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困住 李承胤手猛地收緊成拳
李承胤手猛地收緊成拳, 他心裏一直認定他為了她才報複秦溫良,或者說他決意報複秦溫良是因為秦溫良将她弄丢,但是他現在沒辦法說出口, 因為他隐約覺得已經不是了。
“當年你說的那件錯事到底是何事?”
蠻奴聽到李承胤突然發問, 心裏頓時慌做一團,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答案, 這件事秦惜安并未跟她提過,她怕露餡不敢胡謅, 只能保持沉默。
李承胤疑惑地望着她, 以為她一時語結是因為不願提及,他垂眼睫毛影子落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黑色, 心裏蹿出煩躁之意, 那種答案明明就在眼前偏生解不開的煩悶, 好像他即将釀成大錯的感覺, 如他意圖争奪帝位的那刻太相似了。
溫娘回到鳳兮宮便讓人去請顧玉塵,可得到的答複是他在乾清宮,便只能讓浮碧等在乾清宮不遠處攔他。
“還請顧醫師跟我去一趟鳳兮宮。”
顧玉塵如今也會給溫娘請平安脈,他是乾清宮與鳳兮宮兩頭跑, 這回溫娘請他過去, 顧玉塵不疑有他,也是這回他失了警惕才踩進坑裏出不來。
“給我開避子湯, 或是絕子湯也行。”
顧玉塵震驚地望向溫娘, 這要求可着實有些過分了,“你這是怎麽了?你瞧後妃不順眼把人打發得遠遠的就行, 談不上用避子湯或是絕子湯。”因為李承胤從未寵幸過她們,她們能懷上孩子才有大問題。
“你不開就算了。”
“你是準備自己喝?”顧玉塵擡眼看向眼前女人,他見過她提及生活與未來的向往眼裏有光的時候, 他知道溫娘從不是會作踐自己的身子的人,她比誰都愛惜自己的命,也比誰都想見到太平盛世、人間繁華。
顧玉塵見她沉默不語,走上前抓住她雙臂緊張地問她:“李承胤他做了什麽?”
溫娘撇了眼顧玉塵逾矩的手,看了眼失态的顧玉塵,側首道:“你已經猜到了啊,開不開随你。”
顧玉塵嘴唇張合好幾回,幾乎是抖着聲音道:“不行啊,我開不了的,你再喝避子湯往後就真與子嗣無緣了。”他長着狐貍眼卻沒生幾分狐貍心思,深深望着溫娘也沒有做掩飾。
“再?”溫娘抓住顧玉塵話中漏洞,她鳳眸睜了睜,便微眯的望着他,“我每日調理身子的藥是避子湯?那個配方配藥你動過。”
顧玉塵別過頭指節微顫,因為溫娘猜測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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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刻懷疑溫娘是見他失态,故意刺激他想讓他說出實話,要不然怎麽在這種時候她還能保持冷靜與敏捷,抓住他一時口快露出的破綻,可他已經沒法跟她計較這事了。
溫娘驟然松下口氣,如果她每日喝的不是調理身子的藥,那她就不會懷孕了,這也難怪這幾年她都從未懷孕,這一刻好似全說通了。
“你說他會不會嫌棄折磨得我不夠,命你在藥裏下了慢性毒藥,待我毒發日日夜夜受淩遲噬骨之痛啊。”
她還有心思跟顧玉塵開玩笑,反觀顧玉塵皺着眉頭複雜的望着溫娘,“不會的,我不會看你死在我面前。”這是秦溫良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顧玉塵欠過秦溫良一命。
“哦?”溫娘擡了擡眉頭,她不認為自己能得這位顧醫師以命相護啊。
顧玉塵見她又想從自己嘴裏套話,這回學老實不再開口了,哪怕知道溫娘能從他的表情看出一二,也總比他自己把事捅出來好,避子湯一事無意間說出口,他都不知道怎麽跟李承胤交代。
這回換作溫娘拉住顧玉塵手臂,問道:“我真的欠了李承胤良多?”
顧玉塵站在原地默不作聲,溫娘當他默認自己虧欠了李承胤。
男女之間還能談何虧欠?
不外乎情之一字。
可她初見他便心生歡喜,認定此人只想與他在一起,她不像是會辜負他的啊。
“我雖然記憶全無、前程往事皆忘,但是失憶不能作為逃避責任的借口,如果我做過的事我認。”
溫娘自認為自己做事敢作敢當,她也只做自己拿得起放得下的事,譬如當初她知道淑妃與其姐姐身份弄錯,導致淑妃代替她姐姐留在宮裏,她答應叫淑妃在宮裏好生生活,又譬如她同平王、燕王承諾的那般待兩府的郡主,如今知道自己有所虧欠,償還也是理所應當。
“但如果我沒有做過的事,別人休想強加在我身上,我讨厭被誤解,也讨厭同人解釋。”
顧玉塵被溫娘抓住手臂,他拍了拍她的手想叫她放開,眼光卻瞄到自己帶來的藥箱,思忖着自己要不然還是直接溜吧,他總覺得溫娘又是再給他下套。
果然,溫娘沉聲開口:“有沒有讓人恢複記憶的辦法?”
如果溫娘今兒沒意外試探出一些東西,見到顧玉塵反常的表現,溫娘拿捏不準顧玉塵态度,還不會直接問他恢複記憶的辦法,可誰知道正好趕巧撞上了,便是一鼓作氣趁勢追問下去。
“沒有辦法。”顧玉塵怕溫娘不行,再次強調道:“我手上真沒有,如果有就不會讓你失憶這麽久,當初你瞧見李承胤眼睛都亮晶晶的。”
“如果你提我失憶前的事我會樂意聽,失憶後我對李承胤的感情很是不必再提。”她知道自己的感情有多愚蠢、有多可笑,“哪怕沒有針灸開藥這類的辦法,有其他辦法恢複記憶也行。”她沒問顧玉塵從前自己是誰,又是怎樣的人,顧玉塵為何還擔憂她小命,這些顧忌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會說,溫娘只能自己尋求恢複記憶的辦法,“我自己想辦法找回記憶,這樣應該不會連累你吧?”
溫娘含着關切的話語出聲,又是處處為他人着想,不給人增添麻煩。
顧玉塵長嘆一口氣,“你是因為腦後淤血滞色導致失憶,淤血不散記憶找不回,受刺激或許能恢複記憶,但是我不能保證成功,也不保證會不會對你造成不适。”這也是不能動針灸散淤血的緣故,因為傷到腦袋,強硬散淤血造成的傷害是不可挽回的。
難怪當初她聽到李承胤讓楊春元傳達那份責罵她的口谕,她情急之下吐血後腦子閃現不少畫面,可這也延續不了多久。
“你說的淤血像是阻塞的河道,河道打通之後要維護保護,可繞是如此依舊會有泥沙聚集堵塞的那日,那我腦後淤血散過後會不會重新凝聚?我可不想費盡心思找回記憶,到時候突然又失憶了。”溫娘刻意隐瞞下自己曾好像短暫恢複記憶過,只當自己是對恢複記憶的事心存疑惑,不想為此白費功夫,故而不斷追問顧玉塵。
顧玉塵對溫娘的比喻感到新奇,提起醫術他多了幾分別的熱絡,道:“我不确定你會不會再次失憶,但是不排除你說的這種可能,本質就是淤血堵塞,有過損傷的河道到底不比新河道。”
溫娘颔首表示明白了,“你放心,這是與你無關。”這不僅是在同顧玉塵保證,她不會讓李承胤他幫了她,也是在說若她找回記憶途中遇到意外,她不會怪到顧玉塵身上。
顧玉塵擡眸望向溫娘,走出正殿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她。
只見他擡眼就能見她負手在後,正立于虛檐之下,遠山如黛眉舒展,鳳眸寧靜安然。
她已經由原先墨發高束成了精細別致的飛雲髻,濃眉改成了如今的柳葉細眉,唇上染了淡色唇脂,手中彎月刀換成絹帕,身上衣物是銀色盔甲,而是萃山淡藍宮裝,腳上踩着的軟底繡鞋,也不再是黑色革靴。
她看似改變了這麽多,其實內裏從未改變過。
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恢複記憶,還是別恢複記憶,大概還是想她能恢複吧,這深宮不該也無法關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