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争鋒相對
正道不興奢靡之風, 這晚宴雖恢宏大氣,卻不合魔族的紙醉金迷。
裴戚晏甚覺無趣,他在魔族開的宴, 都是要死人的。
齊韌執酒, 抿了一口:“魔尊,這百年, 魔族偷渡進來而後殺人一事層出不窮。”
他招招手,示意一旁的侍從将手中一玉簡放至裴戚晏的案上。
裴戚晏微垂眸,這又是所謂的證據了, 這一日下來,他都是聽齊韌陳述魔界罪行, 再遞上證據中度過,而齊韌更是恬不知恥地拿着這些事, 将他的利益一逼再逼。
他蒼白的面容愈發難看,紫眸晦澀, 只是被暗金半面具掩蓋住。
裴戚晏慢條斯理地用修長的手指輕展開玉簡, 将神識探入,僅一掃而過。
齊韌不敢作假,他也知曉他手底下那些魔族的尿性。
裴戚晏屈指扣着案桌:“那些小型秘境這百年我全都可以不輪換,但得配一個頂級給我。”
小型秘境裏對裴戚晏修煉無益,只适合大多小魔, 但魔尊不在乎底層人的生死。
這頂級秘境他要拿來一個人修煉。
齊韌與裴戚晏的理念相反,他笑容愈發溫和:“二十年的使用權。”
裴戚晏冷嗤:“我合一下眼,十幾年就過去了。”
不論人魔, 一旦閉關, 短時便幾年, 長時則幾十年, 修為愈高深便愈久,更別說裴戚晏了。
齊韌:“翻倍。”
裴戚晏:“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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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侍從連忙記下。
他們談論至月上枝頭,這晚宴才散去,齊韌心滿意足地起身。
裴戚晏擡眸,站起身:“等等。”
他人形時身形修長,黑袍裹身,此時渾身煞氣,明顯動了殺意:“我向你打聽一人。”
齊韌挑眉:“魔尊請說。”
裴戚晏一字一句:“盛昭,我要知曉他的行蹤。”
齊韌心下好笑到極點,因為人就在裴戚晏眼前,這人卻是眼瞎。
他蹙眉想了想:“雖然他差點成了我嫂子,但我與此人僅幾面之緣。”
“不熟,不知,無可奉告。”
裴戚晏神色陰沉地看着齊韌走遠,他站在高臺之上,居高臨下地向下看去。
留下來日夜笙歌的只有魔族,一個個養得膘肥體壯,卻全都是廢物。
裴戚晏答應照玉不得傷人,卻沒答應不能殺魔族,他手中黑氣纏繞至幾個壓在女魔族肚皮上,爽得不知人間幾何的魔族脖頸上。
這些魔族瞬間七竅流血而死,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
女魔族立刻顫顫巍巍跪在地上,其餘見魔尊發怒,也霎時伏倒在地。
烏泱泱地一片,卻鴉雀無聲。
裴戚晏一襲墨色隐在霧中,暗金面具似露未露,愈發詭翳,他随手拿起一個玉簡。
下一瞬,就有魔族的脖頸被玉簡穿透而過,死得不能再死。
一個、兩個、三個……
齊韌給了他多少玉簡,今夜魔族就被戳死了多少人。
可沒有魔族敢反抗。
不反抗是可能死,反抗他們全都會死。
裴戚晏笑吟吟,語氣陰測測:“瞧瞧,你們怎麽比本尊還要高興、還要爽快。”
“可本尊不舒服。”
沒有人敢出聲。
“本尊閉關前叫你們潛入,你們就是這般潛入的。”裴戚晏發了怒,揮手之間,剩下的玉簡全飛了出去,數人霎時倒地。
“對我陽奉陰違,很好。”
他殺的人完全是随性而為。
有些負責此事、并不無辜之人,冷汗大滴大滴滾下,生怕下一個死得就是自己。
跪在最前的魔君見人殺得夠多了,魔尊戾氣暫消,才敢開口勸阻。
裴戚晏聽了進去,踏着滿殿屍體跟血水離開:“清理幹淨。”
裴戚晏吹了會兒夜風,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首先便想,已經這麽晚了,照玉還在等他回來嗎?
而後裴戚晏就一怔,他今日怎麽想得盡是照玉,照玉、照玉、照玉——全都是照玉!
瘋了魔了。
一個樂子罷了,裴戚晏逆反心理一起,轉身向修士給他安排的住處行去,快到門口時,裴戚晏又想,照玉今夜沒等到晏七,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憂心一整夜?
裴戚晏原地站了一會兒。
裴戚晏低聲罵了一句,飛身向照玉的小院掠去
他只是想知曉會不會而已。
然後便是同齊韌相遇在照玉門前,已經變成魔形少年的裴戚晏沉下臉。
齊韌溫聲:“又見面了。”
已經跟齊韌面對面一天,因手下而被齊韌坑了數不清多少回的裴戚晏:“……”
手癢,想殺人。
裴戚晏神色不善:“你怎麽在這?”
照玉昨夜留下的人是他,今早允他住下的人也是他,齊韌不問自來還要不要臉面?
還是二人有他不知曉的通訊手段,暗中聯系邀約?
裴戚晏念至此,面色一沉。
若非他白日與齊韌面對面時,齊韌就在跟照玉笑談?
齊韌似笑非笑:“我也想問。”
盛昭怎麽将此人留在了身邊,他不知曉裴戚晏想殺他嗎?
很罕見地,兩個人都在表面上顯露出對對方的殺意。
而屋內。
盛昭一臉僵硬,因為他師尊還沒走。
盛昭正好相送邬钰到門前,僅一門之隔,他師尊推一下門,抑或是外面那兩人推一下門,他們四人就能相見。
他不由慶幸,他還挺愛惜這處第一次布置的小院,各處都上了陣法防範,隔絕了氣息與神識探查。
否則裴戚晏跟齊韌還未進院,就能感受到邬钰修為的壓制。
盛昭絕不想看見他師尊同那些人撞上,他不想将邬钰扯進此事。
光風霁月的人,還是遠離污穢得好。
盛昭深吸一口氣:“師尊——”
邬钰揉了下盛昭的發頂:“我知。”
邬钰向四周看了眼,走去窗前。
他平生第一次從窗走。
像個半夜潛進心上人家中,想一親芳澤,奈何天公不作美,硬是面臨被人發現的風險。
又不想在婚前污了小娘子的清白,只得憋屈地偷偷離開。
邬钰還不忘安慰他的小娘子:“你且去罷。”
盛昭被他師尊的識相弄懵住了,反應不過來地問:“師尊不問問我?”
邬钰搖首:“我說過,你想做的事,我不會幹預,只要你安然無恙。”
順心順意。
這四字邬钰未說出口,現下還不是向盛昭袒露的時刻。
邬钰利落地翻出窗,無聲無息地在夜色中隐去身形,不過幾息就回到了千裏之外的寝殿。
盛昭:“……?”
盛昭深呼吸幾口,勉強平靜下來,但還是感覺他師尊在他心裏的形象已經崩塌了。
他微微覺着哪裏有些異樣,可是又想不出哪出了問題。
門外的二人還在吵。
壓低了聲音,也沒動手,生怕吵醒盛昭。
盛昭換了身單薄的亵衣,扯去發繩,特地将烏發弄得淩亂、亵衣也松散開,揉紅了眼角,眼眸也泛起代表困乏的濕意。
他裝作剛睡下,又被吵醒的照玉,匆忙披了件大氅,就推開門。
房門猝不及防被推開。
劍拔弩張地二人同時住嘴,向盛昭看去,然後又詭異地同時沉默,那眼睛又死死黏在盛昭身上。
好一會兒。
故作反應過來的盛昭慢吞吞眨了眨眼:“你們……怎麽在此?”
裴戚晏與齊韌才如夢初醒地匆匆別過眼,他們神思被美色蠱惑,一時紛紛有些恍惚。
齊韌與盛昭相處得久,率先抵抗住,出聲:“想來見你。”
“卻不曾想打攪到你了。”
盛昭恍然,有些好笑地打趣:“溫文爾雅的齊公子也會翻牆的嗎?”
齊韌無奈地勾唇:“原來我也有因別人做梁上君子的一天。”
齊韌話說得暧昧,一下将出神的裴戚晏喚醒,他本是想着盛昭今夜這幅模樣,乖順地不成樣,好看得緊。
又聽齊韌與盛昭談話,知曉二人并未私下聯系,裴戚晏心中不知為何竊喜,他壓抑了一整夜、愈發暴戾的心情一霎消然下去。
一時間,與齊韌争吵而變得深紫的眼眸,也便成柔和的淺紫色。
裴戚晏聽見齊韌這一番厚顏無恥的狗屁話,心下嘲諷,一時顧不得在照玉面前的掩飾,冷聲道:“某些人是梁上君子,但我可是與照玉哥哥同住一個屋檐下的。”
他又有些不滿:“照玉哥哥也不曉得給我留個側門,我剛剛找了好久,才決定翻牆進來的。”
盛昭聽見裴戚晏的一腔陰陽怪氣,笑出了聲,他又一正面色,擡手去揪裴戚晏耳朵,有些氣:“小晏七還說別人呢,你知道哥哥等了你多久嗎?”
裴戚晏人生第一次被人揪耳,他不僅不窘,反而有些開心,因為照玉确實念着他,想着他,憂心着他。
他勾了下唇,有些飄然。
盛昭無奈,屈指輕刮了下裴戚晏的鼻尖:“還笑,下次不許晚歸。”
裴戚晏撇了一眼怔住的齊韌,滿心歡喜地應下:“我都聽哥哥的。”
齊韌卻問:“你讓他住在你院中?”
盛昭笑着颔首。
齊韌深吸一口氣,他指着裴戚晏:“你不知曉他是——”
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尊。
他昨日還差點要了你的命!
裴戚晏面色俱變,雙眸如刀刃,直直刺向齊韌,厲喝一聲:“齊韌。”
争不過他,就想魚死網破?
天真。
他不會給齊韌開口向照玉道破他身份的事。
齊韌卻完全不在意裴戚晏,他在看盛昭。
盛昭眼中一閃而後的警告,而後又迅速轉變為茫然。
盛昭看了看齊韌:“他是什麽?”
又看了看裴戚晏:“怎麽了?”
齊韌勾唇,垂下眸:“抱歉,是我失言了。”
他溫潤如玉,只是笑得有些勉強:“今夜也是我唐突了,我這就離去。”
盛昭還未反應過來,齊韌便無情地轉身走了。
齊韌想,他總是拿盛昭沒辦法的,盛昭一個眼神就能讓他霎時潰敗。
他也可以像先前一樣,守在暗處一夜,以護盛昭安全。
別生氣。
也別丢掉他。
作者有話要說:
狗狗傷心了,但狗狗還會做一條好狗狗。
——
昨天的,來晚了億點點(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