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鎖文 (2)
着她匆忙的背影,直至她拐進女廁,徹底沒了蹤影。
他扯扯微皺的衣服,轉身離開之際反頭掃了眼右後下方——剛剛溫冬頻頻看向的地方。
空空如也。
在溫冬急急忙忙關上廁所門後,她的身體就開始變得透明,周圍環境像突然卡頓的電視,頻閃幾下環境大變。
抓到你了
素淨的飄窗,柔軟的大床,還在綠色碼字頁面的電腦……
她回來了!
真實的世界,她的家……
溫冬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高興,她的手機就響了。
金編輯。
不是和他報備了今天不更新嗎?這麽晚了找她還有什麽事?
身心俱疲的溫冬此時只想趕緊洗個熱水澡埋頭睡覺。
“喂金編輯,這麽晚了是有什麽事嗎?”
對面是和她截然不同的高漲情緒,“沒事沒事,溫大作家不愧是溫大作家,沒什麽靈感還能堅持創作,寫出這麽精彩的劇情,新人物會是新的主要人物嗎?正派還是反派?舊大綱好像沒有她诶……”
過于龐大的信息量讓本就完全松懈下來的溫冬滿頭霧水,“什麽……新人物?”
“就您剛剛更新《懸溺》最新章出現的新人物啊,溫冬,還和您同名呢。”
Advertisement
跟溫作家同名的角色,直覺戲份會很多。
溫冬筆名溫暖的屍體,作為她的編輯,金編輯自然知道她的真名。
溫冬抓到了重點,“……你說我剛剛更新了《懸溺》?新人物還跟我同名?”
她更新了個屁,剛剛才從那個鬼世界逃出來。
“對啊,章節名叫……我看看,抓到你了,啧啧,一看就特別刺激,特別吸引人……”
溫冬根本沒心情聽金編輯的彩虹屁,挂斷手機立馬在電腦上查找自己的小說,果然有個名為“抓到你了”的最新章。
有種見鬼的荒謬感。
被盜號了嗎?是誰的惡作劇嗎?
溫冬深吸口氣點了進去,一目十行,越看心底就越發毛,手微微顫抖。
這些根本就是她在異世界的經歷。
被追殺,遇見男主,進警局,談條件,再是碰上大反派。
究竟是誰在後面操控這一切?
鼠标拉到章節最後,溫冬瞳孔猛地一縮,寒毛直豎,握住鼠标的手滲出黏膩的冷汗。
透過電腦屏幕冰冷的文字她似乎看見了李映川那雙似笑非笑的眼。
原來當時李映川說的不是“找到你了。”
而是--“抓到你了。”
??!
這是什麽情況?!
李映川怎麽會認識她?而且聽他的口氣好像還跟她有仇?
但這怎麽可能?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根本不會有什麽交集,更別說去招惹他了。
別慌,別慌……
她已經回來了,現在應該思考的是她會不會再被扯進那個鬼世界,還有弄清楚這見鬼的自動更新的詭異小說是怎麽回事。
溫冬一瘸一拐去廚房抖着手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在沒加糖的情況下不大的杯子倒了兩粒咖啡膠囊。
微燙苦澀的口感壓着溫冬平靜了些。
會不會再次被扯進去不得而知,但她凡事習慣于做最壞的打算。
假定她再次回到小說世界,要面對的問題就多了,比如虎視眈眈的殺人魔,身份,她的憑空消失,再比如大反派這個定時炸彈。
溫冬腦子一抽一抽地痛,渾身上下就沒一處舒坦,但她沒空理會,又灌了一大口苦到難以下咽的黑咖啡。
現在才10點半,她在真實世界最後一次看時間好像是快10點15。
溫冬回憶着她在小說世界看過的時間,剛逃出小巷的那個理發店中的巨大電子鐘,唐璐的腕表,一個是十點左右,一個是淩晨兩點多。
也就是說,她在小說世界待了四個多小時,而現實世界才過了十幾分鐘,小說世界時間流速遠比真實世界快得多。
溫冬在小說網站輸入自己的賬號和密碼,結果登進去之後是一片空白。
她立刻撥通了剛剛那個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
“溫作家,怎麽了?”
“金編輯,我的賬號登進去之後怎麽是一片空白?”
鼠标煩躁地在空白處噠噠噠連續不住地點着,仿佛這樣就能刷新出頁面。
金編輯不以為意,“害,可能是網站抽了,咱網站不是經常抽麽,反正你今天也更新了,等技術部同事明天上班估計就修複了。”
溫冬看着一片空白的頁面,總覺得沒有那麽簡單。
登不了賬號,就意味着她不能修改《懸溺》。
一個标點符號都動不了。
溫冬把自己的初稿翻了出來。
既然不能直接修改,那她就只能鑽空子了。
如果不能大刀闊斧地解決一切問題,或許還有個簡陋的法子可以一試。
安上身份。
按照之前在小說世界的想法,她仔細地看了遍大綱和人設,找到了一個人,指尖在她名字上點了點。
警局裏,被審問之前,她腦子裏快速過了遍《懸溺》裏已經出現的人物和将要出現的人物,發現只有這個人的身份能夠容納下她。
并不是因為姓名長相,而是因為——她也沒有身份。
她是警方安插在大型犯罪集團中的卧底,真實身份被掩埋,以假身份穿梭在集團中收集信息。
她所要做的就是頂替她的真實身份。
只要她安上了這個身份,很多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
怕自己漏掉什麽細節,她把自己已經更新的小說看了遍,拿本子記下重點。
放下筆已經是淩晨了,溫冬洗完澡草草處理了下傷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很累,卻異常地清醒。
繁冗的念頭掠過,像是有人撕了本書,在她腦海中撒着細碎的紙片,而她能看清那些或反或正小紙屑上所有的文字,腦子被迫處理龐大的信息,疲憊卻清醒。
她嘗試放空思緒,可問題一個接一個從窗外深暗寂靜的夜飛入腦海。
比如她為什麽會進入自己的小說?怎麽進去的?大反派李映川為什麽會認識她?她又是怎麽回來的?自己更新的最新章又是怎麽回事?
……
懸溺世界。
李映川在走廊拐角碰見了唐璐。
“映川?趙隊正等你呢,快去吧。”
沉靜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醫藥箱上,“你受傷了?”
唐璐笑笑,“沒,給一姑娘處理傷口,她是這個案子的目擊證人。”
李映川垂眸推了下眼鏡,“外面坐着的那個?”
“對,你看見她了?”
“我來吧,我專業一些。”李映川不容置疑接過唐璐手中的醫藥箱,把屍檢報告塞給她。
他突然展現出來的強硬讓唐璐有些陌生,雖然他臉上還是帶着淺淡笑意的溫柔神情。
愣神間,李映川早就提着醫藥箱往回走了。
映川他這是……怎麽了?他不是多管閑事的性子……
看着不曾回頭的挺拔身影,唐璐只好拿着手中的屍檢報告又折回。
在方才的長椅邊等了一會兒,依舊不見女人身影,李映川清淺的眉蹙了蹙,朝女廁走去。
一開始還是沉穩的步伐,可寂寂無聲的環境讓長腿越邁越快,像是在追逐什麽重要的東西。
腳步在女廁門口頓住,溫潤的嗓音伴随着規律的敲門聲響起,“小姐,你沒事吧?”
等了幾息,沒有任何回應。
随着時間一秒秒流逝,以安靜為燃料燒起了把大火,讓李映川內心燥郁漸漲,然而他的嗓音依舊溫和,像是快要到夏季的春風,裹着蠢蠢欲動的燥。
“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如果再不出聲的話我就要進去了?”
……
依舊沒有任何聲響。
轉了轉門把手,打不開。
李映川眯着眼睛後退了幾步,而後快步上前,一腳踹過去。
巨大咚地一聲,帶起門窗細微的震動,審訊室的衆人都被吓了一跳。
“怎麽了這是?”
猴子玩笑了句,“該不會是殺人魔殺瘋了殺到我們警局了吧?”
想到溫冬還在外面,趙立安把屍檢報告拍在猴子胸膛上,“我出去看看。”
唐璐連忙跟上去,“我也去。”
二人剛走出審訊室,又是一聲哐巨響,他們快步朝發聲地跑去。
大手抽槍上膛一氣呵成,“她現在是一個人嗎?”
“映川可能和她在一起。”
想起剛剛的屍檢報告是由唐璐送來的,趙立安眉間隆起,“他認識溫小姐?”
“不太清楚。”
“那他去找溫小姐幹嘛?”
唐璐頓了瞬,也透出點不解,“他說幫她包紮傷口。”
這麽多年朋友了,他還不了解李映川,看着溫柔斯文,一副不會拒絕任何人要求的模樣,實際上比他還難相處。
起碼他的不茍言笑是擺在明面上的,而他帶着冷鋒的刺是藏在溫柔外殼下的。
他好心幫人包紮?
他不信。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女廁,透過明顯被暴力踢開的門,他們看見了低垂着頭的李映川。
在廁所冷白燈光的映照下,被頭發遮擋住眉眼的李映川居然顯得有些陰沉。
趙立安掃了眼中間廁所隔間倒在馬桶上的門,門上裂了個大口子,可見踹的人當時有多大力。
“人呢?”
李映川沒看走到身邊的趙立安,只是盯着被他破開的空空如也的隔間,眼鏡下的眸子黑得深沉,向來平靜溫和的眉間夾雜着煩躁,“不見了。”
趙立安從認識他的那天起,就從未見過他如此堪稱失控的表現。
熟練地将槍退膛,“警局有監控。”
意思是別擔心,她跑不了。
“我知道。”但他還是抑制不住地滿腔怒火。
又是這樣,這次她又準備離開多久?
要怎麽她才不會離開?打斷她的腿用鏈子鎖着嗎?或許……做成标本也不錯。
一見鐘情
“映川……映川?”
有柔和的女聲打斷了他各種陰暗的想法。
李映川看向身旁喚他名字之人,淡淡道:“怎麽了?”
偶然瞥見李映川眼底殘餘的森然,唐璐微驚,話語梗在喉間,差點就忘了自己想說什麽。
但待她想要細看之時際,除了鏡片上泛的冷光,那雙被人贊嘆過清泉般的淺色琉璃眼溫和如初,仿佛之前的陰暗殘戾只是她的臆想。
自己肯定是最近熬夜熬出幻覺了,映川怎麽可能會露出那種令人渾身發寒的表情。
她勉強笑笑掩蓋尴尬,“……想什麽那麽入神?剛剛喊了你好幾聲都沒反應,趙隊讓我們去看監控。”
李映川颔首,“走吧。”
他若無其事地松開唐璐看不到的那側握到骨節發白的手,扶正眼鏡,步伐不緩不急,俨然又是那個斯文到一絲不茍的法醫了。
趙立安在監控室調出走廊幾個監控器近二十分鐘的記錄。
他們能看見女人和唐璐分開後,一個人像小動物一樣蜷縮在走廊的長椅上,脆弱盡顯,完全不像在審訊室那般冷靜。
猴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原來之前都是硬撐啊,這姑娘還挺能演。”
他們這些拿放大鏡研究她語言神态的人都覺得她是真冷靜。
看到李法醫主動和她搭話,攔着那姑娘的路,監控室裏的人就已經夠驚訝的了。
最不可思議的是李法醫居然還攥住人家姑娘的腳腕,單膝跪地為她穿鞋。
卧了個大槽?!
監控室在座有人倒吸了口涼氣。
誰不知道李法醫啊,身高腿長,相貌長得那叫一個好,白皙的膚色在他們這群黑皮中尤其打眼。
關鍵人家學歷高,能力強,性格還溫和斯文,對待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禮,警局裏的不少妹子追求過他,可他硬是以有女朋友拒絕了個遍。
可這麽久了,他們從來就沒見過他口中所謂的女朋友。
還記得有個妹子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被明确拒絕後變本加厲地給李法醫送東西。
之前李法醫都顧着小姑娘臉皮薄,但估計實在是被纏得不耐煩了,一點臉面都不給那小姑娘留,當着大夥的面把她塞的東西扔進垃圾桶不說,還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那姑娘碰過的手指,說是髒。
他們這才知道溫和斯文的法醫有嚴重潔癖。
那姑娘臉都白了,捂着臉跑走,之後再也沒來過。
自這場鬧劇後,公開追求李法醫的姑娘急劇減少,倒不是不饞,但有幾個姑娘忍受得了被當面說髒。
這李法醫是個狼滅,手起刀落,他自己那茂盛的桃花枝就被他砍得差不多了。
所以有着嚴重潔癖的李法醫主動蹲下,膝蓋抵在肮髒的地面,握住女人被血污覆蓋的腳,耐心為她穿上鞋,這件事就尤為顯得驚悚。
看着鏡頭中單膝跪地的李映川,趙立安也有些詫異,偏頭問他:“映川你和這位溫小姐認識?”
他也是才知道自家兄弟還有這麽近乎……虔誠的一面。
李映川專注盯着倍速播放的錄像,淡聲道:“不認識。”
監控室衆人表情奇怪。
不認識你撈人家小姑娘腿給人穿鞋?人家身上穿的還是裙子呢,你自己聽聽這像話嗎?
還沒等趙立安再問些什麽,李映川又說了,“不過我對她一見鐘情。”
監控室有幾秒沉寂,似乎是被他貌似随口一說的話驚住了。
李法醫不是有女朋友嗎?這是在開玩笑?幾人面面相觑。
而身為李映川的朋友,趙立安和唐璐當然知道他對外說的女朋友是憑空捏造的,但他們所訝異的是李映川所說的一見鐘情。
他那種理性的性格,怎麽看也不像是會對別人一見鐘情的樣子。
在弟兄們目光慫恿下,猴子看着表情淡然的李映川小心翼翼地道:“可李法醫不是說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李映川看着錄像中的女人溫和笑了笑,“快有了。”
意思就是以前那個被拉出來擋刀的女朋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
這是什麽驚天大瓜!
李映川沒在意他們臉上變幻的表情,看着女人飛快跑進廁所後,他向前一步,目不轉睛地盯着錄像。
但之後根本沒有人從廁所出來。
不是從門走的,難道是從廁所離開的?廁所就只有一個僅供透氣的小窗。
李映川讓技術人員把警局外面攝像頭拍攝到的錄像調出來。
李映川掃了眼幾個并行的窗口,“正對廁所的那個攝像頭記錄呢?”
技術人員突然記起來似的,“哦,那個攝像頭晚上打雷的時候線路燒壞了,本來是等明天讓人來修的。”
李映川擰着眉頭沒再說話了。
果然,在其他錄像中根本沒她的身影。
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消失了,他又失去了她的行蹤。
根據溫冬完善的罪犯側寫,趙立安他們馬上就鎖定了一個人——曹遠志,一個屠夫。
叮……叮叮……
鐵制凸起撥過一個個簧片的清脆聲響,彙聚成一首悠揚緩慢的安眠曲,讓聽者覺得置身于白雲間,有種安寧的飄浮感。
透明玻璃罩中身材纖細的芭蕾女孩腳尖點地,另一只腿在後方伸起,雙臂優雅展開,是芭蕾中基本動作中的伸展。
穿着白色芭蕾服的女孩肢體舒展,随着悠揚緩慢的安眠曲一圈又一圈地舞動,裙擺水波一樣配合着她優美的舞姿,簡直像個高貴,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
從八音盒略有些褪色的紅褐色漆面來看,不難判斷它應該有些年頭了,不過光滑沒什麽劃痕的模樣,能看出主人的珍視。
陽光照在旋轉奏樂的八音盒上,童趣又溫馨,溫冬下意識伸手去摸,卻看見自己的手指穿過了八音盒。
溫冬怔愣,這……是夢?
可手指有些發涼,指尖還殘留着光滑的觸感,像是剛剛的某一時刻,她真切地摸到了八音盒的漆面。
正當溫冬試圖想再觸碰八音盒,下一秒眼前就一黑,猛然失去了意識。
當溫冬再度回複意識時,她感覺自己好像被困在了……某個地方。
她能感覺到自己艱難的呼吸,每一口氧氣似乎都是她争奪來的,眼前也隐約能看見前方不遠處的“東西”。
可她感受不到她的軀體,手,腳,軀幹,她試圖去調用它們,可沒有絲毫反應,就像是它們本來就不存在一樣。
她像是被困住了。
她的靈魂被困在了一副毫無反應的軀殼。
眼前的模糊一點點清晰起來,她看清了眼前那模糊的一大團。
一個起舞旋轉的等人比人偶,女孩,非常精致,仿真皮膚是病态的蒼白。
不過那雙大卻空洞的眼睛顯得有些詭異,尤其是當它一動不動盯着你時。
那雙眼此刻正盯着溫冬。
涼意竄進腦海,溫冬下意識想移開視線,卻發覺就連稍稍動動眼珠都非常艱難。
什麽鬼,她這是碰上鬼壓床了嗎?
掙紮着想調動身體知覺的溫冬恍惚間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
‘救救我……’
誰?!
‘救救我……好疼……’
‘救救我……無論是誰……請救救我……’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充滿絕望的哀求。
經過溫冬的努力,眼珠似乎終于能稍稍移動一點了,她想看看房間中還有沒有別人。
眼珠一點一點偏移着,像是緩慢卡頓的電影鏡頭,不知過了多久,溫冬看見了一面大鏡子,就在她的斜前方不遠處。
房間不算大,她借助鏡子差不多就能将整個房間看個大概。
可以看到除了兩個一站一坐精致的人偶之外,房間中好像沒有人。
……沒有人?那剛剛是誰在求助?
那她呢?
像之前那樣沒有實體嗎?
溫冬細細地觀察着鏡子,發覺她的視角有些像是那個坐在椅子上的逼真人偶。
和之前那個擺出起舞姿勢的人偶一樣大且空洞的眼睛斜視着鏡子。
看着看着,溫冬突然察覺了一個令人悚然的發現。
她暫時待在的這副軀體不是人偶,而是人!
不知道經歷了什麽恐怖的事而變成這樣的人。
透過鏡子能看見“舞女”雪白如紙的臉上緩緩劃下一滴淚,在她面無表情宛若死人的臉龐上顯得詭異又絕望。
腦子中的聲音越來越凄婉,溫冬一時分辨不出這求救是來自“舞女”,還是來自處于相同境況的她所在的這個軀殼。
沒過多久,旋轉的八音盒戛然而止,房間驟然安靜,就連呼吸聲都難以聽見,寂靜到像是沒有活人。
就連溫冬這種喜歡安靜獨處的人,都覺得這封閉房間中死一樣的寂靜像塊大石頭,壓得人喘不過氣。
時間的量度變為每一次艱難的呼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溫冬感覺呼吸更加困難了起來。
如果是夢,死也就死了,可關鍵是經過上次那場玄學之後,溫冬不能确定這是在夢中還是小說中,小說中死了說不定就真死了。
不過這真實的觸感和變态的情節,倒有點像是小說,雖然臉不是自己的。
畢竟她寫《懸溺》的時候沒少在網上扒拉變态案件,其中就有把漂亮正青春的少女做成人偶的,不過她沒寫。
哦,當時好像是覺得不夠血腥,就暫時沒寫。
經過之前被追殺的經歷,溫冬這次很快就壓着自己鎮定了下來,深吸淺吐,每一次吸氣都吸到最底,一下一下,什麽都不想,只專注于呼吸。
她一直都堅信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咔噠”一聲,門從外面被打開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終于開始更這本了 (^▽^)
感謝“夢陌影”小可愛營養液×3
真實的夢
溫冬好不容易慢慢平靜下來的心頓時慌了瞬。
有人來了,是兇手嗎?
溫冬放輕呼吸,趕緊緩慢艱難地回轉偏斜明顯的眼珠。
長長的“吱呀”,鐵門開了又合。
皮鞋砸地的聲音,一下又一下,規律地回蕩在小房間中。
“嗯?怎麽關了?”青年男人自言自語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
他徑直朝八音盒走去,拿起八音盒扭動開關。
“咯……咯……咯……”不知道是不是八音盒年歲太久老化了,轉動開關發出的聲音就像是骨頭錯位,令人牙酸。
可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卻像是聽到什麽美妙音樂,惬意地勾了勾唇角。
還沒完全轉過眼的溫冬才發覺那照在八音盒上的根本就不是什麽陽光,只是昏暗的燈光而已。
畢竟這連扇窗戶都沒有的小房間陽光怎麽照得進來?至于之前恍然生出的童趣和溫馨之覺就更是個笑話了。
悠揚清脆的音樂響起,男人腳步輕盈地踩着節奏走過來,他似乎看見了“舞女”臉上的淚痕。
“怎麽哭了?”溫柔的詢問,像是對女朋友一樣的耐心。
男人輕手輕腳地拭去“舞女”臉上的淚,略有些歉意道:“是裙子不好看嗎?還是妝容不滿意?你知道的,我一向粗手粗腳,不過我下次會注意的。”
“好了別再哭了喲,變醜了我可就不要你了。”男人的話語中透着難以忽視的認真。
安靜的房間中,男人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複,溫柔地摸了摸她盤起的秀發,寵溺地誇了聲,“真乖。”
看見手上勾下的一小摞頭發,男人臉色幾不可見地變了變。
“安撫”完“舞女”,男人又在坐在椅子上的女孩面前蹲下。
男人的臉正對着溫冬,可溫冬只能看見他一團馬賽克的臉。
雖然不怎麽能看清五官,但溫冬隐約能感覺到男人先是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很滿意似的,伸出手一寸寸地撫過“她”的臉龐。
明明沒什麽感覺,溫冬卻覺得冰冷黏膩,像是被什麽冷血動物纏繞爬過。
男人輕柔的語調似安撫似引誘,“你現在一定很羨慕能翩翩起舞的晶晶吧?別擔心,你馬上就能像晶晶一樣……不,你馬上就能成為晶晶了。”
男人起身,将維持“舞女”優美舞姿的鐵鈎一一取下,“舞女”像是一點點漏氣的人形氣球,挂鈎全部取下後,爛泥一樣癱倒在地。
男人似乎嫌她擋路,如同對待垃圾一般随腳把她踢到一邊,碰都不屑碰她,全然沒了剛開始的珍視。
而後他小心翼翼地将椅子上的女孩抱上一個類似手術臺的地方。
男人一邊将女孩纖細的四肢細致地擺好,一邊嘴裏輕聲安撫道:“別怕,不會痛的,馬上就好了喲。”
溫冬感覺腦後一涼,如同在懸崖邊一腳踏空的墜落感,最後的印象就是頭頂的那臺亮到刺眼的燈和男人和着八音盒音樂像歌謠一樣的話。
“擡頭,挺胸,沉肩,……”
像是溺水者掙紮着破出水面,滿頭冷汗的溫冬一下子從床上驚坐起來,目光渙散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雖然神智還沒怎麽清醒,但習慣使然,借着床頭燈撈過床頭櫃上的紙和筆就開始唰唰唰地将夢中的一切記錄下來。
作為一個寫手,源源不斷的靈感還是蠻重要的,可靈感可貴在稍縱即逝,所以一般有靈感她就會立即記下來,沒有紙筆就用手機備忘錄。
像夢這種東西,一般被她定義為“天賜的靈感”,可這玩意兒醒了沒幾分鐘就忘得差不多了,她就養成了夢一醒就從床頭摸紙筆的習慣,記一些關鍵詞。
記得差不多放下筆,溫冬才有空環視周圍環境。
熟悉的布景,是她家。
打開手機發現才五點出頭。
那口把她硬拽起來的氣松了下去,坐在床上的溫冬放任自己往後倒,她在柔軟的床鋪彈了兩下。
剛剛那個應該是夢吧?她似乎是以別人的視角去經歷的,而且回來的時候也沒有出現“本章完”。
還以為她會夢到之前被殺人魔雨中追殺的那幕,沒想到卻夢到了別的。
那這個夢又代表着什麽?
警示嗎?還是只是她心情大起大落的産物?
看那人熟練的手法,看起來像是慣犯,人偶殺手這個素材也是《懸溺》中的一個備用單元,雖然是備備備用了。
溫冬掃了眼本子上的關鍵詞,記得差不多後合上本子就準備繼續睡了。
閉着眼躺了沒一會兒,溫冬伸手調暗了床頭燈。
閉眼又沒一會兒,還是覺得太亮,就索性将床頭燈調到最暗。
不出意外地,溫冬醒了之後就再沒能睡着。
盡管她已經把床頭燈調到最暗了,可她總是覺得頭頂有盞亮到刺眼的燈,而她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手術臺上任人擺布。
但把燈完全關了的話又覺得太暗。
一起床溫冬的太陽穴就一抽一抽地痛,也不知道是睡眠不足還是感冒了。
冷水洗了把臉,溫冬擡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毫無血色的臉,渙散的目光,濃重的黑眼圈,幹裂起皮的唇。
得,睡了一晚上,更像鬼了。
随便煮了碗面,吃完在寫文網站登上自己的賬號。
果然,依舊是一片空白。
不出意外的話,這段時間暫時是修不好了。
難得空閑,溫冬一時倒不知道幹些什麽,思索片刻,她走到客廳搜了部老電影看。
反正也更不了新了,就當做放假了呗,經歷過這兩天的刺激,正好她也需要放松放松。
老電影就是老電影,步調緩慢,卻異常有質感,窩在沙發中的溫冬一開始還饒有興趣,可過于舒适的環境讓她的眼皮越來越重,看着看着,她就不自覺地合上了眼。
戴上橡膠手套踏入房間的李映川看清床上的情形沉穩的腳步驟然頓住。
床上被血色環繞的女人只松松垮垮地穿了條真絲吊帶,黑色卷發遮住了臉,側躺蜷起的背脊纖細單薄,露出的蝴蝶骨伶仃,暴露在冷瑟空氣中蒼白到帶着死氣的肌膚傷痕累累。
看着有些熟悉的身影就那麽生氣全無地躺在不遠處,首先湧上李映川心頭的是恐慌,成倍增長的恐慌,而後再是震怒,滔天的暴戾。
眼瞧着前面的李法醫突然停住了之後就沒再動過了,如同在門口紮了根似的,他的助手羅以方有些奇怪道:“李老師,是有什麽問題嗎?
等了會兒,見李法醫沒應,他又試探着喊了聲:“李老師?”
男人面無表情偏過頭來看他,眼中不知什麽時候布滿了血絲,像是密不透風裹住某種洶湧拱動的情緒而在眼中勒出的密密麻麻的血痕,他望向他的目光比看屍體的還涼。
羅以方一時竟被他眼中翻湧着的莫名暗色給駭住了,他有些結巴着問道:“是怎……怎麽了嗎?”
盯着他的李映川移開了攝人視線,朝狼藉的床邊一步步走去,只留下句,“別過來。”
冰冷的語氣似命令似警告,如同圈出領地的獸類。
羅以方愣了一下,“……好,好的。”
李老師這是突然怎麽了?自從踏進這個房間就不太對勁。
在他的印象中,李法醫向來都是沉靜從容的,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平靜溫煦的神情,似乎再怎麽艱難的情況都難不住他,這種駭人的表情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李法醫臉上。
這讓他突然記起了他剛被調來李法醫身邊時碰上的那個案子,一個高智商犯罪天才,喜歡将受害者身上的肉像片魚一樣片下來,直至片到只剩骨架,肉骨完全分離。
被抓捕時他顯得非常平靜,從容到讓他都以為可能是抓錯了人,直到他聽到他懷孕的妻子因為過度驚吓而早産進了醫院,危在旦夕。
他偶爾深夜夢回依舊會想起那時,軟肋被脅後,男人面具陡然被撕破浮現的癫狂。
他在恐慌,如同失去了生命支柱。
羅以方若有所思看着床上被虐殺的女性,有些擔憂。
這位姑娘該不會是李法醫的朋友吧?做他們這行的,最怕的就是碰見熟人。
李映川一步步踏碎從窗戶投進的慘白陽光,在滿是血跡的床邊停下,被橡膠手套裹住的修長的手擡起,幾不可見地在屍體臉上方停了瞬,而後小心地将遮在臉上的黑色卷發撥開。
女人清秀的臉漸漸呈現在眼前。
高高懸空的心猛然下落,李映川攥緊了冰涼的指尖,試圖抑制微微顫抖的手。
還好……
還好不是她。
她就算死,也應該死在自己手上。
人聲漸漸朦胧着遠離,嘈雜又清晰着靠近。
“诶……怎麽突然來了這麽多警察啊?”
有人壓低了聲音,“好像是來抓什麽殺人犯。”
“殺人犯?!就和我們住一個小區?這也太吓人了吧?”
“嗐,誰說不是呢,還好我們平常沒得罪過他。”
……
什麽殺人犯?她看的不是部歷史片嗎?
溫冬意識漸漸回籠,想撐着沙發坐起來,卻被冰涼一片的堅硬觸感驚得立馬睜開了半阖的眼。
看清眼前的情形,溫冬低罵了聲。
得死
又是陌生的環境,此時她該慶幸的是她沒有直接躺地上,而是還有個搖椅躺,手上還拿着她特意準備的風衣。
現實世界是盛夏,而小說世界是初春,上次大雨天只穿着條吊帶睡裙,可沒把她凍死。
這時有個杵着拐杖的老婆婆緩步走了過來,眯着眼打量她奇怪道:“诶……姑娘你誰啊?怎麽坐我椅子上了?”
溫冬歉意朝她笑笑,“不好意思啊婆婆,我這就走。”
穿上風衣,溫冬觀察了下四周,發覺大部分人都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想到醒來之前隐約聽見的什麽警察殺人犯,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