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此刻,夜不深,山上很是熱鬧,有蛐蛐叫,青蛙叫,還有鳥叫,再加上偶爾有風吹過來時,遠處的大樹葉子沙沙作響。
燈光下,男人高大的背影直立立的站着,後頸處的頭發修的幹淨利落,露出一截細白的脖子,寬肩窄腰,一雙大長腿把西裝褲襯的筆直。
倆人一個做一個看,即使一句話也沒說,也不會覺得不自在,心照不宣的,彼此都覺得這一刻很溫馨。
沒多久,燒烤就烤好了,兩個人坐在外面吃了起來。
簡易開了一瓶飲料遞給寧雲枝:“味道怎麽樣?”
寧雲枝接過,點頭道:“很棒。”
看着妻子滿足的樣子,簡易彎起唇角,心情極好。
過了會兒。
不知道是氣氛到了,還是面前的人對了,讓簡易生出了傾訴心理。嘴裏的食物咽下,他抿了抿唇,突然說:“這地方,我讀書的時候經常來。”
聞言,寧雲枝愣了下:“你不是在鷺江市讀的書嗎?”
“我7歲之前在鯉城讀書。”
寧雲枝點點頭,随口問:“為什麽經常往山上跑?”
為什麽?
簡易拿東西的手一頓,眼眸暗淡了下來。
寧雲枝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覺得簡易此刻的眼神有些悲涼。
她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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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會兒。
“覺得壓力大。”簡易笑了下,那笑比哭還難看,“是不是挺可笑的,七歲的孩子竟然覺得壓力大。”
寧雲枝抿了抿唇,好半天才問:“為什麽壓力大?”
簡易沒有立刻回答,帶上一次性手套,把蝦肉一個一個剝出來。
而寧雲枝剛好是個耐心的主。
“我出生後,一直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簡易把剝好的蝦肉全放在寧雲枝的盤子裏,“我的父母都在鷺江拼搏,很少回來看我,但他們希望我早日成才。”
“那時候,我已經把小學的課都學完了。”
寧雲枝動作一愣,一種心疼的情緒冒上心頭。
怪不得壓力大…
七歲的小朋友正常情況才讀二年級。
像是禮尚往來一般,她也給簡易剝了一些蝦肉。
面對妻子的回饋,簡易很高興,剝一個他就吃一個,最後發現蝦沒多少了,他停了下來,待寧雲枝剝完,他又把蝦肉全部放回她盤子裏。
寧雲枝笑了,一點也不跟他客氣,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倆人就像是平常夫妻那樣,一邊吃美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簡易很喜歡這種感覺,跟寧雲枝在一起的每個時刻,總能讓他心情放松下來。
吃着吃着,他又突然說了句:“七歲那年,我奶奶去世了,我還…”差點葬身火海。
後面的話被簡易梗在喉嚨裏,他是想說的,但他高估了自己。
這麽多年,他沒跟任何人提過這個事,因為這個事每次浮出水面的時候,都在撕扯着他的皮肉,令他痛苦不堪。
聞言,寧雲枝拿南瓜餅串的手抖了下,下意識看了眼對面的男人,看到的是平靜下的波濤暗湧。
她垂下眼睫,沒安慰,也沒接話,也沒追問。
之後,倆人都沒再開口,沉默的吃着燒烤。
吃飽喝足,倆人躺在帳篷裏看星星。
盛夏的夜天雖然沒有了光線,但是天空還是那麽的藍,上面飄着的白雲也清晰可見,星星一閃一閃的,偶爾還有飛機路過。
寧雲枝雙手蓋在肚子上,雙腿曲折:“你回鷺江之後,來過這裏嗎?”
“偶爾來。”
“壓力大的時候?”
簡易笑了下,淡淡的嗯了聲。
許是開車累了,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寧雲枝側過頭。
簡易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墊着腦袋,長腿一直一彎曲,許是覺得惬意,面部表情也放松了下來。
他的側臉很好看,光潔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中間還有個小山峰,嘴唇輕抿着,下颚輪廓線條優美,細長的脖子中間一個凸起的喉結,偶爾上下滑動着,帶着一股吸引力。
寧雲枝咽了一口唾沫,莫名覺得嗓子有點幹,耳根發燙,心髒也漸漸快了起來。
她猛地回過頭,用力的眨了眨眼,覺得自己不太正常了。
剛剛…
就在剛剛!
她腦子裏閃過一個想法,她…她想、想咬一口,簡易的…喉、結!
“……!!!”
寧雲枝!
你這個變态!
這時,簡易的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寧雲枝的自我謾罵,只聽他簡單的嗯了一聲,便挂斷電話。
簡易牽起寧雲枝的手,輕快道:“來。”
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高興,但愉悅的心情總是容易傳染,寧雲枝下意識回握住他的手。
倆人剛走到桌子旁邊,只聽“啾”的一聲響。
寧雲枝心頭一跳,下意識擡起頭。
下一刻,一朵煙花在空中炸開。
“砰——!”的一聲巨響。
寧雲枝愣住,四個七彩色的大字,毫無防備撞進她的瞳孔裏面。
還沒等她回神,身旁的男人矮身靠近她耳邊,話還沒說,滾燙的氣息最先噴在她耳尖上,下一秒,只聽男人用他那一如既往磁性的嗓音說了句話。
“老婆,生日快樂。”
這一刻,寧雲枝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髒,非常猛烈的跳動了下。
除了第一發是生日快樂,後面的幾十發都是不同形狀的煙花秀。
有好幾朵寧雲枝很喜歡,一朵是炸開的柳樹,一朵是漫天星辰,一朵是盛開的青蓮,當然,其它的也喜歡。
寧雲枝定定的看着天空,一朵朵煙花在她瞳仁裏炸開,明亮的眼眸像璀璨寶石,精致的五官漸漸舒展開來。
簡易側低着頭,漆黑的瞳仁裏裝滿了妻子的模樣,他不需要擡頭看煙花,只需要看寧雲枝的眼睛就夠了,那裏面五彩斑斓,耀眼奪目。
煙花結束後,簡易已經把蛋糕拆開,插上了蠟燭。
他挨個把蠟燭點燃,順手把燈關掉,然後坐在椅子上,朝妻子溫和笑道:“過來許願。”
寧雲枝被他那種笑容弄的心髒怦怦直跳,只覺得一股熱氣從脖頸處往上湧,燙至耳根。
她坐在對面。
蠟燭的柔光照在簡易的臉上,使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立體,長睫下陰影一片,漆黑的瞳仁裏閃着光,冷白皮被燭光暈染,顯得他此刻無比溫柔。
寧雲枝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了願。
下一刻,二十五根蠟燭被她一口氣吹滅。
簡易輕笑一聲:“肺活量不錯。”
說着,給她切了一塊蛋糕。
寧雲枝接過,說了句謝謝。
吃了兩口,寧雲枝看着簡易,認真道:“簡易,謝謝你陪我過生日。”
簡易握着她的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永遠不必對我說謝謝。”
說着,他用拇指蹭了蹭寧雲枝的嘴角,笑着調侃:“跟孩子一樣。”
還沒等寧雲枝反應前一句話的意思,簡易這個動作直接讓她愣住,思緒一下切斷了,她後知後覺的摸了下嘴角,感覺上面還有簡易手指上的餘溫。
吃完蛋糕,倆人在外面坐了會兒便回到帳篷裏面,雖然是夏天,但山頂晚上的風吹起來很涼。
簡易把洗漱用品拿出來,懊惱道:“不知道後半夜你會不會冷,我應該讓他們準備厚一點的被子。”
寧雲枝脫口而出:“有你這個火爐在旁邊不會冷的。”
聞言,簡易愣了下,看着她挑了下眉梢:“火爐?”
“……”寧雲枝尴尬的抓了抓眼下的皮膚,“就,你不知道嗎,你體溫特別高。”
“我之前說過啊,還誤會你發燒來着。”她說,“而且每次從你懷裏醒來,都會熱出一身汗。”
簡易湊近她:“你很讨厭?”
“……也沒有很讨厭,只是會有些不舒服。”
沒有很讨厭,不就是不讨厭?
不讨厭,不就是喜歡?
老婆喜歡被他抱着!
喜歡從他懷裏醒來!
他不說話,寧雲枝還以為他生氣了,極力挽救道:“冬天,你這樣的體溫冬天很受歡迎的,巴不得往你懷裏鑽。”
簡易笑了下:“行,那我期待冬天的到來。”
寧雲枝一愣,定定的看着簡易,突然覺得他笑起來很好看。
他以前…也這麽好看的嗎?
不,他以前都不怎麽笑啊。
他的嘴唇很漂亮…
笑起來的時候也…
不知道怎麽回事,那種嗓子幹燥的感覺又來了。
寧雲枝閉了閉眼,暗罵自己的同時還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涼快涼快。
不知道什麽原因,女生的臉很紅,一雙杏眼水潤明亮,視線往下,落在那粉嫩的嘴唇處,飽滿的唇瓣上泛着水光,像是成熟的蜜桃一般,引的人想咬一口。
簡易半垂着眼睫,喉結滑動了下,眼眸越發深沉。
正當他俯身靠近時,寧雲枝突然坐起身,拿着牙刷和毛巾,慌亂道:“我去洗漱。”
她這樣子明顯是害羞了,簡易怔愣一瞬,而後嘴角揚起一抹春意。
這個時候,一通電話打了過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起身出了帳篷。
寧雲枝躲到一邊刷牙,心髒跳的極快,要不是她剛剛跑得快,她會控制不住一口咬在簡易的嘴角上。
“……”
此刻,遠處響起一聲灰林呺的叫聲,這樣的深夜,那叫聲回蕩在深林裏,瘆人的很。
寧雲枝快速吐掉嘴裏的泡沫,毛骨悚然的叫聲使她心裏有個不得了的猜想。
她該不會是妖怪吧?
怎麽一上山就想吃人啊?
簡單洗漱好,寧雲枝再次回到帳篷的時候,發現簡易不在,她看了一圈周圍,簡易此刻正在二三十米處接電話,距離太遠又有風聲,聽不見在說什麽。
她沒去管,躺進了帳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待簡易回來的時候寧雲枝已經睡着了,他站在帳篷外看了一會兒才去洗漱。
收拾好之後,簡易把帳篷的拉鏈拉上,側躺下,将妻子翻過來面對着自己,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老婆晚安。”
第二天。
寧雲枝醒來的時候,天還沒完全亮起來,可簡易已經在外面弄早餐了,她躺了一會兒,也起來了。
簡單洗漱了一下,便去幫忙一起弄。
看着盒子裏熱騰騰的包子,寧雲枝驚訝道:“你開車下山去買的?”
“嗯。”
“什麽時候?”
“四點多的時候。”
那麽早!
寧雲枝坐下,默默的拿起三明治,抹果醬,加青菜和培根。
不一會兒,簡易就把她手裏的三明治拿走,然後把自己做好的塞到她手裏。
“快看,太陽要出來了。”
寧雲枝側頭。
他們這座山很高很高,此刻,已經可以看清遠處的山脈,雖然還有一層薄霧,但山連着山,像一望無際的戈壁一樣,畫面很是震撼。
大片的橙黃色雲彩鋪蓋了東邊的天空,不一會兒又慢慢變了顏色,像一瓶打翻的七彩染料。
很快,一個偏橙紅色像雞蛋心一樣的太陽出現了,用飛快的速度露出整顆原貌,蛋心漸漸的變成橙黃色,周圍漸漸散發出刺眼的光線。
日出就是這樣,即使看過很多次,每一次都能體會一樣的美,每一次都會被驚豔。
嘴裏的三明治咽下,寧雲枝側頭看了眼旁邊的男人,不禁想,是因為有人陪伴嗎?為什麽覺得今天的日出格外的美麗呢?
察覺到妻子的視線,簡易側頭朝她溫和一笑。後者愣了下,埋頭狂啃早餐,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跟個小倉鼠一樣。
老婆好可愛。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