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汪煜誠一出會議室, 便看見汪玠陪着鄧書記和曾主任正往會議室走來。
他立刻堆滿笑，迎了上去，伸出手，說道：“鄧書記, 曾主任，稀客，稀客啊。”
鄧書記也伸出手來，握住汪煜誠的手，笑道：“汪董，我們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哪裏哪裏。”汪煜誠連忙說道, “我們平時請都請不來的，怎麽會麻煩？說起來，還是我們給兩位領導添麻煩了。”
汪煜誠與鄧書記松開手後, 又握着曾主任的手, 笑道：“曾主任，歡迎多來指導工作啊。”
曾主任笑了笑：“汪董, 客氣了。”
大家寒喧了一番，才進了會議室。
坐了下來, 鄧書記開門見山的說道：“汪董，我與曾主任過來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
汪煜誠點了點頭，說道：“這麽晚了還驚動二位領導，真不好意思。”
“這倒沒什麽。”鄧書記笑着打了個官腔，“只要為了人民群衆能夠過個歡樂祥和的春節, 我們加點班受點累也無妨。”
“鄧書記說得是。”汪煜誠表示贊同。
鄧書記話鋒一轉，又說道：“可是，汪董，現在那麽多工人圍在你們這兒，再拖下去，就怕大家都過不好年了吧？”
“他們的訴求有點無理。”汪煜誠說道，“拖欠他們工資的是維輝勞務，我們瑞誠每月都按時把勞務費打到了維輝勞務的賬上的。”說到這裏，汪煜誠給張爍遞了個眼色。
張爍會意，忙将銀行的轉賬憑證放到了鄧書記和曾主任面前。
“所以，工人們跑來找我們瑞誠要工資，确實沒有道理。”汪煜誠說道。
鄧書記拿起轉賬憑證，然後遞給曾主任，說道：“曾主任，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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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主任拿起轉賬憑證，仔細查看了一番，說道：“怎麽只有兩個月的轉賬憑證？那些工人不是三個月沒拿到工資了嗎？”
“哦，是這樣的。”汪玠忙解釋道，“維輝勞務與我們簽約只有兩個月，這些工人在栖鳴山也只做了兩個月的工。至于三個月的工資一事，應該是來我們這裏之前，維輝就已經欠了他們一個月工資了。”
這時，張爍又把嘉祥地産與維輝勞務所簽訂的勞務合同拿給曾主任：“曾主任，你看看，我們與維輝勞務簽約到現在只有兩個月。”
曾主任把合同細細看了看，又看了看轉賬憑證，然後點了點頭，說道：“确實只有兩個月。鄧書記，這麽說起來，瑞誠是按期支付了勞務費的。”
“鄧書記，曾主任，解鈴還需系鈴人。”汪煜誠又說道，“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只有把維輝勞務的人找到，讓他們來把工人們的工資都結清。”
“有點難。”鄧書記面帶難色，“就在我到瑞誠大廈之前，剛剛接到公安局的胡局長給我打電話，他們已經找到維輝勞務的負責人了，不過，他們已經把應該發放的工資拿去還了其他債務，現在根本拿不出錢來了。”
說到這裏，鄧書記擡眼望着汪煜誠：“所以，靠維輝勞務來處理好這個爛攤子，怕是不行了。”
聽到這話，汪煜誠皺了皺眉：“那也得要維輝勞務的人過來，給工人們把話說清楚，承諾什麽時候把錢付清。不然，工人們搞不清楚狀況，老圍在我們樓下也不是回事啊。”
“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工人們拿不到錢，怎麽肯走？”鄧書記搖了搖頭。
“那也是維輝勞務的事。”汪煜誠說道。
“可現在工人們圍在你們瑞誠大廈樓下。”說到這裏，鄧書記望着汪煜誠，嘆了一口氣，說道，“汪董，你也知道，現在從中央到地方，都很關注農民工欠薪問題。我們虞城要是在這件事上處理不當，把事情鬧大了，怕就不好收拾了！”
聽到這話，汪煜誠頓了頓，然後說道：“我們瑞誠一定配合政府處理好這件事。”
鄧書記以為汪煜誠還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說道：“汪董啊，我們虞城的經濟發展這麽快，與市委、政府對你們企業的扶持，和良好經濟環境的營造是分不開的。市委、政府既然平日對你們這麽關心照顧，如今該你們為市委政府分憂解難，也希望你們不要推辭。”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了，就是要叫瑞誠把錢拿出來，把農民工的工資付了。
維輝勞務有近五百名工人，就算每人三千元，三個月的工資都要四百多萬，而且這些建築工人還有不少是技術工人，一個月的工資差不多就要一萬，如果瑞誠替維輝勞務墊付工資的話，至少要八百萬。聽鄧書記剛剛說了維輝勞務的近況，估計要他們今後還上這筆錢，怕是有些困難。這麽一算，瑞誠很可能白白損失八百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汪煜誠自然有些不願意，于是，在鄧書記說完這番話後，他悶着沒吭聲。
見此情形，鄧書記又給曾主任使了個眼色。
曾主任會意，清了清嗓子，又說道：“汪董，你也知道，春節過後，鄒書記就要去省裏任副省長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出現不穩定的因素，影響了鄒書記啊。”
“道理我懂。可是，要我們瑞誠承擔這麽大的損失，我怎麽給公司的董事交代？”汪煜誠望着鄧書記和曾主任。
鄧書記沉吟了一下，說道：“汪董，錢不是一下就掙完的。你們那個栖鳴山項目做下來，賺的錢怕都有好幾個八百萬了吧？而且，你們今天配合市委政府的工作，你們後續還需要一些配套設施的建設，市委政府也會大力支持的。”
“這……”汪煜誠還是有點猶豫。作為一個企業家，再有錢，也越不過這些主管部門去。他雖然一向是靠自己的努力，老老實實做生意的，但能夠得到政府的支持，有的事情做起來确實事半功倍。可是，八百萬啊！就這麽泡都不冒一下就沒了，他還是有點肉疼。
這時，汪玠突然說道：“鄧書記，曾主任，雖然瑞誠集團是我們汪家控股，不過，這麽重大的事情，我們還是要跟董事們交代一聲。這樣吧，我們去商量一下，一會兒再回來回複兩位領導，行嗎？”
“行，行。”鄧書記一聽瑞誠松了口，心情好了不少，當即笑眯眯地說道，“你們跟董事們商量一下也是對的。那我們就在這裏等你們吧。”
“好。”汪玠點了點頭，然後拿眼看着父親，“董事長，我們就到你辦公室去商議一下吧。”
汪煜誠點了點頭，然後對着鄧書記和曾主任說道，“那兩位領導等一下，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說着，他與汪玠，還有另幾位董事一起出了會議室，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大家便在會客間的沙發上圍坐成一圈。
汪煜誠擡眼，對着汪玠問道：“汪玠，你是不是有什麽想法？”
“是。”汪玠點了點頭。
“那你說來聽聽。”汪煜誠說道。
汪玠說道：“董事長，我覺得這筆錢，我們還是出了比較好。”
他的話音一落，幾個董事便有不同意見了：“憑什麽我們要出這筆錢啊？明明是維輝欠的錢啊！”
“就是！那個鄧書記也不能這麽霸道，強迫我們出這個錢！”
“八百多萬呢，可不是個小數目。”
在座的，既是瑞誠的董事，也都是汪玠的長輩。在他們眼中，汪玠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雖然出任了瑞誠的總經理，但主要還是靠他爹在後面看着，他自己還沒成什麽氣候。因此，對汪玠這番話，很不以為然。
等他們把牢騷都發完了，汪玠才又說道：“各位董事，你們先別急，聽我慢慢跟你們說這麽做的原因，好嗎？”
其中一個比較年長的董事沖着汪玠說道：“好，那你先說來聽聽。”
汪玠看了看在座的各位，然後說道：“各位董事，現在農民工圍攻瑞誠大廈的事，已經在虞城鬧得沸沸揚揚了。我們雖然知道這些工人來找我們沒有道理的，但那些老百姓是不管這些的。他們只知道這些工人在我們瑞誠的項目上幹了活，如今要過年了，沒拿到工資，加之一般人都會同情弱者，那些農民工的妻兒又在電視上哭一場，你們說，社會輿論是會站在我們這邊，還是在這些工人那邊？”
這番話一出，這些董事們便都不吭聲了。
只有汪煜誠看着他，說道：“你接着說。”
“如果我們把這工資墊付了，工人們就可以高高興興地回家過年，這場不穩定因素也就化解了。雖然看起來，我們現在虧了八百萬，但我們出了這個錢，不僅可以解了公司當前的危機，還可以趁機大力提升我們公司的形象，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得到了市委政府的信任。”說到這裏，汪玠笑了笑，“各位董事，我覺得這八百萬拿來當廣告費，一點都不虧。而且市委政府對我們的信任，可是錢都買不來的。”
那年長的董事沉吟了一下，問道：“你剛才不是說了，老百姓是不會管到底有沒有理，他們只站在弱者一邊。我們就算墊付了錢，他們也以為是我們該給的，還說我們欠債不還，人家逼到頭上才還，這樣也能提升我們公司的形象？”
“我們當然不會那麽簡單地就把這八百萬給出去。”汪玠說道，“我們要大張旗鼓的宣揚。我的想法是，跟電視臺聯系，讓他們來作一個專題節目。首先要說明這筆錢我們早已經支付，欠錢的不是我們，而是維輝勞務。其次，再展示我們公司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幫助維輝公司先墊付這筆工資，而且表示會幫助這些工人重新換一家勞務公司，讓他們繼續在我們公司栖鳴山的項目上工作，也解決了他們以後的生計。最後……”
汪玠把眼睛轉向汪煜誠，說道：“董事長，恐怕要請你給鄧書記說一下，請市裏一位重要領導對我們處理這項工作做一個正面評價。我相信，這樣一來，一定會對我們公司形象有一個大幅度的提升。當然，為了最大地保障公司利益，我也會要求維輝公司的人到場，把這筆錢先交給維輝公司，再由維輝公司發放給工人們。這樣，我們就成了維輝公司的債權人，就算是對他們進行破産清算，我們應該也能挽回一部分的損失。”
說到這裏，汪玠笑了笑：“各位董事，現在再來說，你們還覺得這八百萬花得冤嗎？”
幾位董事互相看了看，都沒吭聲。
汪玠又說道：“當然，大家若是覺得還是太冤的話，這八百萬就從我們汪家的年終分紅裏面扣除，由我們一力承擔。”
聽到這話，那年長的董事立刻擺了擺手，說道：“汪總，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既然我們都是瑞誠的董事，自然是共同進退。我同意墊付這八百萬。”說着，他轉眼看着其他幾位董事，“你們呢？”
見此情形，其他幾個董事自然也是點頭同意。
汪煜誠最後拍板道：“好，就這麽定了。汪玠，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處理，你可不要辜負了幾位叔叔伯伯的期望。”
“董事長，你放心，我一定圓滿完成任務。”汪玠立刻說道，“絕對不會讓各位叔叔伯伯失望的。”
汪煜誠點了點頭，心裏有幾分欣慰。他只有汪玠一個兒子，這瑞誠遲早要交到他手上的。讓他經歷些風雨，能夠早些成長起來，也不是壞事。
大家商量好了之後，便回了會議室。跟鄧書記與曾主任的談判自然還是由汪煜誠開的口。
對鄧書記和曾主任來說，正是穩定壓倒一切的時候，只要瑞誠肯出錢讓工人們回家，比什麽都重要。在他們電話請示鄒書記後，表示将由姚市長親自出面對瑞誠進行嘉獎，還表示虞城電視臺将在黃金時間播放一周的專題片，而且虞城的各大報刊也會對此作專題報道。
在虞城電視臺播放一周，這相當于給瑞誠打了一周的廣告啊。要知道，虞城電視臺也是上了星的，收看的觀衆可不僅限于虞城。汪玠覺得非常滿意。
事情談妥後，鄧書記和曾主任便放心地離開了，留了兩個工作人員監督瑞誠接下來的工作。很快，電視臺和報刊的記者也到位了，汪玠便開始着手處理起來。為了能有更好的節目效果，汪玠決定将現金發到工人們手中，這樣能給人更震撼的視覺沖擊。這時候銀行已經下班了，他又給商業銀行的莫行長打電話，請他派人協助辦理提款手續。瑞誠是大客戶，而且市委那邊也給他打了招呼，莫行長不敢怠慢，趕緊派人給瑞誠辦理提款事宜。不過，八百萬數目不小，提款也要一定的時間，于是，汪玠便讓大家原地休息待命。只有電視臺的記者跟着取錢的財務人員出去了。
因為一會兒發錢的時候，涉及到跟維輝公司的一些法律手續要處理，因此，蘇媺也留了下來。
此時，已經快夜裏十一點了，她也有些睏了，便想找個地方眯一會兒。
汪玠看見她打了個哈欠，然後跟蔣皓說道：“蔣助理，等錢和維輝公司的人到了，請你給我打個電話。”
見蔣皓點了頭，她又跟林主任打了聲招呼，便提着她的小拎包，就往會議室外面走去。
這時候大家都在等錢和維輝公司的到位，也沒有什麽要急于處理的事。于是，汪玠跟在蘇媺的身後，也出了會議室。此時的人都集中在董事長辦公室那邊，往他辦公室那邊走，人便很少了。于是，汪玠快走兩步追了上去，對着蘇媺說道：“蘇媺，我辦公室有休息間，你要不要去睡會兒？”
蘇媺轉過身來，一臉冷淡地望着他，說道：“汪總有心了，不過，我不需要。你那休息室，還是留給你的辛琪妹妹吧。”說完，她看也不看他，轉身便往電梯間走去。
汪玠一愣，這才想到自己把辛琪在瑞誠工作的事瞞着蘇媺。糟了，她肯定是剛才看見自己跟辛琪一起出差回來，吃醋了。
他正要追上去解釋，又聽到張爍在後面叫他：“汪總，董事長請你過來一下。”
他一頓，腳便停了下來。這時，蘇媺走進了電梯，按下了關門鍵。
電梯門關上，然後往下而去。
他看見電梯停在了二十六樓。
這時，張爍又在後面叫了他一聲。他猶豫了一下，終于轉身往回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