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溫娘 你恢複記憶了?
他下巴有青渣刺痛了溫娘的臉頰, 溫娘偏頭躲了躲,自嘲地笑道:“皇上比我想的還要冷心絕情,竟然設計我至此, 你是不是從頭到尾都在設計我?”溫娘知道他的設計絕不僅僅如此, 或許她所見不過冰山一角, 比她醒後的初見還要更早的算計。
“那你的算計從何開始呢?”
“我算計你?”溫娘擡頭看向李承胤, 目光堅定不為任何可動搖,一字一字說得無比認真且真摯:“我從未設計過你。”
“你在撒謊, 溫勉北那事你就在算計朕。”他清楚的知道這是溫娘的詭計, 她擅于蠱惑人心,擅于利用陽謀陰謀, 她的算計更偏向于直白的告訴你眼前是坑還是并非是坑, 那樣的直白影響你的判斷, 讓你想賭又不敢賭。
“那按照還皇上的意思, 是不是我剛剛的話也在算計?你覺得我居心不良,便處處将我往壞處想,溫勉北那事你認為我只想救他,逼你走投無路, 逼你不得不答應。那我為何之後要費心思同燕、平二王談判呢?”
李承胤躲開溫娘灼灼目光, “溫娘是聰明人乖乖的聽話好不好?”
溫娘目露嘲諷,“如果我不聽話呢?”
李承胤不羞不惱, 溫柔地替溫娘将鬓間碎發攏到耳後, 指尖似有若無的劃過她肌膚,修長而幹淨的脖頸在他手下似乎一擰就斷, “不聽話的溫家已經倒了,留下的溫娘會聽話的,對嗎?”
“你怎麽會認為孩子能脅迫我, 怎麽會認為我會眼睜睜看着這孩子與你,重蹈先帝與廢太子的覆轍?”只要想到這個結局,溫娘便止不住的渾身顫抖,她眼底清明比誰都清楚,“李承胤,我只有一顆心。”
“我知道,所以我要了。”
“你自己沒有心,憑什麽要我的心,想拿走我的心用你的來換啊。”溫娘可笑地望着李承胤,他好像真的認為帝王無所不能,認為只要坐上帝王想要的只管拿就行,“我原以為我是愛你的,其實我只是雛鳥情節作祟,只是你是我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所以不自覺依賴信任,但是李承胤你配不上任何的真心,你想要坐穩你的皇位,你覺得帝王本該永遠孤獨永遠涼薄,那我祝你如償所願。當初你問我昏迷不醒時喊的誰,我說我從來只有你,現在我改答案了,只要不是你誰都可以。”
李承胤瞳孔猛然緊縮,他望着溫娘的眼神猶如要把人啃噬殆盡的野狼,可最終他還是沒有對溫娘做什麽,就是負氣離去時寝宮門差點叫他摔爛。
溫娘把李承胤氣走後獨自去了書房,把門從裏面關死了。
佳文佳慧還是很害怕李承胤,尤其是李承胤又不愛笑,渾身上下不怒自威的氣息叫她們二人膽顫,所以每回李承胤來鳳兮宮,她們能不露面就不露面。這回溫娘昏倒,她們也只敢等李承胤離開後才去看望溫娘,但是先前溫娘還沒蘇醒,這時候聽到溫娘醒了,她們自然是想再去看看的,兩人在房間等了好久,不停地起身又坐下,得知李承胤好不容易走了,忙往溫娘的寝宮方向去,可誰知道撲了一場空。
溫娘沉默地撇了眼屬于李承胤的案桌,早在之前他就在鳳兮宮處理朝政,非得在她案桌邊再加上他的,一大一小擺在一處竟然也不會顯擠,只不過此刻無比刺眼。
她坐上她的案桌後,昏迷前腦中好像多了不少記憶,醒來後又瞧得不太真切,就如同上次被李承胤訓責受刺激後,一閃而過的許多陌生畫面,最後又忽然忘記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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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試圖回想自己先前看過的畫面,她的呼吸都沉重不少,可溫娘非逼着自己一定要想起。
從前若是頭疼欲裂得很她就停止,害怕自己會不小心弄巧成拙,唯獨這回她死死摁住自己額角,她知道這可能是她最後的機會,若是沒有孩子、若是淑妃沒死,她還可以溫水煮青蛙的找回記憶,因為顯然她試着在李承胤身上找回記憶,每回确實是能添上不少她以前熟悉的動作,但是她明白如今她要是再想不起以前的事,這輩子真的要永遠困在這京城,困在李承胤身邊。
她很害怕自己日後突然恢複記憶,會想離開而離開不得,不論是沒有能力離開,還是怯懦離開,這都是她不敢想象的。
她不喜歡。
不喜歡冰涼無情的皇城,不喜歡沒有感情如怪物般的李承胤。
那她喜歡哪裏?
喜歡的人是誰呢?
“阿郢。”溫娘咬着牙吐出二字,可等她頭疼緩解後,又想不起自己方才喊的名字,就連先前閃過的記憶都好似在消散。
她連忙拿筆記下,握筆的手止不住顫抖。
她最想回到哪裏?最愛的人是誰?
溫娘閉上眼睛,下意識勾勒出卻還是李承胤的臉,可她注意力卻順着他的下颌往上,停留在他右眼角下的淚痣上,“真的好像……”
像誰?
溫娘一幅又一幅的畫着人物像,每回一到五官便停滞不前,她逼着自己落筆描補,最初的那一幅最像李承胤,可她只撇了眼便随意的丢在旁邊。
繼續憑借自己的感覺随心補足畫像上人物五官,每一幅都比上一幅要有細微的不同。同時每一幅畫後的景色不停變化,有草原、有荒漠、有佛寺,還有街道小巷。
到底是像誰?
像……阿郢。
阿郢。
溫娘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伏案痛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似要把滿腔的想念與,“阿郢,我好想你。”
佳慧原是想探望溫娘,走到門口聽見屋內傳出哭聲,心裏頓時緊張起來沒想那麽多就要闖入內。落後一步的佳文也依稀聽見了,忙攔下她要推門的手。無論何種原因皇嬸在哭,這種時候敲門都很不識趣。
她牽着佳慧就要離開這裏,難怪書房四周都沒人,肯定是之前就不叫人在這邊伺候,她們自然裝作不知道為好。
等到眼淚都流幹,溫娘氣息逐漸平穩,她緊緊地閉了閉眼睛,将過往的情緒全都收斂。
秦溫良目光落在自己畫的畫上,擡手摁了摁額角,她害怕會再次忘記趕緊想記下,但這回她落筆很是順暢,過往記憶沒有再模糊,反而經過她不斷回憶越發清晰,她便停筆不再繼續,而是将所有的畫歸攏到一處,找了銅盆取了火折子把這些畫全都燒掉不留痕跡。
“溫……芙蓉。”秦溫良看着明明滅滅的火光反複琢磨這三個字,突然淡淡笑出聲。待盆內的畫作全都燃燒殆盡,剩餘灰燼秦溫良倒進屋內的盆栽裏,又用下面的泥土蓋嚴實,才将窗戶打開一半,透透裏面燒過東西後留下的味道。
秦溫良出了書房轉身到正殿而去,她眼下着急見顧玉塵,匆忙下沒發現她畫得最像李承胤的那幅,也是她随手扔得最遠的那幅畫,因着掉到座椅後方被擋住,并沒有被她處理掉。
秦溫良命月寧請顧玉塵給她把脈,月寧雖覺得溫娘周身氣質似乎冷淡不少,可因着此番巨變她并未多疑,任誰親眼見到如妹妹般真心相待的姑娘死在自己面前,都會承受不住打擊。
顧玉塵得知皇後請他過去探脈,剛剛才回尚藥局還沒怎麽歇氣,忙拿着藥箱跟着月寧往鳳兮宮走。
他步入鳳兮宮正殿,剛與秦溫良對視,瞬間就覺察她不對,這樣的眼神不會出現在溫娘身上。
顧玉塵瞬間想到恢複記憶的辦法,有過心理準備或許她會恢複記憶,可還是問道:“你恢複記憶了?”
“嗯。”單單一字聽在耳邊都似泛着寡情的冷氣,淡漠疏離至極。
“你、你……”顧玉塵不知自己是該替她喜還是替她悲,一時間間話卡在喉嚨處,或許是因為這幾年的袖手旁觀,他撇過頭沒有勇氣再看她。
溫娘眼底依舊冷漠,擡手撫過正殿內擺放的物件,從滅掉熏香的三鼎白鶴香爐,到嵌雲母檀木羅漢榻,再到窗杦上新擺的盆蘭花,能夠擺出來的都是溫娘極愛的,一年又四季變化她的鳳兮宮亦是如此,她讓原本巍峨威嚴的鳳兮宮添了幾分生活氣息,也是這樣的生活氣息讓她囚禁在皇城,“顧醫師在旁看着本将軍深陷深宮看得可盡興?”
顧玉塵被她問得無話可說,他不知道怎麽面對她,這幾年沒有李承胤的旨意他是絕對不會踏足鳳兮宮,便是好幾回就要在乾清宮撞上她,他總是遠遠的趕緊避開,“對不起……”
“何來對不起,你欠的是秦溫良,不是欠溫娘,你與溫娘毫無瓜葛。”秦溫良把她與溫娘界限化得清楚,同時也是把她與顧玉塵的界限劃清楚,不過源于一場交易而已,“你我之間除一命之恩外再無其他瓜葛,比不得你和李承胤的情分,這些我都明白,所以呢,我也不會為難你。”
顧玉塵眉頭動了動,想同溫娘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溫娘也不想聽他解釋,“你欠我一命是時候歸還了,幫我離宮徹底與皇宮割離,往後你我之間就算兩清。”
溫娘當初救下顧玉塵算機緣巧合,他去西北尋找一株名為鳶兮草的藥,這東□□生長于西北戈壁之上,可也并非只要是戈壁就能找到它身影,能不能碰上還是需要運氣。
溫娘救下為尋找藥草而受傷的顧玉塵,恰好她曾見過他要找的那味藥,幫他把藥找了回來,顧玉塵便許諾他欠溫娘一命,日後若有需要可以找她。
那時候溫娘不過當他是普通醫師,後面得知他是藥谷神醫的弟子,她就時常将顧玉塵欠她一命挂在嘴上,想着要不要索性把顧玉塵留在西北當軍醫,邊疆将士們哪有沒受傷留血過的,能有位好醫師相當于多份保障,可惜她沒有把人留住。
“說好的欠我一命,當初我讓你留在西北你不同意,如今你不會又想反悔吧。”秦溫良不給顧玉塵退路,她如今只要離開皇宮,至于顧玉塵幫她會不會惹怒李承胤,這些她都管不着,只有溫娘那傻姑娘才想事事完美,事事都想替人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