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錯事 你把她囚禁在身邊不就是為了替我……
顧玉塵正在府裏侍弄他滿院子藥草, 雖然他如今已經不再制毒,但還是會制作一些解毒的藥丸,而這其中就有給李承胤煉制解藥, 提煉解藥的藥材都是他親手種植炮制, 有味特殊的藥京城種植不了, 所以他每年還得南下去一趟, 在南邊待上一兩月,長則或許要待半年。
顧玉塵聽到李承胤強撐着不肯服藥, 心裏因着他對溫娘的事燃氣再大的怒火都只能放在一邊, 他神色匆匆的趕往乾清宮,正好此刻李承胤擡頭望, 他臉色煞白如紙, 額頭上是如豆冷汗顆顆落下。
“你就不會直接給他把藥塞進去?”顧玉塵奪過暗七手上藥瓶, 倒出藥丸就要塞到李承胤嘴裏, “你要是不吃就還得疼兩個時辰,我已經找到給秦二姑娘解毒的辦法,你不吃我就走了。”
對的,眼前的事情還得靠他解決, 這些年秦惜安流落胡地, 又突然重新出現的目地,還有多少胡地人分散進入大啓, 他們的人如今又走到哪些位置, 哪怕三年前他曾經命人徹底大清洗過一回,可肯定還有漏網之魚。
李承胤張嘴把藥吞了下去, 可繞是服藥後也并非立刻便能好,他撐着桌面緩緩坐回禦椅上,閉上眼睛平息心口的痛意。
顧玉塵坐回椅子上暗自嘆氣, 等着李承胤緩過服藥的勁兒。
他是師傅唯一的徒弟,當年他跟着師傅學完藥理要着手學煉藥時,首先學的便是制一味五毒蠱蟲的解藥。師傅對他的要求是必須懂五毒蠱蟲解藥,從來和顏悅色待他的師傅,唯有在這事上師傅對他苛責,那時候他還不明白其中意思,直到後來他被送到李承胤身邊,他才知道這要是給李承胤準備的。
師傅沒有教會他以前是他師傅煉制,後面他到了李承胤身邊後,這事就成了他的責任。
顧玉塵因為要負責李承胤身體,所以與先帝接觸過,甚至曾與先帝一同用過膳,先帝還取笑過他師傅,說他師傅偷懶将沒長大的孩子抵押給了大啓皇帝。
那時候顧玉塵也還小,又是自出生就在藥王谷長大,哪懂得帝王威儀、皇家規矩,大聲反駁先帝:“我師傅才不會丢下我,他說過我是他見過學毒最有天賦的人,他最喜歡聰明的孩子。”可是他師傅留下滿屋子的書,叫他自己研究之後,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顧玉塵倒是也想跟他師傅似的離開,但他一走就沒有人會制藥,他試圖教過李承胤手下的人煉藥制五毒蠱蟲解藥,結果就是信了他師傅說的學會這藥得極有天賦的人才行,至少他先前挑中的看着也有天賦的人都不行,更加別提給李承胤解毒。
據他師傅所說,當初李承胤剛中毒那會兒才五六歲,無意間闖到飼養毒物的獅子園,讓秦家二姑娘給救了下來,一路上都沒有露出異樣,直到回到先帝身邊被他師傅發現,這才知道他被蠱蟲咬了。
他能知道這麽詳細,是他師傅說起李承胤中毒就眉飛色舞,最喜歡描述那段李承胤中毒前後,他與先帝兩人的反應,每回提起就像是看了一出極為精彩的戲,哪怕沒有美酒搭配也是盡興。
其實最容易祛毒的時候,将将染上五毒蠱蟲的時候,可那時候發現李承胤被咬,已經将近一兩個時辰過去,哪怕以他師傅的醫術都只能用藥物壓制。
顧玉塵明知道給李承胤解毒此事艱難,可這攤子是他師傅丢在他身上的,師傅待他如父如母,再難他也只能接住。
這些年顧玉塵也試過幾回幫李承胤清理身體殘留毒素,可惜結果均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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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毒解不了就得跟着一輩子,每回情緒波動大時就會毒發,哪怕能極好的控制情緒,每月也會發作一回,除非薄情寡性、一輩子無心無情的活着。
這些年顧玉塵在李承胤身邊,看着李承胤怎麽把控的情緒。在他以為李承胤注定棄情絕愛,不會喜歡任何人,連親情都無法體會的時候,他說他其實一直喜歡秦二姑娘,但一直都沒有因為這事毒發。
他說他有很努力的克制情緒,所以不能因為他沒有情緒波動,沒有因此而毒發,就認定這不是喜歡。
顧玉塵本是不信他的,他還是更相信自己師傅的診斷,五毒蠱蟲世間奇毒,豈是自己能控制的。他師傅說李承胤注定寡情,常人有的七情六欲李承胤都不能有,肯定是他師傅說的對。
但是顧玉塵親眼所見,因為得知秦二姑娘被秦溫良害得失蹤那日,李承胤滿眼恨意導致毒發,同時自那次後他的毒再沒發作過,可心中恨意依舊存在,顧玉塵才信不能因為毒發作不發作斷定他有沒有感情。
“如果不是師傅叮囑我保住你命,就是保住我自己的命,你的事我還真不想管。”這些年就是驗證先帝那句話,他被他師傅賣給了大啓皇帝。
李承胤緩過神睜眼看向顧玉塵,“說說她身上的毒如何解。”
顧玉塵見他打起精神,自己跟着挺直了身子,道:“她身上的毒很複雜,加起來有三四種之多,其中有種毒是為使其重傷者麻醉,方便救治才會用的,還有種是胡地那邊特有的一種名為斷腸草的毒。斷腸草這種毒需要按時服藥,毒發不會叫人疼痛難忍,但是只要有三回不曾按時服藥四肢便會逐漸潰爛,直至全身腐敗而死。給她下毒的人還是挺殘忍的,這樣她只能受制于人。”
他幫着秦惜安說話,要說他憐惜她倒也不至于,就是覺得她這次回來別有用心,她身上有這麽多種毒,不可能背後沒有其他人。顧玉塵雖然是跟在李承胤身邊多年,但是他與秦惜安交情不深,所以他第一時間就是懷疑秦惜安的目地,也怕李承胤身在局中看不透。
“解毒的事需要她配合,她體內的毒相互制衡,眼下于性命無礙,但是解除一種後必然會打破平衡,等你想好要給她解毒的時候把她帶到我院子裏去。”說完,顧玉塵特地補充一句:“記得帶護衛……保護我。”他也就只會制毒用毒而已,論武力值他承認自己爛,是需要被人救的那種。
李承胤等顧玉塵離開後,讓楊春元傳喚秦昭儀伴駕。
楊春元心思敏銳,察覺到這回帝王用的是‘秦昭儀’,而非惜安二字,他默默記在心裏着人傳喚秦惜安。
蠻奴到乾清宮絲毫不敢放松警惕,哪怕殿內只她和李承胤她也不敢松懈,強裝鎮定般上前立在案桌邊,低聲撒嬌道:“如果我有事隐瞞承胤,承胤可不可以原諒我?”
“你曾經也這麽說過。”李承胤好像回到多年前她湊到他跟前,扯着他袖子問道:“如果我騙了你,你會不會原諒我?”
那時候李承胤覺得她是嬌嬌小姑娘,聰慧過人可從來懶得想事,能犯的錯頂多也就是又打碎了他府裏瓷器、弄爛他的字畫,或是将他送給她的東西寄去她遠在西北的姐姐。
當時她說完就像犯了大錯般低着頭,滿腹委屈又傷心,見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李承胤哪裏舍得責怪,那時候是年輕氣盛也是滿腔熱忱,連問都不曾過問便笑着說他會原諒。
可惜直到後面她動身回秦家,都沒有開口跟他坦白她的錯事。
所以直到如今,李承胤都沒有明白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讓她總是惴惴不安、總是心懷愧疚。
他回過神撇了眼小心翼翼的蠻奴,如今再不是十五六的年紀,若在能回到當時他定會當場問她那件錯事是何事,“把你的錯事告訴朕。”
蠻奴被李承胤滿是威儀低沉的聲音吓到腿軟,沒穩住心神一下子跪倒在地,她嗓音止不住的顫抖:“背叛你并非我所願,他們在我身上下了好幾種毒,我這些年一直受制于人,他們讓我回你身邊刺探情報,我不得不給他們傳遞消息。”
知道她與胡地所有聯系之後,好像都在意料之中。
李承胤低沉的嗓音問:“失憶呢?”
話音剛落,殿內氣氛一陣沉默,蠻奴甚至只能聽見自己輕微的呼吸聲,她緊張得不由雙手攥緊,沒想到他不問她刺探了哪些情報,接下來有何算計,而是直接問她失憶的事。
蠻奴跪在地上擡眸緊張地望着上方眉眼冰冷的男人,她身上不由自主泛起刺骨的涼,上方男人沉默地用他深不見底的眸子盯着她,她才明白先前的溫和不過是他的掩飾,或許說是他裝成良善無害,而此刻無心無情毫無情緒波瀾的人才是他,也難怪他能抱有極大的耐心聽她訴說‘秦惜安’的事,而對她所問幾乎不回答。
“假的!”蠻奴咬牙一閉眼睛,索性幹脆承認自己裝的,她掀開眼皮面目稍顯猙獰,壞了一副好皮囊,“當年就是秦溫良害我落入胡人之手,她诓騙我引開追殺她的胡人,說是肯定會回頭救我,我心軟信了她的話,結果我流落胡地整整六年。”
蠻奴不确定自己的話李承胤會信幾分,但她誓死都要拽秦溫良下水,如此才能圓會為何她沒有失憶卻裝作不認識秦溫良,她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她是假的秦惜安。
蠻奴在腦中不停地搜刮秦惜安跟她提過的往事,直到她想起一回事,“你從來都不喜歡秦溫良的,以前我想讓你與她和好,你都不肯答應我。如今我已經回來了,害我流落在外的人也該受到處罰,你把她囚禁在身邊不就是為了替我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