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思清 是不是這天下想對我好的人都不配……
月寧領命往乾清宮的方向去, 溫娘睡得整個人都顯得懶散,她起身在院裏走了走驅散臉上的睡意。
溫娘剛走不過幾步,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讓浮碧打探呂家的事, 側首問道:“淑妃的姐姐當年嫁的是誰?”
因着淑妃最近頻繁在她耳邊說起呂家, 似乎對呂家的做法已經沒了耐心, 溫娘放在了心上便讓浮碧去打探打探。
“淑妃娘娘的姐姐最後好像嫁給前燕王世子李曜。”
李曜的正妻可不是呂氏, 宗室嫁娶溫娘都曾有過目,溫娘這點還是知道的。
“是侍妾, 淑妃娘娘的姐姐為妾。”淑妃的姐姐曾經是庶女, 後面庶女的姨娘被扶正,庶女搖身一變也就成了嫡女, 以呂家家世呂家女嫁給皇家世子為正妃是可以的, 按照她的出生側妃之位也行, 但怎麽都不至于落到侍妾的地步。
“是世子當年不肯答應淑妃娘娘的姐姐嫁入燕王府, 只肯以妾室将她接進門,如果呂家要将她嫁進燕王府那就當妾室,呂家還是将人送了進去。之後世子出事,呂家三少爺還曾在酒樓大肆擺酒, 說是幸好他庶姐不曾給他給為世子妃, 要不然呂家也要因此受牽連,這事傳到皇上耳裏, 皇上以枉議皇室的罪名将呂家三少爺杖打了八十大板。”當時溫娘尚在病中連鳳兮宮內裏的事都無暇顧及, 所以她還真不知道有此事。
如果李曜在那時就有謀反的打算,他不應該放棄呂家這般助力才是,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覺得呂家靠不住,知道呂家是從政投機者,多家均勻下注, 只想哪家有利跟着收益,而不想承擔任何風險。
“淑妃曾經說過她有位青梅竹馬,她的姐姐代替她嫁給了她的青梅竹馬?”當時淑妃并未跟溫娘點明那人是誰,溫娘不想戳到淑妃的傷心處故而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把話題扯到別處。
溫娘心裏有股不大好的感覺,她直覺素來精準,每回有這種感覺的總有事發生,她低聲問道:“呂家先夫人與燕王妃有過交集?”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但聽說呂家與燕王家婚事是自小定的,當初淑妃娘娘的姐姐寧可為妾都要入燕王世子後宅,曾有人誇贊過呂家重收諾言,是燕王世子辦事不公道。”
“也就是說與淑妃青梅竹馬的可能是燕王世子?”溫娘錯愕地望着浮碧,她是真不知其中還有這番故事,心裏那股不安越發濃烈,想讓人把淑妃請來鳳兮宮,但是又怕淑妃再跟她提出宮不出宮的,反而招惹到李承胤,更何況便是溫娘知曉這些事了,如果淑妃自己不再主動談及這事,溫娘更是不好提起。
她能看出淑妃對她口中那竹馬的在意,她也是恨呂家的所作所為,這股恨意随着她在宮裏待得越久而越濃烈。李曜拒絕娶淑妃的姐姐為世子妃,他呂家送過去的女人只能為妾,故意借此羞辱呂家,顯然是極不滿呂家調換人的決定。
沒準當年李曜對淑妃也是有意,只等着淑妃及笄之年便将人娶回去,誰知道命運弄人淑妃被呂家人換進宮。
若是李曜活着倒還好,可如今他死了,因為皇家争鬥而死,不能在一起就罷了,偏偏最後一生一死。
溫娘頓時心煩意亂得步也不散了,擡腳往內室走去,想找本書看看靜靜心,最近總是知道這些不得雙全的事,讓她整個人都止不住的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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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寧跑着回到鳳兮宮,額頭上滿是大汗顧不上擦,在院外沒有見到溫娘,直接往溫娘的寝宮跑顧不上規矩,推開門朝正坐在榻上看書的溫娘就道:“娘娘不好了,皇上在玉棠宮要将淑妃娘娘杖斃!”
溫娘提着裙子快步而跑,緊趕慢趕終于趕到玉棠宮,宮門就在眼前,她腳下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臨到門口聽見李承胤冷酷嗓音賜淑妃杖斃。
溫娘握緊拳頭,手臂微曲撐着宮門,厲聲制止:“住手!”嚴厲的聲音還在喘氣,臉上是因快跑而泛起的紅暈,細眉上都沾染了淩厲決然之色,一時間似乎煞氣四起,衆人紛紛停下動作往宮門口望去。
趁着衆人愣神之際,溫娘咬牙上前走,推開要捉淑妃的侍衛,一把将人護在身後,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換氣。
李承胤目光落在淑妃身上,又望向把淑妃當幼崽護的溫娘,不知道這事誰透漏的消息給她,他瞬間想到後面的淑妃,先前她就有拿溫娘做擋箭牌的前車之鑒。
“姐姐不必替我求情,往日總是姐姐勸我離開,今兒就換思清勸姐姐離開吧。”往日淑妃都喊溫娘為娘娘,這是頭回喊她姐姐,是真拿溫娘當做自己的姐姐。她姓呂名思清,在宮裏從不提自己的名字,也從不讓別人喊她名字,始終都是淑妃亦或者淑妃娘娘,因為她覺得在宮裏的人是淑妃,而呂思清從始至終一直都在宮外。
溫娘眼眶驀地一紅,顯然是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這刻她好似感同身受。
李承胤嗓音陰沉如不見光亮的濃夜,望向淑妃的眼神更是恨不能将她千刀萬剮,命令旁邊的瞿安之:“把皇後娘娘送回鳳兮宮。”
溫娘害怕他傷害淑妃,護着淑妃後退,眼神卻不讓半分,直直地望向李承胤道:“臣妾好歹是後宮之主,皇上要發落淑妃至少也得先告知臣妾。臣妾不知淑妃犯了何錯竟惹得皇上要杖斃。”
“皇後這是在忤逆朕?誰給皇後的膽子這麽跟朕說話。”李承胤最不喜歡她的執拗與不聽話,就像是随時都要脫離掌控,把溫娘拉到自己跟前,讓她徹底遠離淑妃。
“我只想知道淑妃何錯惹得皇上大怒。”
“淑妃意圖離間帝後,呂家大逆不道試圖将手伸進朕的後宮,甚至命淑妃給朕下藥,這些理由夠不夠?”
“淑妃她是無辜的,不存在什麽挑撥離間帝後感情,她說的話我都沒有聽過,至于呂家要淑妃下藥這事,何嘗沒有可能是呂家往淑妃身上潑髒水,淑妃在呂家一向不受寵。”溫娘掙脫開李承胤拉着她的手,試圖推開那些鉗制住淑妃的侍衛,見自己沒辦法推動,回頭倔犟地望着李承胤讓他放人。
李承胤越過侍衛,走到溫娘身邊眼神裏有着幾絲遺憾,“皇後還是不知錯,朕命你們處死淑妃,你們還愣着幹什麽?”
“如果皇上對我不滿,大可沖着我來,不必拉其他人。”
“姐姐回去吧,這些我都已經承認了,全都是我做的,是呂家指使我……”
李承胤見她對淑妃百般維護,竟都不過問自己中藥後是不是身體有礙,只顧着怎麽狡辯救下淑妃,狹長眼眸裏暗沉沉壓人,厲聲吩咐侍衛:“給朕摁住她狠狠地打!”
侍衛不敢再遲疑,壓着淑妃便要行刑,淑妃嘴裏被塞了白帕子,不能發出半點聲響,可看着每一下板子落下她忍不住顫抖,就知道打得生疼。
“我求求你放過無辜的人。”溫娘跪在李承胤面前,緊緊扯住他金線繡祥雲的袖口,掌心被膈得生疼也沒有松開,終于在身後一下接着一下的杖打聲中,溫娘撐不住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不該尋找恢複記憶的辦法……從今往後我會乖乖的聽你的話,再不敢違抗命令。”
她把錯全往自己身上兜攬,覺得是自己害了淑妃。她越是如此李承胤越是冷硬,他全然不為所動,将抓住他衣袖的溫娘甩開,神色漠然到比雪落冰封還有冷,“給朕狠狠的打。”
“不要!”眼見淑妃額角冒出冷汗,掙紮的弧度越來越小,溫娘急得想撲到淑妃身上替她受罰,可是她被侍衛摁住手臂無法動彈,她直接動腳踹人。
侍衛顧忌李承胤命令,又怕傷到溫娘,只能硬生生捱了溫娘幾腳,侍衛鉗制住她任由她踢自己,但是絕對不會松開伸手,皇上的命令他們同樣違抗不得。
溫娘嬌靥煞白,身子止不住地顫栗,焦灼地望向已經面若冷霜的男人,“李承胤你不能……你快叫他們住手……”
李承胤蹲下身子擡起溫娘下颌,把她的臉轉到淑妃行刑的方向,讓她眼睜睜看着板子一下一下打在淑妃腰背上,桃色宮裝已經染上鮮豔血跡,“朕警告過你少在意她幾分,既然你不聽話這便是你該得的,看着她死在你面前的滋味如何?”
“呂家懷不軌之心,暗染指帝王後宮,把持朝綱……”淑妃唇邊被口中鮮血染紅,她一口咬死呂家,勢必要把呂家拖下水,可到最後她卻道:“思清先前對姐姐說的話是真心的……”離開這皇宮該有多好。
溫娘不忍心再看,瑟瑟地閉上眼眸,聲音染上濃濃的哭腔,再控制不住眼淚,如決堤洪水而下,怒吼質問眼前冷心冷情如怪物的恐怖男人:“是不是這天下但凡有人想對我好的人都不配活着!”月合如此,淑妃亦如是。
李承胤勾了勾薄唇,指腹重重地擦拭她的眼淚,在她臉頰留下紅印,“朕已經給過溫娘好幾回機會,再三警告過溫娘遠離淑妃,讓溫娘不要試圖離開朕,可誰讓溫娘總是不聽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