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芙蓉 你是朕的女人心裏便只能有朕
李承胤整日都守在溫娘身邊, 眸子都不錯開的盯着她,連她離自己五步遠的距離都不肯,還強迫溫娘必須看他, 若是溫娘把目光放在宣紙上, 他便冷嘲熱諷是不是還在想那個野男人。
溫娘鳳眸微垂, 沒有那副畫作輔, 她好像就要忘記那人似的。
李承胤緊握着她的手,黢黑的瞳眸裏閃過不虞, 見她默不作聲指腹按了按她手背。
就在他要發怒之際, 溫娘單手撫上他臉頰,指腹劃過他眼角淚痣, “皇上曾親口說出‘你我之間毫無情意’這樣的話, 如今此番待我又是何意, 皇上是否堅持仍舊待我無甚感情?”
這回李承胤回答前遲疑了下, 對上溫娘溫潤無辜的鳳眸,他還是不禁嘲諷道:“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裏裝着別人,朕不過覺得你是朕的女人心裏便只能有朕而已, 你不要妄想得寸進尺。”
毫無感情挺好, 她也不用有任何顧念。
溫娘指腹撫過他攏起的眉心,将他皺着的眉頭輕輕撫平, 好似又接近那人一分。
她想, 其實那幅畫破損了也無妨,眼前的男人與那畫中人有幾分相似之處, 可不是最能幫她找回記憶的?如此她不用再害怕會把畫像弄壞,會畫不出那人風骨。
“既然是我虧欠了皇上,那我便如皇上的意聽話的留在皇上身邊, 我不會得寸進尺的。”溫娘輕聲接了他的話,将手放在他衣領處,替他撫平領口褶皺,道:“母後有意舉辦擊鞠賽,我想着正好佳文佳慧需要件事練練手,她們總不能一直留在宮裏,遲早都要站在人前,我便答應母後此事,正好還能讓重明公主回趟京城與母後見見,阿胤意下如何?”
李承胤聽得阿胤二字心頭驟然顫動,他松開溫娘的手猛地站起來,結果心髒跳動的聲音越來越響,就像在他耳旁劇烈跳動,似乎帶着煙花般的璀璨絢麗。
他清楚的明白他的病沒有發作,但是他覺得自己難以自控。
溫娘被他的動作弄得愣了下,她主動把自己纖細白淨的手塞進李承胤手心裏,側頭輕聲問他,“阿胤不願意是嗎?那我同母後解釋解釋,下回再請重明公主回京城。”她嗓音裏有着些撒嬌,平日裏本就溫柔的聲音添了繼續撒嬌讓人無可抵抗。
其實溫娘對着這樣的自己不大習慣,她自醒後就好像不知道柔弱是何物,她習慣鎮定冷靜的分析利弊與選擇最有利的方案,但是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她與那人的相處便是如此,對着那人她可以毫無理由的任性與撒嬌。
顯然李承胤比她想象中的要吃這套,李承胤被刺激得握緊溫娘的手,“朕下旨讓六公主回京,這事定在選秀之後,正好六公主路上時間寬松些。”
他生疏的喚重明公主為六公主而非六皇姐,溫娘只當做沒有察覺到他與陳太後以及自己同胞姐姐的疏離。溫娘朝李承胤笑得眉眼彎彎,接話道:“我很高興阿胤能答應我的要求,我替阿胤研磨。”
李承胤在溫娘書房拟旨召重明公主夫婦即日進京,溫娘低眉在旁替他研磨,往日楊春元做的事都由溫娘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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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李承胤前些時日便要提拔江蘇學政兼理國子監事務的周枝庭為青州府知府,便讓前去青州任職的周枝庭順道前往蒼臨讓重明公主夫妻二人入京。
周枝庭乃前軍機大臣周培之子,于慶元四十一年考中進士,先帝在位期間他先後都察院右都禦史、安徽知府、江寧府巡撫,五十二年因辦理山西曲縣貪侵國庫銀兩案失察導致被貶革職,直到三年後先帝特赦命其修書處擔任行走,而後被先帝調往黃州監察使,期間為政公正清廉、斷絕疑案、為民做主,李承胤登基後才被調回京城任禮部尚書,兼理國子監事務。
李承胤在等周枝庭入宮領命前,李承胤大致的将周枝庭情況同溫娘說了一二,或許只有如此他才能抵抗溫娘的目光,她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他惱羞成怒,可真當她把心思皆付諸于他,他又覺得耳尖被燙得發疼,握着毛筆的指尖都在泛白。
溫娘在心底過了便周枝庭簡歷,說到底這都是先帝為他鋪的路,周枝庭為人有才,又出生名門相府,周家世代為官,其父周培是先帝朝時期的名臣,前有衛琇、明燭分庭抗禮,周培還能占據一席之地可見其能力,先帝為了不叫周家繼續做大,擔憂李承胤會如同他般被朝臣裹挾前行,便将周枝庭狠狠壓下,叫周家暫無出頭兒郎,日後等李承胤重新啓用周枝庭,憑借這份識人重用的恩情,不怕周枝庭不對帝王死心塌地。
李承胤望着溫娘深思的眼睛,懂得她心中在想先帝待他極好,肯為他費心思謀劃,他薄唇揚起細微弧度,語調裏似有惆悵道:“朕心裏清楚,先帝最看中的人并非朕,那時候就算沒有大哥二哥,可朕前面還有幾位哥哥,算算他壓下周枝庭的時間大抵他是動了想朕的六哥繼位的打算。”
“那阿胤想坐上這位置嗎?”
“想,為何不想?”李承胤瞧着溫娘求知的眼神,他從不後悔自己謀奪這天下,也不後悔自己當了這帝王,因為他明白若是自己坐不上這位置,“坐不上這位置,死的人便是朕。”
溫娘顯得有些興致缺缺,眼睛是最最不相同的地方,仔細想想除了眼角淚痣相似外,好像她找不出別的相似點了,但她得承認李承胤說的對,皇家争鬥一貫如此,換作其他王爺登上帝位對這些兄弟未必會好到哪裏去。
“那為何先帝會想要六皇子登基?我從母後那裏聽得了些六皇子的事,他既已出家怎麽為帝。”
“傻溫娘,你太看輕皇權了。”李承胤好笑地望着有些天真的溫娘,“先帝想将帝位傳給朕的六哥,自然是能傳給他的,他沒能坐上這位置不是他坐不上,而是他不願意坐,所以最後他終被被豺狼虎豹吞噬。普通人家的兒子也有家産相争,可輸也就輸掉錢財或爵位,不至于讓你丢掉性命,贏也就能贏得幾間鋪子家當,也不能叫你一步登天,可皇家這場争鬥贏了的人坐擁天下,輸的輸掉的是命,甚至是兒孫後輩,譬如大哥二哥他們的兒子,又譬如被耽誤的佳文佳慧,還有朕那些兄弟的母妃,如今在西六宮住下的老太妃們,這些都是因為他們在這場争鬥中輸了。”
溫娘唇色緊繃地望着李承胤,道:“我不喜歡這皇家。”
“朕也不喜歡。”李承胤挑起溫娘落在胸前的一縷頭發,“可先帝有句話說的好,這世上只要有皇帝想不想做的事,而無皇帝不能做成的事,在皇家能說不的人只有帝王。正如朕将你留在皇宮,留在朕的身邊那般,說不永遠只能是朕。”
溫娘拿手中絹帕覆蓋在李承胤眼睛上,擋住他肆意侵略般的眼神,好像就比較像她要找回的那段記憶裏的人。
李承胤鼻尖是絹帕上殘留的蘭花香,他薄唇微勾了勾,沒有着急将絹帕拿下,而是順勢将溫娘抱到自己腿上,強勁有力的雙臂此刻虛攬溫娘腰肢,故意弄得溫娘身子往下滑,溫娘只能環住他脖頸才能不掉下去。
“乖乖的,等朕見完周枝庭再說。”李承胤以為溫娘還在撒嬌,輕笑着看了一眼她的側臉。
其實是因為絹帕無法遮住李承胤眼睛,溫娘不想與他對視才乘機望向他身後,下巴搭在他肩頭,聽到李承胤這話,加上正好外面響起楊春元禀告周枝庭求見的聲音,溫娘順勢從他懷裏起身,把書房留給李承胤。
走之前溫娘摸了摸李承胤的食指,這回目光落在他下颌處,眷戀的蹭了蹭他臉頰,這個動作她似做過千百遍般熟悉,以至于讓她有種那人就是李承胤的錯覺,可她每次認為那人是李承胤後,便立馬會比從前還要清醒,知道他絕對不是。
可這回真的不等李承胤反應,她就繞過側邊的八寶玳瑁底座的屏風從側門出了書房,長長的舒了口氣。
方才溫娘并沒有說假話,她不喜歡這冰冷無情皇家,她要趕緊找回記憶離開這裏,還不能讓李承胤察覺。
以至于在淑妃問溫娘是否有過離開皇宮念頭的時候,溫娘出口便是不會。
“娘娘真就沒有想過離開皇宮嗎?”淑妃眉尖微皺,面色凝霜,鄭重地望着溫娘:“您好幾回出入皇宮完全可以一走了之,離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就像她如果想離開皇宮那是天方夜譚,且不說她能逃出皇宮就是難于登天的事,便是成功出宮後也會面對呂家追殺,對上呂家她沒有反抗之力。
提起離宮似乎是件很簡單,那是她手裏有鳳牌與內務府宮牌,而這種做法也就能用一兩回,不過出宮對她而言是算簡單的。
“沒有過。”溫娘苦澀地笑了笑,“我離開之後去哪呢?我沒有從前的記憶就像沒有來處,沒有歸途的人。”她宮裏不知道何時已經不安穩,她連句真話都不敢表露,淑妃到鳳兮宮正好與李承胤撞了前後腳,只怕他已經知道淑妃來找她的事,不過他聽到這樣的答案大概會很高興,畢竟他一直都是想把她困在皇城。
鳳兮宮就是金籠,她是他放于掌心的芙蓉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