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哀求【一】
“今日晏七也出門了?”盛昭聽着聲, 擡眸問。
郁安易正推開門,輕輕掃了盛昭一眼,颔首。
齊家死士在被裴戚晏殺了一輪之後, 第二日便派了修為更高的, 再被裴戚晏殺了之後,第三日, 齊家學聰明了。
讓死士隐匿蹤跡,伺機而動。
也就是等郁安易落單時動手。
郁安易無時無刻都在面臨着死亡的威脅,他最初還反感同照玉待在一起, 如今,裴戚晏每每出門去尋暗地裏的死士并殲滅時。
他都不得不跟照玉共處一室。
郁安易手持玉簡, 打開,問:“你會丹術?”
玉簡上是一味丹方。
盛昭搖首:“此乃我偶然得之。”
郁安易不信:“這等珍稀的靈丹, 別說散修,就連我也很少見。”
盛昭撐着額, 不緊不慢:“是嗎?”
他輕笑:“此物是齊家家主贈予我的。”
齊家?
郁安易神經瞬間緊繃, 他大跨步至盛昭面前,逼問:“你怎麽會跟齊家有關系?!”
他近些日被那些死士逼得日夜難眠,聽到半點有關盛昭的消息,都杯弓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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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不急不緩,扯過郁安易手裏的玉簡:“随手結交, 齊家主也便随手送的。”
“怎麽,一紙丹方也算珍貴?”
這丹方是盛昭從齊桦給他的芥子空間裏拿的,他放了不少在二樓的藏書閣裏。
就等着郁安易見餌上鈎。
盛昭似笑非笑:“散修有不得?”
郁安易蹙眉:“齊家主比你年歲大了幾個來回, 你與他怎麽随手相識?”
盛昭怔了下, 這是照玉在為郁安易不知曉齊家家主早已換人一事而驚訝, 随即他就溫聲解釋:“如今的齊家主, 名喚齊韌。”
郁安易記憶中根本沒有齊韌此人,他萬萬沒想到,齊桦下位後,家主之位竟被無名之士奪了去。
這也在指,照玉清清白白,跟他腦海中的盛昭一點關系都沒。
郁安易面色難看,是他風吹草動了。
他連致歉也不肯低下頭顱半分,輕飄飄一句:“是我失态。”
盛昭很是大度:“無礙。”
他善意提醒:“我能瞧出來,郁道友這幾日都在提心吊膽,防備着什麽東西。”
“晏七他這些日子也在幫你處理。”
“到底是什麽事,什麽東西,我不會過問半分。”盛昭笑,他委婉地警告:“但郁道友也不可将氣性都發在我身上。”
“泥人,也會生氣的。”
郁安易眯起眸去看照玉,雖然不管是他突然的到來,還是他的步步逼迫,照玉從始至終都是順從忍讓的。
但這人明明處于劣勢,卻無論何時何地都雲淡風輕,無論發生了什麽都鎮定自若。
郁安易不可避免地起了些好奇心。
他撐着桌面,身下是坐在榻上,身形清瘦的照玉,郁安易微微俯身垂眸看去。
盛昭不躲不避,直直擡眸看回去。
沒有絲毫怯意。
郁安易很好奇,照玉的底氣究竟是什麽,他私下裏對照玉幾乎沒有過好臉色,對方為什麽不怕自己傷害他?
是美色嗎?篤定他不忍心動手。
照玉這身皮囊屬實少見,郁安易每每見之,也不禁恍惚出神,但也僅限于此。
他忍心得很。
還是因為有裴戚晏在?
照玉篤定,裴戚晏一定會在郁安易跟照玉之間選照玉。
郁安易省視着盛昭。
他們對峙,一人平淡如水,一人滿是惡意。
良久。
郁安易微微一笑:“照玉說得對,我記下了。”
盛昭也勾起唇:“那就好。”
話音剛落,沒阖上的門前就出現一道身影。
裴戚晏笑容僵在臉上,輕聲問:“哥哥同郁公子在幹什麽?”
裴戚晏不在照玉面前喊郁安易的名。
他面色陰沉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照玉柔若無骨地半倚在桌面上,撐着額溫柔地看着郁安易。
而郁安易一手撐着桌面,将照玉壓得微微後仰,微彎着盈盈一握的腰。
兩人挨得很近。
若是他不來,這兩人下一瞬會不會就抱上親上了?裴戚晏眼中晦澀暗湧。
盛昭側過臉,透過郁安易去看門邊的裴戚晏:“小晏七回來了。”
“我讓你買的糖葫蘆買了嗎?”
而郁安易,正慌忙站起身,挺直了脊背,眉目清冷,一派正直。
裝得像剛剛快要一親芳澤的人不是他一樣,裴戚晏将一切收入眼底,照玉淡定自若,恐怕還不知曉郁安易想對他做什麽。
裴戚晏怎麽也沒想到,郁安易會對照玉起這種心思。
盛昭:“嗯?”
裴戚晏:“買了。”
盛昭眉眼彎彎:“快給我。”
裴戚晏目不斜視地走到盛昭面前,全當沒有郁安易這個人。
糖葫蘆到了盛昭手上,他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個。
裴戚晏帶着些怒氣,在郁安易面前,彎下身用唇去夠盛昭手上的糖。
莫名其妙的,是裴戚晏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炫耀。
裴戚晏對郁安易都是他自己在強求,後者沒有半分旖旎之情,他不怪郁安易将他當工具。
畢竟是裴戚晏自願。
但裴戚晏早就将照玉看做他的所有物。
照玉是他的,只能親近他,也只有裴戚晏能親近照玉。
就連郁安易也不準觊觎他的東西。
裴戚晏惡劣極了。
裴戚晏要讓郁安易明明白白看清楚,他跟照玉之間,郁安易伸不進一根手指。
還沒等裴戚晏咬到。
盛昭挪開手,笑罵:“走開,你要吃自個買去,這串是我跟郁道友的。”
裴戚晏僵在原地,冷眼看向盛昭。
盛昭卻沒再看裴戚晏,他站起身,将那串糖葫蘆抵在郁安易唇上,背對着裴戚晏,笑意盈盈地挑眉:“吃。”
郁安易卻在跟裴戚晏對視,隔着盛昭這個人,裴戚晏的眼神是毫無遮攔的兇煞。
這份殺意,是沖着郁安易來的。
郁安易背後出了一身冷汗,他阖了阖眸,再看過去,裴戚晏卻已冷靜了下來。
殺氣全收斂起,只是紫眸暗如黑淵。
盛昭不滿地拖長嗓子:“怎麽不吃?”
他微嘟起唇:“你嫌我咬過?”
郁安易情不自禁地微微張開唇。
還沒等到咬下,裴戚晏就一把奪過盛昭手裏的糖串,面色沉得出奇。
裴戚晏發怒也得控制着那個度,只為了不吓着盛昭,他鬧脾氣般,将糖串擲出了窗外。
而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一步,兩步,三步——
裴戚晏一個數一個數地數。
四步,五步——
照玉怎麽還不叫住他?
九步,十步——
裴戚晏跨出了門,照玉怎麽還不來拉住他?
十五步。
裴戚晏出門走了幾步,停下來,不動了。
他聽見照玉對着郁安易說:“別管他,小孩子氣性,一會兒就消停了。”
裴戚晏深吸一口氣,擡步離去。
他逼自己去面對,一個早就擺在他面前的事實,在郁安易來了之後,照玉就愈發不在乎晏七了。
不會再給晏七枕着腿入夢,不會再教晏七識字學棋,不會再吃同一樣東西。
他們也鮮少再親昵地抱在一起。
裴戚晏扪心自問,他後不後悔去救郁安易?
後悔的。
裴戚晏紅了眼眶,難受得想殺人。
他的照玉,是不是想抛棄晏七了?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裴戚晏眼神狠厲,就不要怪他出手了。
。
郁安易抿了抿唇,吃下黏上去的糖漬,冷聲問:“你什麽意思,挑撥離間?”
盛昭無辜地問:“你不是要我遠離他嗎?”
他促狹地眨了眨眸:“我做得不好嗎?你快些追上去,去哄哄你的小戚。”
郁安易在心裏暗罵,哄?裴戚晏恐怕殺人的心都有了。
郁安易冷嗤:“你也離我遠點。”
盛昭眉梢微挑:“好,那你明日可別來尋我。”
郁安易不出聲了,有齊家死士在,他怎麽可能去獨處?
盛昭搖首,笑得樂不可支:“郁道友,我不問,不代表我瞧不出來。”
“你現在可離不開我。”
郁安易深吸一口氣,氣得攥緊雙拳。
經過這一出,恐怕裴戚晏不會再對他那麽乖順了。
該死的。
郁安易甩門離去。
入夜,盛昭沐浴完,他披着一頭濕發敲響了裴戚晏的門。
“叩叩——”
盛昭等了一會兒,沒有聽見動靜後他轉身就走。
剛轉過身,便聽見身後房門被打開,裏邊的人硬生生将盛昭拖了進去。
剛拽進去,就“砰”得合緊門。
裴戚晏将盛昭壓在牆面上,動作強勢,一雙紫眸卻要哭不哭,紅了眼,還時不時吸一下鼻子。
盛昭愣了下,笑起來:“哭鼻子了?氣成這樣。”
裴戚晏:“哥哥這些日子為什麽疏遠我?是我做錯了什麽嗎?照玉哥哥你說,我都改。”
“你別不要我。”
裴戚晏抱住盛昭,吸了口氣:“說好的,只要我不殺人放火,哥哥就不會離開我。”
“你答應我了的。”
裴戚晏的嗓音有多可憐,他的臉色就有多沉,他給照玉最後一個機會。
照玉要是真抛棄他,他立刻就将人綁回魔界。
盛昭不笑了,沉默了一會兒:“是,我是答應了你。”
裴戚晏心一涼,因為照玉說話時不是平日的柔和。
平靜得可怕,是決絕的語氣。
所以,哥哥是反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