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鎖文 (6)
情邀請也不怕小璐不舒服。”
明明是溫潤磁性的嗓音,溫冬卻好像聽見了一個矯揉造作的女聲。
“哥哥這麽做也不怕姐姐心裏不舒服。”
看着趙立安和唐璐兩人看向李映川的眼中浮現出某種類似感激的神色,溫冬有些想笑。
啧,沒想到這大反派茶藝還不錯。
不過她正好也等着他這句話。
趙立安沒聽出來李映川話語中的彎彎道道,聽見李映川出聲他反倒松了口氣。
雖然李映川表現出一副對溫冬很感興趣的模樣,但他知道他喜歡獨處,而且還有比較嚴重的潔癖,是以盡管知道以他的身手護住溫冬綽綽有餘,也有那麽一瞬間動過讓溫冬暫時和他住一起的心思,卻沒把握他會答應。
要是提出讓溫冬暫住李映川家,卻被當面拒絕了,未免有将她當燙手山芋一樣到處扔來扔去的感覺,這樣不太好。
不過現在由李映川自己說出來就完全不一樣了,正好解了他的困局。
這件事還是要問問當事人的意見。
他看向溫冬,問道:“溫冬你怎麽想?”
怎麽想啊?當然是……
“那就要麻煩李法醫一段時間了。”溫冬笑着道。
她想活,但并不意味着她要去當個大寫的三。
雖然為了躲避殺人魔的追殺,住進李映川家,有種剛出狼窩又入虎口的那意思,但他那雙握着手術刀剖開血肉的雙手現在似乎被無形的鐐铐鎖住了,他應該暫時不會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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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她回現實世界的契機貌似在他身上,離得近才更好觀察。
李映川心懷叵測,而她居心不良,正好。
他們本質上是同一種人,利用起來絲毫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見溫冬應得爽快,李映川眸光微頓。
雖然不知為何,但他能感覺到她對趙立安的态度遠比對他的要真誠親近,還以為被趙立安推出來她至少會猶豫一會兒。
李映川笑容溫煦如春風,“我的榮幸。”
見他們兩人和諧地達成了共識,趙立安掃了眼腕表,“現在才六點出頭,大家也熬了一夜了,稍微休息一下吧,我待會兒讓猴子老張他們過來取證。”
溫冬掩嘴打了個哈欠,浮上來的水色緩解了幹澀的眼,帶着些困意道:“好,那我就先回房躺一會,你們自便,有事叫我。”
“去吧。”怕她腳上有傷使不上勁,唐璐還站起來拉了她一把。
其實溫冬屬于那種越熬越精神的體質,她現在并不困,借口回房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喘口氣。
和主角團待在一起實在是太費腦子了,才這麽短短幾個小時,簡直比她連碼二十四小時的字要心累多了,再呆下去她腦子都要徹底短路了。
關上房門,溫冬揉了揉發僵的臉,外套都沒脫就呈大字倒在床上,臉頰蹭了蹭柔軟的被子,然後扯着被角一滾,三兩下就把自己變成了一只癱軟的蠶。
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都有可能被寫進現實世界的小說裏,如果這本書是部漫畫,溫冬估摸着現在裹得嚴嚴實實躺在床上的她,頭上可能會飄着頭上帶圈的白色靈魂,累到靈魂出竅.jpg。
門外她是溫·鎮定從容複仇者女卧底·冬,門內她就是溫·葛優躺鹹魚·冬。
溫冬閉上眼躺了會兒,能偶爾聽見外面幾人壓低的交談聲。
過了段時間,有開門聲,而後是更多的人聲。
應該是趙立安叫的人到了。
溫冬望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鼻尖微動。
是食物的溫暖香氣。
松弛下來的溫冬感覺到了饑餓。
人都到齊了,應該也沒多久好躺,不如洗漱一下去蹭個飯?
溫冬一出房門就看見了戴着白手套在客廳取證的李映川,他幾乎是立馬發現了她。
他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起身來溫聲問道:“餓了嗎?”
晏城地處南方,春天總是有下不完的雨,看不到盡頭的陰。
今日是卻是難得的晴,本就不烈的陽光被陽臺磨砂玻璃門一濾,柔和細碎的光落在男人斯文俊朗的眉目間,淺色眸子帶着比陽光更為柔軟的色彩看着她,讓溫冬一時間有些晃神。
在他的注視下,溫冬眼睫微顫,目光有瞬間的游離,含糊應道:“……嗯,有點。”
溫冬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不是不吃美男計,而是之前的誘惑不夠,剛剛差點就想移開視線了。
她怕是熬夜熬出幻覺了,剛剛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絲類似……寵溺的神色?
簡直是瘋了。
溫潤的男聲還在繼續,“廚房有溫着的餃子和豆漿,抱歉沒經過你允許就擅自使用了廚房。”
如果沒了後面那句,這氛圍簡直就像是在對晚起的女朋友在說話。
有一說一,她雞皮疙瘩起來了。
這倒黴孩子該不會是想攻略她吧?大清早地就肆無忌憚地散發魅力。
不過他既然想和她玩這種暧昧游戲,她當然會配合,誰叫他現在是她依仗的大腿呢。
溫冬眉眼彎彎地回道:“李法醫太客氣了,之前我說的“你們自便”就是允許你們使用我屋子裏一切東西的意思,多謝李法醫還能記着我了。”
李映川目光落在她挂着笑意的妍麗眉眼,“溫小姐不客氣。”
有了溫冬的故意配合,兩人間看上去很是和諧,溫暖的光影落在相對而立的他們身上頗有種歲月靜好的意味。
眼神柔和注視着身前女人的李映川看起來專注又深情,如同琥珀一樣剔透的淺色眸子只滿滿映出一人的身影,很少有女人能在他情愫濃重的眸海中幸存。
而正被他注視着的溫冬也笑意盈盈地回望他,但她心中想的卻是看來這狗血的替身劇本她得好好拿好了,這可是她現階段的活命密碼。
吃完熱騰騰的早餐,本來不怎麽困的溫冬有點發飯暈,趿着拖鞋正準備去廚房搞杯咖啡提神醒腦,想到什麽反身問道:“李法醫,你要來杯咖啡嗎?”
李映川微愣,“好,麻煩了。”
溫冬擺了擺手,“嗐,沒事。”
可徹底轉過身來溫冬還帶着笑意的表情就變了。
啧,還真是麻煩了……
嚴重崩人設了都
溫冬端着咖啡再出來的時候客廳的人已經換了。
那是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180往上,但看上去很是年輕,像是剛出校門的大學生,簡單的毛衣加牛仔外套就是青春的味道。
主角團中的人啊……
溫冬試圖将他和角色對上號。
感覺到有人正盯着自己,收拾東西的年輕男人擡起了頭,輕易地尋到了視線的主人。
一個端着咖啡的女人。
蓬松的黑卷發随意地披散着,水汽氤氲也遮不住那張小巧臉蛋的精致,穿在別人身上灰撲撲不起眼的中性衣服倒是襯得她有種不谙世事的清純。
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宋藹在內心補充道。
意識到自己盯着一個陌生女人看得有些久,宋藹耳根有些發燒,有些慌亂地移開了視線。
他膚色白,臉一紅就格外明顯。
溫冬盯着小青年漫上兩頰的紅,眼睛眯了眯,這容易害羞臉紅的性格……
啊,想起來了。
宋藹。
年僅二十一,不但早已以優異的成績從警校畢業,還已經有了兩年的工作經驗,辦案能力很不錯,被稱為趙立安的接班人。
他是去年被調到趙立安身邊的,想來上邊也是存着想再培養出來一個趙立安的心思。
宋藹這人心性算不錯,要是別的天之驕子每時每刻都會被拿來和一個年歲相差不多的人比較,努力獲得的一切榮譽都被輕飄飄地冠上一個,“啊,這不是誰誰誰的接班人嘛,優秀是應該的”,難免會對那人産生憤懑的情緒。
但宋藹不但沒有,還一直都抱着謙虛的态度在趙立安身邊學習。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如果不是之前的事,他或許能和趙立安一樣,在晏城警界創立一個名為“宋藹”的标榜。
不過之前趙立安不是要讓猴子和老張過來嗎?怎麽把宋藹也叫來了?
溫冬啜了口微燙的咖啡,咽下喉間苦澀好奇似地問道:“你也是趙隊手下的警官嗎?你看上去好年輕啊。”
見女人主動和自己搭話,宋藹下意識想搔搔後腦勺緩解緩解緊張,手舉上來才發覺自己手上還帶着橡膠手套。
懸在空中的手頓時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的臉更紅了,具有少年感的聲音輕到有些發飄,“……是的,我是宋藹,您是溫小姐吧?”
雖然沒見過這位小姐,但之前聽趙隊他們提過。
看着肢體僵硬的小青年,溫冬對他露出了個堪稱和藹的笑,“叫我溫冬就行。”
宋藹察覺到了她眼中對他毫不掩飾的善意,微愣後低低應了聲,“好。”
悄悄把無處可放的手放下的時候,他還掩耳盜鈴似地沒敢看她。
這小孩兒,可真乖。雖然溫冬自己也就25。
不自覺地,溫冬眼中的笑意真實不少。
“說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正好和猴子從房間中走出來的李映川,目光從溫冬臉上明顯的笑意劃到她對面宋藹如喝醉酒般燒紅的雙頰,嘴角弧度加大,眸色卻漸沉,有種莫名的危險感。
雖然前段時間他被外派,但回來後有侯哥那個萬事通外加大嘴巴,沒過多久他就被迫補課似地将錯過的八卦通通聽了遍。
尤其是李法醫對人一見鐘情的事,侯哥都不知道在他面前感慨過多少遍了,他也就記住了那個女主人公叫溫冬。
頂着李映川捉奸似的目光的宋藹頭皮都有點發麻了,他有些尴尬道:“李法醫,其實我們也沒說什麽……”
宋藹甚至都有些調戲了長輩女朋友的社死感了,雖說李映川實際上也沒大他多少,但他平時比較敬重他。
見不得大反派欺負人一小孩兒,溫冬遞出手中的咖啡,笑着道:“一兩句閑話罷了。剛還想找你呢,你的咖啡,我手都舉酸了。”
這人,沒看人小孩兒窘迫到都快要原地挖個洞把自己藏進去了嘛。
宋藹知道溫冬是在幫他解圍,正想提醒她李法醫不喝咖啡,李映川身後的猴子先他一步。
猴子笑嘻嘻說道:“溫小姐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李法醫不喝咖啡的,不如把這杯給我吧?”
诶,溫冬還真知道。
別看某人在用手術刀割開皮肉,鮮血四濺的時候,淡定得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暗地裏卻怕苦。
所以在她詢問的時候,他只愣了瞬就自然地說好,她這才說麻煩了。
她和李映川相處的這段時間,她沒少暗戳戳地試探他,但越試探就越發現他對她簡直是縱容過頭了,嚴重崩人設了都。
要不是她非常肯定她以前沒有發生過穿書事件,連她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和他真的有一腿了。
對她這麽個替身都這麽好,那對正主還不得上天了?
啧,不過有一說一,偏執深情人設還挺帶感的,以後說不定還能開本以這種人設為男主的小說。
李映川一下就攥住了猴子探出想要接過咖啡的手,迎着溫冬詢問的目光,他不慌不忙道:“現在喝了。”
平淡從容的語氣像是在說之前不想喝水,但現在想喝了那麽輕松。
溫冬善解人意道:“真的嗎?其實李法醫不喝的話也不用勉強的,可以讓猴子解決……沒記錯的話這位警官應該是叫猴子吧?”
“是,是的。”猴子誇贊道,“溫小姐記性真好。”
随着李映川的手勁越來越大,猴子終于忍不住出聲讨饒,“痛痛痛……李法醫輕點,手要斷了。”
卧槽,只是杯咖啡,李法醫不至于對他下死手吧?
“抱歉。”
說是那麽說,但李映川臉上哪有抱歉的意思。
輕飄飄的一聲道歉後,李映川松開了猴子的手,去接溫冬手中的咖啡。
冰涼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手指,那是足以讓人心生眷戀的柔軟溫熱,他攥緊了手中同樣帶着熱意卻觸手堅硬的杯壁。
溫冬貼心提醒道:“我家沒有糖,不過有牛奶,你要來點嗎?”
聞言李映川低眸看了眼她手中已經喝了一半的咖啡,白瓷杯中是濃郁的黑,粗略一看舌尖似乎就嘗到了化不開的苦澀,“你加了什麽?”
溫冬順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自己的,“什麽都沒加,我喜歡咖啡原本的味道。”
李映川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咖啡,“那我也不用。”
“如果不加東西這咖啡可能有點……苦。”
溫冬本來想再給他遞個梯子,可話還沒說完,就見李映川喝了一口,他那麽毫不猶豫的動作,給溫冬一種就算她遞過去的是杯毒藥,他也會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喝下去的錯覺。
直直苦到舌根的澀感讓李映川眉頭微皺,不過很快又平複,“還好。”
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他以為這麽說就能騙過味覺嗎?
他這副自欺欺人的模樣讓溫冬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翹,但好歹沒拆穿他,甚至還配合着點了點頭。
“還好就行,有機會再給您泡。”
李映川面色幾不可見地僵了瞬,卻還是回道:“好。”
看來讓大反派皺眉大可不必用到毒藥,一杯原汁原味的咖啡足矣。
揉着手腕的猴子朝一旁的宋藹擠眉弄眼,仿佛在說,瞧,愛情的酸臭味。
宋藹被侯哥誇張搞怪的表情逗笑,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圈。
李法醫雖然溫和,但對身邊的女人都是淡淡的,紳士禮貌居多,他确實還是第一次見到李法醫這麽……堪稱縱容地對待一個女人。
溫冬環視了下四周,從房間出來她就沒再見到過趙立安和唐璐。
“對了,趙隊和唐璐他們呢?”
李映川手上的咖啡放得極低,回道:“他們去保安室調監控了,順帶和嫌疑人聊聊。”
*
看着保安室昏昏欲睡的大爺,趙立安兩人走過去,他們都站保安室門口了大爺都沒發現。
這麽松散,難怪會出事。
唐璐輕聲喊了句,“大爺。”
“诶……”烤火烤得都快睡着了的大爺被叫聲驚醒,他睡眼惺忪地偏頭看向站在保安室門口的一對男女,疑惑地問道:“你們有什麽事嗎?”
唐璐自然地摟住了身旁男人的手臂,滿臉笑容道:“咱們是來這租房子的,我們想問問這片治安好不好啊?”
被摟住的趙立安臉上也帶出絲笑。
兩人看上去就像對尋常的恩愛小夫妻。
伸手不打笑臉人,被叫醒的大爺懶散道:“一般吧。”
唐璐掃了眼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保安室,“這保安室就您一人值班啊?”
有冷風從門口吹進,大爺把手又往熱水袋中塞了塞,“是啊,不過我們這還有個小夥子,待會兒會來換班。”
唐璐壓低了音量,試探道:“那這……應該沒有發生過什麽事吧?”
方才還眼皮子一下下往下搭的大爺似乎瞬間清醒了不少,他沉默了會兒,而後才道:“如果手上還有點閑錢的話,去租個好點的地段吧。”
唐璐驚訝道:“啊……難道這裏真的發生過命案啊?”
似乎是哪個詞戳到了大爺的神經,大爺不耐煩地擺擺手,“小姑娘家家的,別亂說,去去去,別打擾我休息。”
見打探不出什麽了,唐璐直接拿出了警察證,“您好,警察,我們需要您配合調查一件入室搶劫案。”
探訪
窩在椅子裏的大爺眯着眼将證件上的女警和眼前的女人對比,一看還真是警察,他立馬放下了手中的熱水袋,慌忙站了起來,全然沒了之前悠閑懶散的模樣。
“不不是我幹的,我昨晚一直在保安室,攝像頭可以作證的。”
他老頭子活這麽大歲數,還是第一次碰見這種事。
見保安大爺惶惶然,唐璐收起證件安撫道:“大爺您別急,沒說是您幹的,咱們就是例行過來看看情況,我們想查看一下這小區的監控可以嗎?”
“當然可以。”保安大爺配合地走上前把監控調出來後就讓開了位置。
趙立安在翻找昨晚的錄像,唐璐目光落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的大爺身上,柔聲和他搭話,“大爺您貴姓?”
說話間手伸進口袋摁了下。
紙和筆她身上不是沒有,但為了避免讓老人家更加緊張,她只是暗中摁下了錄音筆。
大爺道:“我叫王于建。”
唐璐繼續詢問他之前的事,“王大爺,剛剛您勸我們最好去租別的地方,是因為這個小區以前就發生過入室搶劫案嗎?”
“不是入室搶劫……”王大爺停頓了下,看了看雖然背對着他們但依舊壓迫感十足的趙立安,又看了看她,似乎是在想該怎麽說。
“本來只是隔壁小區出了事,後面因為居民的強烈要求,我們又加了個保安輪班,可沒想到前段時間我們小區還是出事了。”
唐璐凝眉追問道:“不是入室搶劫?那是什麽?”
王大爺嘆了口氣,“聽說隔壁小區那姑娘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臭了,身上都是那種不堪入目的痕跡,但屋子裏的貴重東西都還在。”
入室□□?
唐璐慢慢引導,“那這個小區不久前也發生了這種事嗎?”
可能是說到自己看守的小區,王大爺臉上的感慨更深了,“是的,她哥哥來看她的時候發現了不對勁,立馬報了警,雖然那姑娘沒死,但也差不多了,畢竟被那牲口囚禁那麽多天……”
王大爺正嘆息着,餘光卻瞥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保安室外的青年,“诶小餘你怎麽就來了?”
他看了眼顯示屏上的時間,才七點半,八點半才是他們的換班時間。
想到溫冬說覺得奇怪的保安,趙立安暫時停下了手中動作,和唐璐一起看向外面的男人。
穿着黑色保安服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輕,180左右,體型符合李映川對昨晚那個蒙面人的描述。
長相憨厚的青年笑着搓了搓被凍紅的手,不慌不忙地頂着兩人若有所思的打量走進保安室。
“王叔。”他先是喊了聲王大爺,而後才不好意思地說,“我早來點您不就能早點回去休息嘛。”
王大爺愣了下,壓下眼中突然湧現的熱意。
人老了眼窩子就是淺,不過要是他家那個不知事的混小子對自己有他一半好,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嗐,你這實心眼的孩子,下次記得別來這麽早……”雖是責怪話語,但語調卻是軟的。
他看着青年通紅的雙手,把座椅上的熱水袋塞給他,“大早上的冷,拿去暖暖手。”
青年接過,笑得燦爛,“诶,謝謝王叔。”
光看他和王大爺的相處,這人看上去倒像是個熱心腸的好青年。
雖然根據溫冬的描述,已然猜出這人是誰,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唐璐還是假裝不知地問道:“王大爺,這是……”
王大爺拍了下腦袋,帶着歉意道:“嗐,瞧我,光顧着說話了,兩位警官,這是任餘,我之前和你們說的另一個保安。”
任餘似乎是才注意到兩人,只是下意識地掃了他們一眼,擔憂的目光就落在了王大爺身上,“警官?王叔你出什麽事了?”
趙立安銳利的鷹眸在任餘身上逡巡,突然意識到隐約的違和感是哪來的了。
他對突然出現在保安室的他們似乎沒有常人該有的好奇,從出現到現在他似乎就只短暫地掃了他們一眼,像是在盡量避免和他們有目光上的交彙。
見他擔憂的神情,王大爺內心微暖,解釋道:“不是我,是我們小區發生了起入室搶劫。”
任餘眼睛微微瞪大,似乎很是訝異的模樣,“怎麽會?是昨晚嗎?”
“這……”他們也沒說,王大爺看向唐璐。
唐璐在他們的目光下微點了下頭,“嗯,既然林保安也在的話,你們可以回憶一下這幾天上班時有看見什麽奇怪的人進出小區嗎?”
王大爺道:“應該沒有,進出的大多都是熟面孔。”
任餘沒立即回答,而是很認真地回憶了一下,而後問道:“奇怪的住戶算嗎?”
像是在認真地配合他們辦案。
趙立安盯着他:“請具體描述一下。”
任餘的手往熱水袋中縮,水聲晃晃,慢慢道來:“大概一個星期前吧,有個女住戶搬了進來,之前從來都沒見過她,她住進來之後也很少下樓,就算下樓也會帶着口罩,就她剛來的時候看見過她的臉,還蠻奇怪的一個人。”
這說的不就是溫冬嘛?他這算是禍水東引?
趙立安兩人目光交彙了瞬。
唐璐裝作記下,“……好,我們知道了,昨晚是王大爺值班,方便說一下你昨天下班後的行程嗎?”
任餘凝眉思索,“昨天啊……昨天我就和平日一樣,下班之後就走去公交站,坐公交回家了。”
“哪個公交站?”
任餘指了個方向,“就離這最近的一個,出了保安室左轉直走,遇到路口右轉,再一直往前就能看見了。”
“那您昨晚12點之後在哪?”據溫冬描述,那人敲門的時候是淩晨一點多。
任餘表情坦然道:“我睡得比較早,那時我入睡有一段時間了。”
“當時您家還有別人嗎?”
任餘搖頭,“沒有,我家就我一人。”
“您家在哪?”
“昌晏小區4棟401。”
“好。”
唐璐目光移到王大爺身上,“那王大爺呢,昨晚您守夜有發現什麽異樣嗎?”
異樣?
王大爺讪笑搔了搔頭,“……應該沒有。”
其實方才唐璐詢問的時候,王大爺腦海中飛快閃過個模糊的身影,但立刻就被他給否認了。
那應該是夢,那麽晚人小餘早回家了,怎麽可能會在小區門口晃蕩。他這個老頭子還是別亂說話給人小餘徒惹麻煩。
唐璐見王大爺含糊其辭的模樣,還以為他是晚上守夜的時候睡着了,也就沒怎麽在意。
畢竟在他們來的時候,大爺就昏昏欲睡,連他們站在門口了都沒看見。
*
取證完後,猴子和宋藹說是要去探訪周圍住戶,反正坐在屋裏也沒什麽事,溫冬也跟着他們去了,同樣随行的還有李映川。
本來他作為法醫是不必跟着去的。
小區中有很多棟房子,而一棟房子中的每層就只有兩家住戶。
溫冬所住的五樓,抛除溫冬本身,就只有對門一家。昨晚那麽大的響聲,卻沒有一個人出來看看情況就非常地詭異。
幾人走到501,宋藹指骨規律扣門。
等了會兒,沒人應。
又是規律的三聲。
就在宋藹舉起手要敲第三個三聲之際,有微弱的女聲隔門傳出,“誰?”
宋藹朗聲道:“您好,我們是警察,女士可以先開一下門嗎?”
門內女人先是沉默了會兒,而後才輕聲道:“可以給我看一下你們的警察證嗎?”
幾人對視了眼。女人的戒備心很強。
為了降低女人的戒心,宋藹爽快答應:“當然可以。”
說着宋藹從懷裏拿出警察證,打開之後怕她看不清還盡量貼近貓眼。
好一會兒,女人似乎是确定了他們的身份,幾人聽見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女人小心翼翼地從門縫中探出頭來。
女人長相清秀,但臉上滿是青紫傷痕橫亘,尤其是女人臉色蒼白,更是顯得她臉上的傷痕觸目驚心,明明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但她無神渙散的雙眼中卻充斥着令人心驚的麻木。
女人感覺到了幾人停留在臉上的視線,不自然低頭扒了扒披散的發,想要遮住臉上的傷。
“女士,您這是……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們幫忙嗎?”
她臉上的青紫再結合她的神态,宋藹一眼就猜出了她滿臉的傷是怎麽來的,他眉頭不自覺皺起,但聲音卻是放緩放輕,生怕驚飛敏感的鳥雀一般。
聽見男人算得上是關心的話語,女人低垂的眸中閃過絲嘲諷。
沒有人會幫她,也沒有人能幫得了她。
她緩緩搖頭,輕聲問道:“幾位警官是有什麽事嗎?”
見宋藹擰着眉還想說些什麽,猴子不着痕跡地把他往旁邊擠了點,笑着道:“我們有件案子需要您的幫忙,可以去您家坐坐嗎?”
這小子,還真當自己是剛來警局的小菜鳥呢,滿腔熱血沖了頭了,辦案就辦案,管人家的家事作什麽?
堵在門口的女人沒動,只是警惕地盯着他們。
看出了女人對男性的警惕,溫冬從高大的宋藹身後探出張臉,“或者您來我家也成。”
溫冬一米六七,在女性中其實不算矮。
可她前面站着一米八多的宋藹,後面又是一米八多的李映川,兩人又是成年男性的高大身量,被夾在他們倆之間的溫冬顯得纖弱又嬌小,看起來非常無害,尤其是她臉上還洋溢着讓人舒适的笑容。
她指了指對面的502,滿臉笑容,“我就住您對面。”
宋藹背脊僵直,一動都不敢動。
招他
從背後傳來的聲音近在咫尺,感覺到身後女人離自己似乎很近,生怕自己一動溫冬柔軟的臉就要貼在他背上了。
有清淡的香氣鑽入鼻腔,宋藹不知為何耳根又有些發燙了。
同樣察覺到了兩人過于親近的距離的李映川眉頭微皺,後退了步讓出位置,輕輕将溫冬往他的方向拉了把。
拉完之後他沒有立即放手,而是扶住她的手肘,給她提供支撐力,除了手碰到了溫冬的手肘,其他地方都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
紳士到溫冬也只是偏頭看了他一眼,但并未躲開。
聽溫冬說她就住在對面,女人先是從上到下快速地打量了她一眼,而後又垂下眼,目光落在她趿着棉拖被繃帶纏得嚴嚴實實的腳上。
溫冬沒有錯過她眼中轉瞬即逝的愧疚,她笑得更柔軟無害了。
看來她對昨晚的事并不是毫無所覺啊。
偏頭垂眸的李映川有力手指無意識緊了緊,手肘上的鈍痛惹得笑得正歡的溫冬都偏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滿是莫名。
招你惹你了?掐我作什麽?
要是李映川能聽見她的心聲,他會說,招了。
在他眼皮子底下笑得那麽燦爛,可不就是在招他嗎?
想碰她。
想一寸寸撫過她笑靥妍麗的臉,看看是不是會比玫瑰花瓣更加滑嫩柔軟,會不會像那些花瓣一樣微微一用力,就氤氲出膩人的香氣……
內心叫嚣着,可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李映川清淺眸子斂得更低,下颚克制緊繃,扶在她手肘處的手也變為了之前不輕不重的力道。
他被欲念操縱,蠢蠢欲動的雙手似乎被無形的鐐铐鎖住了。
低斂到幾乎半阖的眼眸中,傾瀉出星星點點的情緒讓原本漫不經心的溫冬微驚。
就如同站在寂然空曠,只剩凜冽寒風的深淵邊沿,不經意間探頭往下望的那麽一眼,就被濃郁到沒有盡頭的黑暗震撼到屏息。
腳下原本足夠安全的距離似乎變得岌岌可危,耳邊呼嘯的風也想着将自己往深淵的方向推。
溫冬心下微沉,想着大反派好好的這又是在發什麽瘋。
正當她想要細看之際,一直抵着門,呈現防禦警惕狀态的女人松開了門,側着身子對他們道:“進來吧。”
由于女人是盯着溫冬說的這句話,前面的猴子和宋藹沒好意思在她的盯視下推開門走進去,只好尴尬地反頭看她。
看見正在“深情”對視的兩人,猴子眼中的尴尬瞬間變為了戲谑。
啧,難怪李法醫這次也會跟着過來,原來是為着溫冬啊。他早該想到的,要是像之前,李法醫才懶得管他們探訪取證這種事呢。
察覺到衆人視線的溫冬只好匆忙移開目光,往前輕推了把朝她擠眉弄眼的猴子,示意他們趕緊進去。
“你們怎麽還堵在門口?人家邀我們進去坐呢,走走走。”
猴子本名侯順,本來就是因為人瘦,還和猴子長得有那麽點像,才被取了“猴子”這個綽號,他這麽五官亂飛,顯得他尤其猥瑣。
李映川往上推了推眼鏡,目光落在猴子臉上。
不知怎麽的,猴子在他淡淡甚至還帶着些許溫和意味的目光下突然就有些笑不出來了。
臉就像是被漸漸凝固的水泥扒住了一樣僵硬起來,猴子幹笑了幾聲就讪讪地拉着宋藹反過了頭,不敢再調笑溫冬。
這李法醫看起斯斯文文的,沒想到盯着人看的時候還有點吓人,這讓他雞皮疙瘩起一身的勁兒,和做錯了事之後,趙隊冷着臉一言不發地瞪着他有得一拼。
幾人推開門,跟在消瘦的女人身後。
穿過走廊,走進屋內可以看見屋子裏擺設不多,但勝在幹淨整潔。
女人沒理會跟在背後的他們,只是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前走,到客廳的時候她只留下了句,“請在這等一下。”
她頭都沒回地打開房門,從衣櫃深處抱出來一個小男孩。
男孩小小的臉蛋上也有傷痕,但遠沒有女人那麽嚴重。
窩在她懷中的小男孩用稚嫩細細的嗓音小聲問道:“媽媽,沒事了嗎?”
像是危險退去,從母親口袋中慢慢探出頭的小袋鼠。
那雙黑白分明的圓眸無意間瞥到客廳中的幾個陌生人時,如同看到怪獸般,剛放下心來的小男孩被吓得一抖,慌忙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