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回合:(10)
在我頭上的刀,叫我怎樣安生?”
魏忠賢搖着頭,說道:“可你也別忘了,我們一旦如了願,那錦盒就算公布出來又能怎樣?不過是廢紙一張,有什麽好怕的。”
“可如果它是在我們沒有如願之前便被公布出來了呢?”
“這個就更不用操心了,如此隐秘的事,楚言怎麽會告訴別人。藏錦盒的地點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就算會被人無意中發現,想必也得過個一年半載,到那時,我們的願望早就已經實現了。”
楚言曾經想過,這錦盒不要成為他的催命符。而今,他最不希望的事發生了,可後來他才知道,其實催命符并非只有錦盒一個。當然,那時候他還不知道。
昏了一陣子,生生給疼醒了。他蜷縮在東廠密牢中,只覺得自己是進入了十八層地獄,渾身無法言語的痛苦。魏忠賢幾乎紮了他所有的穴位,他怕會成為廢人一個吧?
想到這兒,他突然笑了出來。在疼痛的折磨下,渾身都是血水和汗水,可是他卻笑了出來,因為自己竟然想到了以後。
他,哪裏還有以後?
這樣笑着,漸漸地失去一切精氣,他再次昏迷了過去……。
再說萬歷帝,聽了太子憤怒的講述後,自己也是怒不可遏。越女是他最喜愛的孫女兒,漂亮乖巧,就是這樣的身份,竟然還敢強暴她。萬歷帝哪裏還有了理智,當時就命令魏忠賢負責此事,而為了郡主的聲譽,此事要秘密審理,不可張揚。
同時,他警告所有知情的人,此事倘若洩露出去,便會殺了他們全家。
這樣過去了一個多時辰,楚言認罪的狀子便遞到他的面前。萬歷帝已經冷靜了不少,再看着那狀子,不由得心中有了些猜疑。
再怎麽想,也無法将那麽溫柔善良的孩子跟禽獸二字畫上等號,怎麽就會做出如此的事情來了呢?
這樣越想越不對勁兒,他便放下狀子,對總管太監說道:“來呀,擺駕東廠密牢。”
他此時去東廠,當然是要去看楚言的。早有人将此事傳到了魏忠賢的耳中,魏忠賢便趕緊吩咐屬下道:“快,給楚言換套衣服,将他扶起來坐着,一定要仔細辦,別叫人看出他受了刑。”
囑咐之後,屬下趕緊去辦了。皇帝還沒有來,他又親自過去檢查一番,這才擦了額上的汗,到門口迎接皇帝。
萬歷帝來了之後,便直接去密牢。魏忠賢跟在他身側,一邊引路一邊說道:“聽說郡主已經全部說出來了,楚大統領就認罪了。奴才問他,他還冷笑着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之後,就什麽也不說了,那模樣,狂妄到了極點。”
見萬歷帝皺着眉頭,魏忠賢又趕緊說道:“是呀,奴才也不敢相信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楚大統領,竟是這般模樣。看樣子,倒像是被郡主扯下了面具,露出本來面目似地。”
萬歷帝只是聽他說,沒有回應一句。這樣走進密牢,來到楚言的囚房外,隔着一道栅欄,打量着楚言。
“楚大統領,陛下來看你了。”
沒有回答,萬歷帝的臉上明顯的不快。趕巧楚言是笑着昏過去的,如今還是這般模樣。加上他衣着整潔,面色紅潤(東廠的太監給他化了妝),那笑看上去倒像是嘲笑。
萬歷帝本就是抱着疑惑而來,因為嫡系孫女受到的傷害而煩躁不安。如今見到楚言這個模樣,最後的疑惑也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憤怒。
他将袖子一甩,冷冷說道:“既然他已經認罪了,那就馬上殺了吧。傳旨,錦衣衛大統領楚言,犯大不敬罪,明日午時,午門外車裂,屍首喂狗!”
“奴才遵旨。”
萬歷帝走了,魏忠賢也跟着走,眼睛瞥了一眼楚言,嘴角露出得逞的笑。
楚言,這下子你可就是必死了。不過你可不要怪我,我雖然恨你,卻還不至于殺你。你是得罪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要治你于死地呢。
第二日快到晌午,楚言還是昏迷着的,便被人套了頭,拖進刑車中,送往午門。與此同時,皇帝才下旨,将此事公布于衆,當然,只說他是沖撞了聖上,損害了皇家威嚴。而昨夜在東宮發生的事,就此被抹掉了。
刑場,恐怖的地方。五匹高頭大馬已經準備妥當,楚言也被按在空地上,等待着時辰到來。因為擔心發生意外,刑場被東廠太監嚴密把守,四周再無其他影子。而魏忠賢做為負責人,親自監刑。
如此,午時剛到,他便喊道:“行刑。”
五匹大馬被分在五個方向,太監們将依舊昏迷的楚言放倒,将馬後的繩索分別套住他的四肢和頭顱,随後吆喝聲四起,五匹大馬緩緩向前而行。
☆、134 埋骨忠魂,泣血重生
134 埋骨忠魂,泣血重生
那裏楚言即将面臨可怕的車裂之行,這邊錦衣衛大營依舊平靜。監視此處的閹黨不禁也詫異起來,難道,他們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大統領被五馬分屍而無動于衷嗎?
只是他們不知道,此時的錦衣衛中,除了大統領的失蹤,就連三位副統領也早已經沒有了蹤跡。
原本,皇帝在行刑之前才公布了處死楚言的诏書,錦衣衛的人是來不及反應的。可他們都忘了,雖然東宮的事被嚴令不準傳出去,然而東宮就在紫禁城中,而紫禁城中就有錦衣衛。
在皇帝封鎖消息的命令傳來之前,錦衣衛中就已經有人獲悉了這一情報,趕緊報告給了當時在錦衣衛大營裏面值班的副統領徐紫陽。徐紫陽一聽,焦急的心情可想而知。只是他夠冷靜,沒有冒冒然行動,而是連夜将軒轅非和栾大魚叫回來,一同商議。
栾大魚當時就炸了,非要沖進東廠救人。好在軒轅非幫着攔着,這才将他按住。
“你瘋了,東廠就憑你能闖得進去嗎?不要大統領沒救出來,你倒是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軒轅,紫陽,你們放開我。你們怕死無所謂,不要攔着我。老子不怕,老子要與大統領共生死!”
軒轅非一聽這話,對着栾大魚就是一掌,栾大魚哇地吐了血,瞪向軒轅非。本來是要給他拼了的,可看到他的臉色,栾大魚也愣住了。
因為他停下來掙紮,徐紫陽便也放開他,與他一起看向軒轅非。
軒轅非雙眉緊緊皺着,一雙眼睛因委切而半眯着,裏面閃爍着瑩瑩的淚光。
“軒轅,你……。”
“大魚,你以為我們攔住你,是因為怕死嗎?你以為的我,就不急嗎?大統領與我,早就不是單純的上司與屬下的關系,我們之間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要深,我為了他就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在所不惜。可是我們死了,誰去救他?”
栾大魚面露羞愧之色,輕嘆一聲坐到床邊。徐紫陽看了他一眼,便對軒轅非說道:“魏忠賢與大統領素來不和,此番去了東廠,他是一定會受苦的。只是沒有皇帝的手谕,魏忠賢還沒有膽量殺了大統領。所以我們先稍安勿躁,像個穩妥的辦法來才好。”
軒轅非仰頭倒回即将流下來的淚水,這才深吸一口氣,正色看向徐紫陽。
“紫陽,我們之中數你最有智慧,你說,該怎麽辦?”
徐紫陽點頭,說道:“大統領為人,不可能做出那種事。一定是帼桃郡主用美色引誘大統領,又加以陷害。既然我們這樣想,陛下也一定會想到。姑且抱一線希望于陛下,願他能還大統領一個清白。”
軒轅非馬上問道:“可如果這希望成為泡影了,我們又該怎麽辦?”
帼桃郡主不會無緣無故陷害大統領,這其中一定包藏着一個**謀。那麽,**謀後的罪魁禍首是不會輕易放過大統領的。他們要做最壞的打算。
徐紫陽看了一眼軒轅非,也顯得沉重,想必他也考慮到了這些。
“如果皇帝相信了這一說法,那麽為了保護郡主的聲譽,他會盡快處死大統領。明天就是界限,大統領如果挺得過明天,就會安然無恙。如果不能,皇帝一定會在明天處死大統領。”
“我們要怎麽做?”
“等,悄悄潛伏在午門等着。如果大統領被處死,一定是在午門。到時候,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救他逃走。”
栾大魚一直沒出聲,這時候也終于說了話。“他們就不會在東廠裏面秘密處死大統領嗎?”
徐紫陽轉過身說道:“不會。只要皇帝不準,魏忠賢便不敢。而皇帝一定會正式處死大統領,畢竟他是錦衣衛的大統領,他要給天下人,尤其是我們一個交代。”
軒轅非點頭說道:“那好,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去午門。”
三個人商量妥當後,徐紫陽将夏春侯叫了進來。夏春侯從一入便跟着徐紫陽,是他的得意幹将,那份感情就像是楚言與軒轅非的一樣。如今叫他進來,也是将要他在這裏應付突變情況,也有意将錦衣衛托付給他。
很大的可能,他們不會再回來了,或者死去,或者逃走。
交代完事情,三個人就在夜色下離開了錦衣衛大營。身影閃出營寨外,便很快朝午門而去。只是有一個慢了一下,軒轅非看着紫禁城的方向,微微嘆息一聲。
那嘆息是對絕密感情的告別,也是對心愛女人的失望……。
再說第二日晌午,為了躲避東廠閹黨的耳目,三個人呆的地方離刑場很遠。看着魏忠賢等人拖着一個戴了頭套的囚犯出來,便想到就是楚言了。
“真得是要處死大統領,我們上吧。”栾大魚像是被針紮了一樣,恨不得快些跑過去。
軒轅非拉了他一把,徐紫陽說道:“現在正是東廠的人最警覺的時候,這個時候出去得不償失。我們要等,等到快要行刑了,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軒轅非看着那一排排而出的太監們,皺着眉說道:“東廠來了不少人,我們就算能平安救下大統領,想要逃走也不是容易的事。”
徐紫陽點頭,說道:“你說得對,所以我們救下大統領後,一個人負責帶他逃走,另外兩個負責阻擋東廠的太監。”
這句話就意味着,他們三個之中只能活下一個。于是三個人面面相觑,突然異口同聲說道:“我留下。”
三個人随即一愣,便又再次同樣說道:“我留下!”
徐紫陽一揮手,說道:“我來說。軒轅,你帶大統領走。”
“紫陽,你……。”
“你聽我說,你與大統領感情最深,武功和謀略都很好,你帶着大統領走,我們放心。”
栾大魚這個時候說道:“紫陽說得對,大統領就交給你了。”
軒轅非抿着嘴瞪着他們兩個,便嘆息了一聲,說道:“好吧,只是你們,也要活着……。”
徐紫陽和栾大魚聽了軒轅非的話,都垂下了眼簾。活着,是不可能的……。
三個人商量定了,正好是魏忠賢下令行刑的時候。當五匹大馬滿滿行走開來時,楚言也随着它們的移動,被拉伸了四肢頭顱,漸漸離開地面。
突然,五條繩索齊齊被飛刀斬斷,三個人影從天而降。軒轅非抱起楚言,飛身上了一匹大馬,騎着就跑。
由于突然,東廠的太監都愣住了。直到看見楚言被人抱上了馬,這才驚覺過來。可他們剛要追,便被另外二人攔住了去路。
“有我們在,你們休想過去。”
這三個人從哪裏冒出來的?錦衣衛大營不是太平依舊嗎?魏忠賢看着徐紫陽和栾大魚,大為吃驚。可現在不是吃驚的時候,不能叫楚言溜掉,他一定得死。
想吧,他便飛身而出。卻被栾大魚的大刀擋了下來。
“死太監,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今兒就叫老子好好教訓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吧。”
說罷,栾大魚揮刀就攻。而徐紫陽則是抵擋其他的東廠太監。
一時間,喊殺聲四起。錦衣衛的副統領再厲害,也不可能抵擋得了這麽多東廠高手。況且這其中還有個魏忠賢呢?
最後的慘烈,可想而知。徐紫陽和栾大魚被東廠閹黨刺穿了身體無法動彈,而魏忠賢在帶人追擊之前,下了剝皮的命令。
就這樣,錦衣衛的兩位副統領悲慘地結束他們的一生。而因為他們的阻隔,軒轅非帶着楚言成功逃脫,魏忠賢在追了一天一夜之後,也只有放棄回到皇城。
盡管皇帝下了全國通緝令,可是也無法找到他們兩個。畢竟是錦衣衛,如何能輕易尋得?
楚言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天。他看着木制的屋頂,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裏是哪兒?
呆滞着,腦子似乎不會運轉了,他只會問自己這一個問題,直到軒轅非回來。
“大統領,您醒了?!”軒轅非撲到他身邊,高興地什麽似地。
楚言移動了目光,看着軒轅非閃閃而泣的淚光,眉頭皺得更深了。
“軒轅?”
“是,是我。該死的魏忠賢,對您做了什麽,怎麽就昏迷了這麽長時間?”
“我……。”
“您已經安全了,我們在刑場上救了您。”
軒轅非在說這些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的悲痛。楚言看到了。
這裏是深山中的一處木屋,軒轅非帶楚言逃出後,一直躲在這裏。因為不敢下山,也無法請大夫給楚言瞧病,便只有這麽躺着,而這一躺,就是半個多月。倘若不是楚言底子好,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軒轅,紫陽和大魚呢?他們哪裏去了?”
“他們,他們出去找吃的去了。”
楚言知道他在說謊,可他真得沒有什麽力氣。這樣又躺了一些時候,他攢了些氣力,便重新追問軒轅非發生的事。軒轅非再也無法隐瞞下去,将發生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楚言聽完,捂着胸口就吐了血。軒轅非吓得夠嗆,趕忙坐在他身邊,扶着他懇求道:“大統領,您身子不好,千萬不要激動。”
楚言推了他一把,喝到:“全是一群笨蛋,兩條人命,三份前程,換我一個廢人,你們瘋了嗎?咳咳……。”
說着便又開始咳。魏忠賢紮了他所有的穴道,有幾個已經廢了。他的身體受到極大的傷害,這樣一激動,便會咳血。軒轅非看着擔心不得了,便不自覺地嚷嚷着:“大統領,大統領!”
楚言一邊咳着,一邊瞪着他,最後又是推了他一把。可他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怎麽能推動他?
“我還沒死,你鬼叫什麽?!”
軒轅非一愣,也住了嘴,也沒了動作。
楚言便喘息着,垂着眼簾,看着自己的雙腿。“還不如死了,何苦留我活着受罪?”
“大統領,您不要這麽說。紫陽和大魚,是笑着面對死亡的。大統領能活着,才是他們最大的心願。所以您也一定要好好的,活着,連着他們兩個的份兒,好好地活着。”
楚言擡起頭,看着軒轅非,那個他最初進入錦衣衛時帶着他的導師,如今淚流滿面。眉頭微微皺起,楚言的眼淚也在不知不覺中流了出來。而因為起先的激動,他的嘴角還挂着血痕。
轉過身,他看着這間木屋。殘破不全,塵土埃埃,而自己和軒轅非也是狼狽到了極點。
“你說的對,我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我不但要替着紫陽和大魚的份兒活下去,我還要所有加害了我們的人付出代價。我要讓他們體會到今日我們所受的苦,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罷,他轉頭看着軒轅非。“你去找紙筆來,我要寫幾個藥方子,你想辦法弄過來。”
“什麽,什麽藥方,是療傷的藥方嗎?”
楚言一陣陣的冷笑,說道:“那是我們尋得力量的捷徑。盡管會生不如死,盡管會折損陽壽,盡管會後患無窮,我都要得到這份力量,報仇的力量!”
那個時候,軒軒轅非突然感到一股涼意貫穿了自己的身子,使得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剛剛的感覺,真得,好可怕……。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恐怖的表情,盡管日後便時常看到了,可那時卻是第一次。被仇恨充斥了頭腦的教主,想的只有如何報仇。他寫的那個藥方子,有着催生功力的藥效。需要熱水浸泡,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而我,就守在他身邊,看着他為了得到這份力量,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不斷地吐血,渾身發着高燒……,而他的頭發,也漸漸變成了白色。一個月後,當他重新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也變了。那個總是笑,總是很溫柔地跟我說話,總是要我們快樂生活的大統領,已經消失了。而後我們加入了魔教,當時的魔教不似現在,充斥着恐怖與黑暗。而他在成為教主之前的六年魔教生活,也遭受了你無法想象的苦難。”
又吹來了一絲風,薛臻閉上了眼睛。他身後的依翊則是一動不動,呆呆地跪坐着……。
☆、135 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135 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天邊微微泛起了魚肚白,又一日的朝陽即将升起,薛臻也結束了他的講述。十六年前發生的事,有一些他沒有說,有一些連他也不知道,可是他告訴給依翊的,足夠她體會了那個曾經溫柔善良的楚言如何成為了如今的模樣。
而她的母親,大明的長公主,成為了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親手将楚言推進了絕望的深淵中。
難怪炙焰會如此痛恨母親,可為什麽是她,為什麽要栓複母親?所謂的品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就是用女兒來傷害母親嗎?
還是他根本就是對母親無法釋懷,倘若是那樣,她又成了什麽?
薛臻站起來,俯視着對面的依翊。“你現在都知道了,也放下心中那些的恨,重新生活吧。”
依翊卻搖着頭,直直地看着薛臻。皇帝舅舅是一定知道魔王就是楚言,不然他又怎麽會要她去找那個龍型錦盒?那母親呢,母親他知不知道?
依翊慢慢站起來,因為跪坐的時間長了,站起來時還踉跄了一下。她站起來後,便一句話也不說,扭過頭朝着下山的路口走去。薛臻看着她,知道了真相,而教主也已經死去。這一切的發生,算也沒有什麽記恨或是遺憾。
希望你可以忘記這幾個月受到的創傷,慢慢恢複如初……。
可薛臻不知道,依翊知道了真相後,反而生出了更多的疑問。
母親是否知道魔王就是楚言?如果她早就知道,又怎麽會看着宿給他?明明知道他是為了報複,又怎麽會微笑着将她送進魔窟?
她想知道,她想要母親親口告訴她。
失魂落魄地來到山下,天已經大亮。盟主府已經發覺依翊的失蹤,正在四處尋她。她悄悄繞過搜索的人,前進密林小路中。
身上穿着睡衣,一雙眼睛也因為昨夜的無眠紅腫不堪,依翊此時的模樣頹靡得緊,好在這密林路上也沒有什麽人。
身體沒有力氣,想要趕緊走出林子卻怎樣也走不出去,路就像被施了魔咒,變得沒有了盡頭。再也走不動了,不是因為身體的勞累,而是被心,變成千斤重的心壓得喘不上氣。她走到一棵參天大樹下,頭依靠在樹幹上,微微閉上雙眼。
——這個女人,并不是我魔教的人,嘶配,她只是我抓來的玩物,一個可憐卑賤的玩物。所以你們不要叫她妖女,她沒有那個資格!——
炙焰跳崖之前的話語回蕩在林子上空,而那訣別時的表情也跟着出現。她微睜着眼睛,垂着眼簾看着前方,粗壯的樹木間,那一棵不起眼的雜草,孤獨卻依舊挺立。
炙焰跳崖前對盟主說的話,是在嘲諷她,還是在保護她?急着撇開與他的關系,難道不是擔心她會被盟主迫害嗎?
不可能,不可能。他認為是她出賣了他,又怎麽還會保護她?況且他對她,本來就是恨着的。一如她曾經對他那樣。
然而,她卻已經不再恨他了,那他會不會……。
心再次被揪緊,她蹲下來,捂着自己的胸口,兩行淚也流了出來。
朱依翊,你這個笨蛋,魔王死了,不是應該開心嗎?你哭什麽,你難過什麽,你心痛什麽,你又在期盼什麽?!
她在問自己,可是卻無法回答。風兒吹過密林之上,帶着那些葉子沙沙作響,好似在安慰她,又好像在嘲笑她。
“都是你們這群混蛋,說什麽翠煙樓的女人好看,哪裏好看了?都是些醜八怪,枉小爺我特意去了一趟,污了眼睛不說,還耽誤了與爹會合的時間。要是我爹發火,看我怎麽教訓你們。”
就在依翊黯然傷神的時候,突然有男人尖叫的聲音傳來,依翊似乎沒有聽到,只是抱着自己,依靠着樹幹。
原來吵鬧的便是浮雲山莊的少莊主,生性驕奢淫逸,尤其好色。如今因為尋花問柳耽誤了行程,沒有趕上朽木山的會合,擔心被親爹教訓,正在拿着仆人們出氣。
那些個仆人也是灰頭土臉的,一邊谄笑着,一邊說軟話兒。而就在這時,那位少莊主根本就不聽他們的,正怒氣沖天呢。
突然,他看到了依翊。
“咦,那裏蹲着的是個娘們兒嗎?”
随着他大手一指,那些個仆人也看了過去。仔細打量了一番,說道:“回少莊主的話,是娘們兒,還是個挺俊的小娘們兒。”
那少莊主便走近一些,仔細看着依翊,随後“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嘆道:“什麽挺俊?這個根本就是個仙女兒呀。你們看看,這小模樣,這小身段,哎呀,真是叫人魂牽夢境呀。”
仆人們也跟過來,一邊看着流口水,一邊問道:“可她怎麽這個樣子呀?衣冠不整的,也似乎挺傷心的。”
“去去去。”那少莊主拍開仆人們,走到依翊面前蹲下,看着她發絲下的雪白,咽了口水,暧昧地問道:“小娘子,你怎麽這副模樣呀?是不是你男人不行,你跑出來傷心了?哎呀哎呀,真是糟蹋了寶貝,來,到小爺這裏來,小爺好好疼你。”
依翊皺了一下眉,緩緩擡起頭。那少莊主又是倒吸着氣,不住地搖頭贊嘆:“美人兒,果然是美人兒。”
說着,手就伸出來了。
依翊正難受得要命,如今來了個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正好可以拿來出氣。所以沒等那少莊主的手碰到自己,依翊便突然一掌,将那少莊主打飛了老遠。
而那少莊主雖然蠢笨,可還是習武之人,被依翊打中,愣是運功停下了身子,哇地吐了血,指着依翊大叫道:“你這個臭娘們兒,敬酒不吃吃罰酒,竟敢打小爺我。來呀,給我上,把這個小娘們給我擒住,到時候也叫你們嘗嘗鮮。”
仆人們一聽,個個露出邪笑,一同朝着依翊撲了上去。
依翊是誰?錦衣衛的副統領,她打不過炙焰,是因為炙焰太厲害了。可對付這些個蝦兵蟹将對她來說,就是易如反掌的事了
只聽得幾聲慘叫,那些仆人統統橫在了地上,鬼哭狼嚎。而依翊也跨過他們,走向那少莊主。那少莊主雖然吓得夠嗆,可還是硬挺着,沖着依翊就上。結果被依翊反奪了他的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便“撲通”一聲跪下,雙手抱拳,求饒道:“女俠饒命,小爺,不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女俠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小的吧。”
依翊看着她,這個人雖然是個好色之徒,可也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少爺,還沒到大奸大惡的份上。罷了,只給他個教訓便好。
于是依翊冰冷地問道:“你身上有錢嗎?”
“有,小的有錢。”
“拿出來給我。”
于是那少莊主便将身上的荷包取出來,乖乖交給了依翊。依翊便扔下劍,踹了他一腳,随後從他身邊走過。
也不管那個劫色不成反而被劫了財的少莊主不可思議的木讷,依翊離開了這處怎樣都走不到頭的山路。說起來還要感謝那為倒黴的少莊主,因為他,她心中的苦悶消解了許多。
拿着他的銀兩,她來到密林邊的小鎮,買了件衣服買了一匹馬,找了一家客棧打算好好睡上一覺。
去皇城,她将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所以她,需要養精蓄銳……。
再說薛臻看着依翊離開後,便也下山尋找李自成。既然是想要找尋教主,便一定是在山底下,可山下溝壑縱橫交錯,就像是個天然的迷宮。看着那些起起伏伏,薛臻的一顆心也随着這些起伏,汩汩地流出血來。
教主,您,真得死了?不是說好,連着紫陽和大魚的份兒一起活着嗎?怎麽就這樣死去了?
眼淚從這個堅強男人的眼中流出來,他哭了,不僅僅因為同生共死的教主離開了人世,而是他隐瞞了很多事,甚至還有背叛。
是的,背叛,炙焰說過他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他們曾經經歷的叫他對他毫無懷疑。可是炙焰不知道,他深埋在心中的那份痛苦,被人重新挖了出來,逼着他吞噬了所有的良知。
教主,您原諒屬下吧,如果是您,一定能理解屬下這樣做的迫不得已,也一定能體諒屬下的苦衷而原諒屬下,對嗎?
慢慢跪下,他低着頭,雙手握拳不停地捶打着地面。
請您泉下有知,原諒我吧……。
而就在他祈求原諒的時候,突然有碎碎的聲音從那縱橫的深淵處傳來,他一驚,慌忙擡起頭。只見兩個身影,慢慢移動。而随着他們不斷地移近,他也清楚地看到了兩個人的臉。
薛臻睜大了眼睛,嘴唇不住地**着,那因為驚愕而止住的淚水,随着對面男人的微笑而緩緩流下。
“左使,你在做什麽?是在哭嗎?”
“教主……。”
沒錯,薛臻看到的,正是炙焰和李自成。見到教主雖然狼籍卻還完好的模樣,薛臻驚喜之餘難免疑惑。
真得是從朽木崖跳下來的,怎麽會毫發無損呢?
炙焰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來,他便也将手伸出去,于是他的教主将他拉了起來。站起身的薛臻還是一副傻笑,連那一臉的鼻涕眼淚都忘記擦拭。
炙焰看了看他,便又看向李自成。後者笑着說道:“左使,我起初見到教主的時候,也是這副樣子。很神奇,是不是?”
薛臻這才回過神來,一邊擦着一臉的液體,一邊嘆道:“是,是神奇。可是,教主怎麽會,怎麽會……?”
“怎麽會還活着是吧?”
薛臻很傻地點了頭,于是對面兩個男人都笑了起來。然而炙焰笑了沒幾聲,便捂着胸口咳嗽,這使得和睦的氣氛被打破。兩個屬下齊齊擔心地呼喊道:“教主!”
炙焰揮手叫他們不要擔心,随後深呼吸幾下,平淡地說道:“沒事,只是受了內傷而已。”說罷,他将另一只手上的天鳴神刀舉到薛臻的面前,重新笑着問道:“左使,我還能活着的原因,就是這把天鳴神刀。”
“天鳴神刀,怎麽會?”突來的話語叫薛臻忘記擔心炙焰,再次陷入疑惑之中。
炙焰便看着手中的神刀,淡淡說道:“是呀,怎麽會?可是我也不知道,墜崖的時候閉着眼睛,只等着最後變成七零八落的肉塊,卻突然感到一陣陣的眩暈。等我醒過來時,自己已經穩穩落在崖底了,而手中的天鳴神刀正發着“嘶嘶”的鳴叫聲。真是,太詭異了,這刀,竟然神奇到如此地步。高紀老頭說得對,這是把充滿神秘力量的刀,而我,竟然因它死裏逃生。真是天不絕我。”
薛臻看着天鳴神刀,一臉的不可思議。天鳴神刀,不僅僅是一個名字,沒想到真的是一把神刀。而教主在黃山意外得到了它,真得是天意呀。
“不過神刀歸神刀,也要謝謝你們還會想着來找我。李護旗真是聰明的緊,若不是他沿途做了記號帶我出來,我就算是活着,也走不出這迷宮般的深澗。”
“教主過獎了。”李自成趕緊謙虛說話。
炙焰感慨過後看着薛臻,見他還是一副呆傻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突然想到什麽,他看着薛臻的身後,掃視了一圈,便帶着失望的神情,只是卻依舊淡淡地問道:“朱依翊呢?”
“她,走了……。”
薛臻不想說昨夜崖頂他與她說過的話,可卻見到炙焰握了拳頭,一臉殺人的表情。便剛要張口替她解釋,不想炙焰卻也在同時說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你回來!”
說罷,就徑直朝前走,而李自成看了薛臻一眼,也跟着走過去了。薛臻便閉上眼睛,搖首嘆息,随即也跟了過去。
現在不能解釋了,倘若說得多了,教主一定會起疑心。這對誰都沒有好處。只是他這樣的生氣,真得找到了依翊,會不會變本加厲地折磨她?
薛臻不知道,他只有祈禱,祈禱老天爺放過那個可憐的孩子,不要叫她再受苦了……。
☆、136 只是為了補償
136 只是為了補償
到達皇城,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依翊穿着一件青色短褂,抱着青色的頭巾,将自己打扮成普通的婦人,進了皇城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