏徒然立起身。
下一瞬,法陣驟變!
陣內的魔氣瞬間被所有金印的一吸而空,裴戚晏身形不穩,他落在高樓之上,面色陰沉,體內魔氣控制不住地瘋狂溢出。
這陣法吸得不止是靈氣,還有魔氣,而裴戚晏一個魔站在陣內,遲早都會被吸空。
裴戚晏盡了全力,才鎖住自身的魔氣,肩上若壓萬鼎,他深吸一口氣,才緩緩直氣身體,望着眼前那枚帶着法則韻味的金印。
找到了。
可裴戚晏只能幹看着,他咬牙。
齊韌,齊家,他記住了。
盛昭帶着郁安易闖進來時,眼前乍然被金印刺到,可進來之前卻一切如常。
是障眼法。
盛昭沉下臉,齊韌究竟想做什麽?
“這是哪?裴——”郁安易頓了下,“晏七在這?”
盛昭搖首:“我也不清楚,不是你指的方向?”
郁安易怪罪的話停在嘴邊,轉了個眸,恰巧跟一雙紫眸對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指給盛昭看:“晏七在那。”
郁安易在給裴戚晏轉換形态的時間,果然,在盛昭看過去時,少年正無措的立在高樓之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們這。
等盛昭禦劍飛到高樓之上,裴戚晏就撲過來抱住了盛昭:“照玉哥哥,這是什麽?”
盛昭因為禦劍,靈氣透支得厲害,驟然被裴戚晏撲住,差點沒踉跄着掉下高樓。
還是郁安易及時伸手攔住。
裴戚晏一怔:“哥哥,對不起。”
盛昭搖首:“無事。”
盛昭擡眸望了眼,蹙眉:“你這裏發生了什麽?”
裴戚晏将自己的經歷如實說出,只是沒指出這陣法的作用,晏七不該懂陣。
盛昭聽罷,張了張唇,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裴戚晏又問:“郁道友身上的傷……”
盛昭輕吸一口氣:“抱歉,是我輕信了齊韌,才導致你們如今這般。”
裴戚晏上着眼藥:“是那個人太過奸詐狡猾了!是他利用哥哥的感情,跟哥哥你又有什麽關系,要怪就都怪他!”
郁安易皺眉,冷聲打斷:“行了。”
“照玉。”郁安易捂着腹部的傷,唇色蒼白:“齊家主雖詭計多端,但只有你能牽制住他。”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但你看看,能不能求一下情,放我們走。”
裴戚晏眼神一厲,看向郁安易。
而郁安易正目不轉睛地看着盛昭。
盛昭緩緩垂下眼睑,不語。
裴戚晏不忍,沉聲道:“夠了,哥哥別去求那個小人,我會帶你們出去的。”
郁安易身上的兩處穿透傷疼得要命,他愈發煩躁,嗤笑:“你自己都被這陣法壓住了,怎麽帶我們出去?”
盛昭緩緩擡眸:“他來了。”
他頓了頓,看向郁安易:“我不會讓你們出事。”
照玉的雙眸是一對琉璃瞳,眼中墨色的沉着,郁安易竟下意識避開了那一眼,不敢對視。
他心虛了。
原來照玉不是逃避,而是在為了他們觀測齊韌的動靜,他跟裴戚晏都太理想當然,照玉從來就不是他們想的那種人。
照玉不會走,也不會逃,不會不管他們。
郁安易跟裴戚晏都詭異地沉默了。
郁安易被照玉塞了一個藥瓶子,聽見照玉鎮靜地說:“你處理一下傷口。”
又見照玉吃了一顆恢複靈氣的丹藥,踏劍向齊韌行去。
裴戚晏幾步上前想去拉照玉,可照玉走得太快了,他的指尖與那一片紅衣擦過,什麽也沒攥住。
幸而有郁安易扯了他一把,才沒讓裴戚晏魔怔地摔落下高樓。
郁安易收緊手,冷聲告誡:“裴戚晏,你清醒一點。”
裴戚晏冷笑:“他才元嬰!照玉怎麽打得過齊韌?!你怎麽忍心用照玉來抵我們二人的命?”
郁安易甩開手,他攥緊那枚藥瓶,面無表情:“你不忍心?你不忍心,那你就跟着他一起去送死。”
這個“死”字太過無情。
裴戚晏好似頭一天看清了郁安易長什麽模樣,嗤笑一聲:“我早該知曉,你從沒将我放在心上過。”
郁安易撫上裴戚晏的肩:“阿戚,我那是氣話,我氣你看不清到底誰輕誰重。”
“你與他相識不過半月有餘,難不成你肯為他赴死嗎?”
裴戚晏瞳孔緊縮,眼神驟然變得複雜無比,他想否認什麽,到底還是沉默了。
郁安易拍了拍他的肩:“瞧,你的心在告訴你,你也同我一樣不肯。”
郁安易輕聲道:“照玉是個好人,但阿戚,你是魔,你與他本就是兩條道上的人。”
“你有想過,照玉若是知道你是魔尊,你早就殺人無數,他還肯這般護着你嗎?”郁安易問。
裴戚晏控制不住地去想象照玉知道的模樣,他的眼前浮現出照玉的一雙美目,眼裏全是厭惡和殺意。
這個想象太過可怕,裴戚晏驚懼地回神,他指尖微顫,很輕很輕地嘆道:“他恨我還來不及。”
“是呀。”郁安易勾唇:“他那時估計就不是護你,而是殺你了。”
裴戚晏眼神充斥痛苦,他沉默半響,終究是服軟了:“安易,你說得對。”
郁安易低嘆,安慰着裴戚晏:“我勸你早日看清,得不到的東西該舍就舍,否則傷身又傷心。”
“阿戚,只有我們才是一路人。”
“長痛不如短痛,你說對嗎?”
當斷則斷,裴戚晏應聲:“對。”
郁安易笑了,他将藥瓶遞給裴戚晏:“來,幫我上藥。”
裴戚晏接過:“好。”
郁安易:“等此間事了,阿戚就帶我去魔界避避風頭罷,最近出了很多事,我在修真界可能待不長了。”
裴戚晏又想起他讓魔殿的人,建他跟照玉落戶的那個小鎮子一事,也不知建得如何了。
他正出神,郁安易卻忽然握住了裴戚晏的手,虛弱道:“阿戚,我只有你了。”
裴戚晏蹙眉,他抽開手:“你放心,早一百年前你的住處就在我的魔殿中建好了。”
郁安易輕勾了勾唇:“好。”
裴戚晏将藥粉撒了上去,再撕了他身上的長衫,用幹淨的黑布将傷口綁好。
一切事了,一直逼着自己不要關注的裴戚晏還是忍不住看去。
照玉一身紅衣立在半空中,衣擺與長袖被風吹得獵起,對方正跟同樣立在半空的齊韌對峙着。
裴戚晏封了魔力,聽不見二人在說些什麽,他有些癡迷地望着照玉的側臉。
胸腔卻愈發地疼,疼得裴戚晏近乎喘不過氣。
裴戚晏告誡自己,他跟照玉是沒可能的。
·
盛昭冷着臉問齊韌:“這個傳送陣,會傳到魔界的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