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抉擇
“萬蠱窟。”
萬蠱窟是魔界最有名的毒窟, 神仙進去,也難逃一死。
盛昭神色莫測。
能将地點定位至萬毒窟也是難事,況且跨越兩屆, 這傳送陣所需的能量一定巨大。此地靈力匮乏, 又照裴戚晏此時等死的現狀。
這法陣吸收的不止是靈力,還有魔氣。
“從盛公子離去的第一天, 我就開始着手準備此陣,方圓百裏的靈氣都被吸食一空,為的就是此刻反噬魔氣之時。”齊韌細細解釋, “臨近陣法開啓,就算他是魔尊, 裴戚晏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個由多類型陣法合成的金印法陣,專克魔族, 而地點在萬毒窟,也是因為要不露任何手腳地殺掉裴戚晏。
絕不能讓魔尊的死跟修真界沾上辦點關系。
齊韌甚至已經想好了說辭。
百年會晤早在半月前就已結束, 如今你們魔尊死在魔界的萬毒窟, 跟他們修真界又有什麽關系?指不定,是你們魔尊發了瘋,失了智,想去将萬毒窟收複。
他們修真界可是無辜至極。
齊韌從那一天開始就在布局,還是局中之局, 他走一步看三路,這也是個萬全之策。
恐怖如斯。
過了半響。
盛昭突然勾起唇,問:“那毒窟也奈何不了齊家罷, 解法是什麽?”
齊韌立即猜出盛昭想做什麽, 他沉默良久, 阖上眸:“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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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警告:“不要再惹我生氣, 齊韌。”
齊韌握緊拳,低聲道:“是蠱王,只要蠱王在身,任何蠱蟲都只會臣服于王。”
·
裴戚晏閉了閉眸,他深吸一口氣,可心上的疼痛卻沒有半點減輕,他忍不住再看了照玉一眼。
目呲欲裂!
齊韌将劍抵在了照玉的脖頸上,劍尖抵着命脈,割出了一條血線,血液一滴一滴地掉落。
裴戚晏氣得全身發抖,他恐慌地怒喝:“齊韌!你敢?!”
“你竟敢動他!”
郁安易一把攥住沖過去的裴戚晏:“你發什麽瘋?!”
裴戚晏嗓音發顫,眼中全是痛色:“照玉會死的,我還不想……不想讓他去死。”
郁安易輕吸一口氣:“阿戚,我也不想,我也舍不得,可是我更不想我們去死。”
郁安易嗓音很輕,卻傳到了裴戚晏的心裏:“阿戚,你冷靜。”
裴戚晏對上郁安易的眼,是比他這個魔還要沒有任何人性的一雙眼,冷漠無情。
它讓裴戚晏脹痛的心迅速冷了下來。
裴戚晏深吸一口氣。
驟變突起!
半空中的金印突然飛速旋轉,法陣啓動了。
郁安易驟然被一股巨力吸起,他匆忙之間抓住了裴戚晏,驚喝:“阿戚,裴戚晏!救我、救我——”
裴戚晏迅速反應過來,拉住郁安易,吸力過強,他也差點沒穩住身形,好不容易才站穩,沒讓郁安易被陣眼吸過去。
郁安易眼神發狠,厲聲問:“為什麽是我?!憑什麽是我?這法陣不是專門為你而設的嗎?!”
“裴戚晏封了魔氣,法陣當然只能吸郁仙君了。”齊韌不知何時到了近處,他好心解釋。
裴戚晏轉頭一看。
齊韌停在了高樓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他正挾持着照玉,而照玉正因脖頸的疼痛蹙着眉,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們。
“什麽意思?我身上有魔氣?!”傷口的巨痛跟身上的撕扯讓郁安易的理智崩潰到邊緣,他看向裴戚晏,質問:“是你放的?!”
裴戚晏竟然想讓他當替死鬼。
裴戚晏一字一句:“不是我放的。”
齊韌溫聲提醒:“郁仙君恐怕忘了一件事,融合靈骨者,輕則走火入魔。”
“郁仙君有了心魔,這法陣當然只對你起作用。”齊韌笑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這法陣在下也不知怎麽解,除非,有人肯當這個替死鬼。”
“只用進去一人,它就會停止。”
郁安易不敢置信,他語無倫次:“心魔?!你怎麽會知道我融骨,不對,我怎麽可能會有心魔!你在說謊!”
齊韌似笑非笑,不去辯解。
郁安易慌亂到極點,嗓音發顫:“裴戚晏。”
他對上裴戚晏複雜的眼神,滿眼哀求道:“阿戚,我求你了,你将魔氣釋放出來。”
“我也不想的,但我是無辜的,這陣法因你而起,而且傳送的地方在魔界,你進去了,也沒有關系,不是嗎?”
裴戚晏神色猶疑,郁安易感受到裴戚晏在上上下下地每一寸掃視着他,對方在打量,打量他到底值不值得裴戚晏承受危險去救下。
郁安易的心慢慢涼下。
裴戚晏突然側目:“法陣停止了,你也會殺了剩下的人。”
齊韌笑:“怎麽會呢,有照玉在呢。”
裴戚晏最後看了一眼照玉,照玉正看着他們,眼中蓄滿了淚,他正想說一聲“別哭”。
異變再次突起!
裴戚晏驟然被郁安易反拉了一半,他們同時被吸力吸到了空中,他正錯愕不已時,被郁安易大力踢了一腳。
裴戚晏聽到郁安易笑着對自己道:“阿戚,我也是為了自己。”
裴戚晏的眼裏驟然含怒,他冷笑一聲:“郁安易,你比我還狠,好。”
“好!”
他本來就打算替郁安易進去,結果臨頭卻被郁安易反推一把,自己主動當替死鬼,還是被動當替死鬼,還是有區別的。
裴戚晏身上戾氣漸重,發狠了心也要拉郁安易下水,同歸于盡也罷。
裴戚晏反攥住郁安易的脖頸,想扯着郁安易一起進去,千鈞一發之刻,照玉拉住了他的手。
裴戚晏匆忙看去,照玉脖頸處是一條血線,鮮血不停地滴落,紅衣被風吹得獵獵,抓着他的手卻溫暖到他心底。
照玉不惜自己受傷也要沖過來拉住他,這人就不怕自己也被吸進陣眼嗎?
還是……照玉寧願拿着自己的命去冒險也要救他……裴戚晏雙眼突地酸澀,喉中發澀。
而他剛剛還在想着讓照玉為他們去送死。
他怎麽配,怎麽配照玉來救?
裴戚晏嗓音沙啞:“哥哥,你松手。”
“說什麽傻話?!”盛昭厲喝,還帶着哭腔,“晏七!你松手!我拉不了兩個人。”
郁安易驚慌道:“別!照玉,照玉!你說過要救我的!”
下一瞬。
裴戚晏無情地收回手,脖頸被掐得青紫的郁安易驟然被法陣吸去,而他自己,則被照玉拉回至高樓之上。
不等裴戚晏反應過來,照玉在他眼前一晃而過,飛身抱住了郁安易。
郁安易聽見照玉在自己耳邊道:“我答應過你的,便一定會做到。”
郁安易本以為自己要死了,乍然間被溫暖懷抱住,還在慌張地喘着氣,他腦海裏只剩下齊韌說過的話“只用進去一人,它就會停止”。
他根本聽不見照玉說了什麽,即使聽見了,也沒有心神去深想。
于是,郁安易反手推開照玉,将抱住他的紅裳狠狠推進了陣眼!
他咬牙道:“照玉,你真是蠢透了!”
他們離陣眼只有咫尺之隔,一切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法陣已經停止了。
裴戚晏目呲欲裂,不敢置信又慌亂至極地喊:“照玉,照玉?!”
他連形态都不想去維持,魔氣環繞在身側,長發散落在地,心髒疼到他控制不住地微躬着身,捂住胸口。
慢慢的。
裴戚晏已經感覺不到胸腔的疼痛了,那個地方空落落一片,他茫然到極點,卻又疼得要死去。
他剛剛喜歡上、愛上照玉,下一刻卻永遠都見不到照玉了。
他的照玉哥哥。
裴戚晏眼角滴下血淚,他突然擡首,從黑霧般的魔氣中現出一雙紫眸,那雙眼布滿痛色,仿佛眼睛的主人已遍體鱗傷,疼到眼中的暴戾愈發濃郁。
裴戚晏一字一句地問:“傳送到了哪?”
齊韌再一次說出那三個字:“萬蠱窟。”
裴戚晏神色痛苦,嘲諷地大笑:“萬蠱窟?萬蠱窟!”
“你想用它殺我,沒想到卻親手殺了照玉吧?”裴戚晏笑得不能自已,他眼中的血淚一滴一滴地流,“齊韌,你疼嗎?”
“我猜你此刻跟我一樣疼。”
齊韌笑容褪去,面無表情地看着裴戚晏發瘋。
裴戚晏乍然轉眸看向郁安易,下一刻,他瞬移到郁安易面前,狠狠地掐住了郁安易的脖子,緩緩收緊。
“還有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裴戚晏面色狠厲地喝道,下一刻又漫上懷念,“本來……我跟哥哥都好好的。”
“我會在哥哥的懷裏睡一上午,睡醒了我們會繞着河邊慢慢地走,哥哥還會教我讀書寫字,他還說要教我下棋。”裴戚晏深吸一口氣,“等落了日,哥哥還會做好吃的給我。”
“從沒有人會真心給我做過一桌菜食,除了哥哥。”
“但。”裴戚晏收緊手,郁安易被掐得喘不過氣,“都是因為你,你帶着那些該死的死士打亂了我跟哥哥一切的生活!”
“你讓哥哥懷疑我,讓哥哥遠離我,還讓哥哥去送死,都是、因為、你!”裴戚晏眼神愈發陰鸷。
在郁安易斷氣的最後一刻,裴戚晏松了手:“這個死法,太過輕易了。”
裴戚晏一字一句:“我要讓你跟哥哥承受同樣的痛苦。”
郁安易正猛烈地咳着,嗓子全是血味,緩過神來,卻見裴戚晏釋放了體內所有魔氣,以一己之身供應了陣法運轉的所有能量。
裴戚晏重新打開了法陣。
金印再起,并且因為源源不斷的魔氣迅速運轉着。
“阿戚,別——”郁安易厲聲哀求。
不等郁安易說完。
“閉嘴。”裴戚晏就冷聲打斷,他一把就将郁安易丢進了陣眼,嗓音輕柔到詭異,“好好享受吧,安易。”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會不會寫得有點亂,就他要殺他,他也要殺他,他救了他,也救了他,然後他殺了他(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