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瑞誠大廈, 蘇媺最熟悉的只有二十六樓的法務部辦公間。她知道，在茶水房裏有個小沙發，可以将就着睡一會兒。于是，她下到二十六樓, 直接來到了茶水間。覺得有點餓，她從儲物櫃裏拿了桶方便面，又燒了一壺水來泡上，然後就抱着手機坐在一邊玩。正在這時，她聽見電梯響了一下，好像有人從電梯裏出來了。
因為今天還有法務部的人在加班, 就算聽到腳步聲往茶水間而來，她也沒多想。
直到發現來人走到了門邊，停了下來, 半天沒進門, 她才覺得有點奇怪。她把頭擡了起來，準備打個招呼, 沒想到出現在她眼前的居然是汪玠。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汪玠, 你怎麽來了？”
汪玠頓了頓，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問道：“你還在生氣嗎？”
“我生什麽氣啊？”蘇媺笑了笑，然後把方便桶拿過來，揭開蓋子, 用釵子在裏面攪了攪，把調料和勻。
“是不是因為被我爸罵了，所以心裏有氣？”他問。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蘇媺淡然一笑，說道，“汪董說得也沒錯，維輝勞務的事，我沒有審查出來，現在給公司造成這麽大的麻煩，我确實有一定責任。做錯了事被罵，不是很正常嗎？”
聽到蘇媺這麽說，汪玠頓了頓，又問道：“那你是因為辛琪的事？你是怪我沒有把她來瑞誠的事告訴你嗎？”說着，他伸出手，想來攬她的腰。
她把他的手推開，把方便面往他面前推了推，笑道：“汪總，你餓不餓？只有這一桶了，你要不要吃點墊墊肚子？”
汪玠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好。”說着，他把方便面端到自己面前，拿起那塑料小叉子，挑起面，吃了一口。
看着他吃方便面的模樣，似乎還很香。蘇媺想着，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沒吃過方便面吧？
她笑了笑，又說道：“汪總，關于辛琪的事，我更沒有道理生氣了。你想跟誰在一起，要跟誰在一起，我也管不着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放下叉子，擡起頭來望着她。
她看着他，笑了笑，說道：“我們倆在一起，好像從來沒有明确過我們是什麽關系吧？我覺得不管我們之間的關系，是炮.友也好，床.伴也罷，對于你的工作和私生活，我都是沒有幹涉的權利的。這一點，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你是這樣想的？”他眉頭皺了起來，“我以為我們在一起，就已經說明了我們之間是什麽關系，其他的話，不用多說。”
“那你以為我們是什麽關系？”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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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他一臉正色地回道。
“男女朋友？”她微微一怔，随即搖了搖頭，笑道，“汪總，這種關系，好像不是你以為就可以的吧？”
“我們天天一起出門，一起回家，一起買菜做飯，甚至每晚都睡在一張床上，難道還不是男女朋友嗎？”他的語氣帶了點質問。
“汪總，現在這個年代，男女之間不是一起做了幾頓飯，睡了幾覺就一定是男女朋友的。”蘇媺笑了起來，“你從來沒有要求我做你女朋友，我也從來沒有要求你做我男朋友。所以，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這種關系。”
“你從來沒要求我做你男朋友？”汪玠皺着眉說道，“大學的事你忘了？”
聽到這話，蘇媺微微一怔，随即說道：“大學的時候，我追過你，是沒錯。不過，既然當初我們已經分手了，就再沒有關系了。”
“當初分手我并沒有同意。”汪玠聲音提高了幾分。
“可是你也沒有反對。”蘇媺說道。
“你給了我反對的機會嗎？”說到當年的事，汪玠就有點激動，“你發了一條短信給我，人就不見了，你叫我怎麽表達反對的意見？”
蘇媺咬着唇，把臉扭到一邊，沒吭聲。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汪玠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境，語氣緩了下來，對着蘇媺說道，“既然你要這樣說，那我現在要求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嗎？”
聽到這話，蘇媺神情有片刻的凝滞，很快她就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汪總，我不能答應你。”
似乎沒想到蘇媺會如此幹脆的拒絕，汪玠一呆，問道：“理由呢？”
“我們不适合。”蘇媺說道。
“哪裏不适合了？”他追問道。
“哪裏都不适合。”她答道。
“既然這樣，那你這段時間為什麽要跟我在一起？”汪玠高聲問道。
蘇媺裝作一臉不在意的模樣，說道：“我剛剛說了啊，可以叫炮友，也可以叫床伴。都是成年男女，有這種關系很正常。”
“你以為我做這麽多，就是為了找個炮友？”汪玠怒極反笑。
蘇媺低着頭，沒說話。
“蘇媺，你敢說，你不喜歡我？”他抓住她的手。
她掙了兩下，沒掙脫。
“蘇媺。”汪玠叫着她。
蘇媺放棄了掙紮，擡起頭來，望着他，說道：“蘇媺，有些事不是喜歡不喜歡就能解決的。”
“那你說說看，到底有什麽不能解決的？”汪玠問道。
“我，我……” 蘇媺嗫嚅着，半晌說不出來。
“你說呀？你怎麽不說話？”汪玠追問道。
蘇媺終于憋出一句話來：“比如，我，我現在真的不喜歡你了。”
汪玠一愣，抓住蘇媺的手漸漸松了開來：“你不喜歡我？那這一個多月來，你這樣對我，現在你跟我說，你不喜歡我？”
蘇媺低着頭，垂着眼眸，說道：“我不否認，我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你。也許，就是這份情懷，讓我沒有拒絕跟你這段時間的相處，可我的心境，其實早已經變了。”說到這裏，她擡起頭來，望着他，“汪玠，其實我的心意，在我當年跟你說分手的時候就已經變了。試了一個多月，我發現自己還是回不到以前，做不到像以前那樣喜歡你了。既然這樣，我們也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了。”
聽到她這麽說，汪玠心裏一急，說道：“蘇媺……”
蘇媺打斷他的話，說道：“汪玠，趁還沒有什麽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們的關系至此為止吧。”
“你又要跟我分手？”汪玠臉色一變。
“我們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在一起過，無所謂分不分手。”蘇媺笑了笑，說道，“對了，我那裏你也不必回去了，我會把你的東西收拾好，帶過來給你的。”
頓了頓，她又說道：“要是你不想再見到我，我也可以叫快遞拿來給你的。”
聽到蘇媺如此疏離決絕，汪玠氣急。他盯着蘇媺，咬牙叫道：“蘇媺……”
正在這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一怔，看着上面不停地閃着“張爍”的名字，他猶豫了一下，拿起了手機。
張爍的聲音傳了過來：“汪總，維輝勞務的人過來了，錢也取到了，在路上。餘謹剛剛出去，已經給工人那邊說了，叫他們派兩個代表來談。董事長的意思，是請你來主持這個談判。”
“我知道了。”汪玠點了點頭，“我馬上回來。”
随即他挂斷了電話，轉過臉對着蘇媺說道：“人都到了，錢也馬上就到了，我先上去處理公司的事。至于我們倆的事……後面再說。”
“沒什麽好說的了。”蘇媺态度很堅決，“汪總，我決定的事情，是不會再改的。”
“蘇媺……”
“汪總。”蘇媺不等他說下去，又說道，“我們現在不說這些了。你還是先回去吧，我把面吃了就上來。”
說着，她也不再理他，伸手把方便面桶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叉子大口吃了起來。
汪玠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站起身來，說道：“那我先上去了。”
蘇媺吃着面，沒有回答道。
他轉過身，往門外走去。走到門邊，他又回頭看了蘇媺一眼，只見她還是低頭吃着面，眼皮也沒擡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氣，出了門，往電梯間走去。
聽着他的腳步聲慢慢遠去，蘇媺含着滿口的面，停了下來。她低着頭，嚼着嘴裏的面，眼睛一眨，眼淚便從眼眶中滴落出來，掉到面湯裏，激起一個個小小的漣漪。好不容易，她才把嘴裏的面咽了下去，她再挑起面，又吃了一口，感覺這面已經帶着淚水的苦澀。
她瞬間便沒了胃口，站起身，把未吃完的面扔進了垃圾桶裏，又坐着發了會兒呆，再去衛生間補了個妝，覺得看不出自己有哭過的痕跡了，這才回了二十八樓。
林主任和張爍陪着汪玠去跟維輝勞務及工人代表談判去了。蘇媺便回到會議室，坐在這裏無聊地等着。
餘謹湊了上前，笑道：“小蘇，你回來了？我還說等財務取錢回來再給你打電話呢。”
蘇媺笑了笑，說道：“我下去，本來想眯一會兒的，可怎麽都睡不着，索性就上來了。”
“也是。”餘謹淡笑道，“睡不着更難受，還不如上來我們聊會兒天。”
蘇媺突然想到那十萬塊錢的事，于是，她開口問道：“餘姐，你借給我的那十萬塊錢……”話剛說了一半，她又想到，餘謹只知道汪玠對自己有意，并不知道他們最近在一起的事。如果自己問她這錢是不是汪玠借的，她肯定就知道汪玠跟自己說了，那自己跟汪玠的關系就瞞不住了。既然要分手了，這一段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她一下就卡住了。
餘謹見蘇媺只說了一半，便問道：“小蘇，你想跟我說什麽？”
“哦。”蘇媺赧然笑了笑，說道，“那十萬塊，我可能最近一兩年都還不了你。”
“沒事。”餘謹忙笑道，“我跟你說了，我又不急用這十萬塊，你先用。等你手頭寬裕了再說。”
“謝謝餘姐。”蘇媺感激的一笑，便按下這頭不說，東拉西扯地跟餘謹閑聊起來。
沒多久，財務部的人帶着那八百萬回來了。八百萬人民幣，由六個小夥子提着銀行六個那種大的金屬箱回來的，整整齊齊地放在會議桌上，甚為惹眼。
蘇媺盯着那箱子，眼中透出羨豔。要是自己銀行裏的存款有這一個箱子裏的錢這麽多就好了。
差不多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汪玠他們那邊終于談好了。工人們有錢領了，自然什麽都答應，還很配合地在電視臺記者面前承認了自己知道這錢不該瑞誠付，不過被逼得沒有辦法，只有來找瑞誠。然後他們又把瑞誠好好地誇了一番，說瑞誠是個負責的公司，值得依賴托付的公司。
維輝勞務的人提供了工人們的工資表，蘇媺和倪陽、孟馨等人配合賬務人員一一核對後，再把工資一個一個地發到工人們手中。等四百多個工人的錢全部發完，已經是早上五點過了。圍在瑞誠門前的工人終于散開了，市委派來監督的人，以及電視臺的人見沒事了，也都回去了。
汪煜誠又把大家召集在會議室裏，開了個會。在會上，大家把自己負責的工作都作了一個總結交代後才結束。這時，已經快七點了。
“林主任，我今天不回所裏了。”蘇媺便一邊往會議室外走，一邊對着林主任說道。
“你回家休息吧。”林主任打了個呵欠，又說道，“我也不回去了。幸好今天不用開庭。”
蘇媺揉了揉眼睛，擡頭望前一看，只見走在汪煜誠身後的汪玠轉過頭來看了自己一眼。
她心裏“咯噔”一下，腳步也慢了下來。
“雅珍，你怎麽來了？”突然，汪煜誠的聲音響起。
緊接着一個辛琪帶着笑的聲音傳來：“董事長，朱阿姨知道你們辛苦了，特意來看你們的。”
“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汪煜誠責備的聲音中又透着點幸福。
“你們父子倆都在加班，我一個人怎麽睡得好。”朱雅珍上前，笑盈盈地挽着丈夫的手，“我還不如來看看你們，心裏還舒坦些。”
“你呀！”汪煜誠貌似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了，都七點了。”朱雅珍又說道，“大家加了一夜的班，也辛苦了，我請大家去皇品記吃早餐吧。”
“哈哈，夫人請客，還是去那麽高檔的地方，我們當然恭敬不如從命了。”張爍哈哈笑道。
其他人也都紛紛對朱雅珍說着感謝的話。
蘇媺不想去。于是，她跑了幾步，拉了拉林主任的衣袖，說道：“主任，我就不去了。”
林主任正要點頭，便聽到汪玠的聲音響起：“林主任，蘇媺，你們跟我們一起去。”
蘇媺抿了抿嘴。他用的是陳述句，根本沒有征求意見的意思表示。
聽到汪玠的話，汪煜誠也記起了還有兩個人不是煜誠的員工，忙說道：“對，林主任，蘇小姐，你們就和我們一起去吧。”
未等林主任回答，蘇媺連連擺手：“汪董，不用客氣。我們心領就是了。”
“蘇小姐，你不是還介意我昨晚說的那些話吧？”汪煜誠笑道。
“沒有，沒有。”蘇媺趕緊說道，“汪董說的很對，我工作上确實有一定的失誤。”
“當時我在氣頭上，說話語氣确實過了些，還請蘇小姐不要往心裏去。”汪煜誠笑了笑。
“我沒有在意，汪董多心了。”蘇媺臉上扯着笑。
汪煜誠又說道：“你犯的錯誤就是太相信其他人的材料，沒有自己親自核實，不過，後來我也想了想，要你書面審查出維輝的問題，也确實難為你了。”
“吃一塹長一智。”蘇媺笑道，“我以後再做這樣的工作，必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聽到蘇媺這麽，汪煜誠點了點頭：“我看你後面的工作，也确實很細致認真。我很滿意。”
林主任一聽，忙對着蘇媺使了個眼色，說道：“蘇媺，還不快謝謝汪董重新給你機會。”
聽到這話，蘇媺猶豫了一下，随即笑道：“謝謝汪董。”以她現在的經濟條件下，她确實也很需要栖鳴山那個項目。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吧。
“那好吧，一起去皇品記。”汪煜誠笑着說道，“有什麽話，我們到了那邊再接着說。”
“好。”林主任轉過頭，對着蘇媺說道，“蘇媺，你坐我的車過去吧。”
蘇媺微微一頓，然後點了點頭，應道：“好。”
她轉過眼，看見汪玠正望着自己。她心一慌，趕緊把臉轉了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