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覆面(1)
北京的冬季依然是那般的灰蒙蒙,穿街過巷,在胡同四合院、現代化的寫字樓裏進進出出之間,古今的交錯依然還是那麽和諧。盤長生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琉璃廠,走到了初次遇見翡翠的那家‘玲珑望秋月’古玩店,只是店還是那家店除了換了名字,人再也不是當初的人。
盤長生搖了搖頭,迅速離開琉璃廠。吃過了午飯又回到廣播大學裏。他直接找到了開這個課題的李成教授,“你們開課題研究這本書,證明一定是掌握了對于這本書內容某方面的有力證據。不然知道書冊的人不會神秘失蹤,而我一直奇怪的是,為什麽只是你課題學生組的學生失蹤而你卻能置身事外?”盤長生的問話咄咄逼人。
他等待李教授回答,而李教授始終只是保持沉默,這也就是不合作的表現。他總以歷史課題是在高度保密的前提下才能進行的話頭來拒絕回答。學識上做研究最基本的前提是要求高度保密,但關乎人命,盤長生不能不知道關于整個課題內容和情況的來龍去脈。
“玉覆面的詛咒,鬼嫁娘的婚衣,冥器崇拜,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些。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去找。”李教授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出了很決絕的話。
“那這冊《晚清異聞錄》是在哪出現的,或者說,是陳晨從學校哪裏找到這冊古籍的。這只是第二冊,第一三四冊又在哪裏?”盤長生無法,在沒有更多證據前他處于被動,而他要盡快找到失蹤的學生。
“陳晨只提到在校外怡心小園A區對出的那條舊街巷裏一家冥衣鋪內找到的,那店鋪名為‘詭門關’挺邪的一個地方,我勸你……”李教授想了想沒有把話說出來。
“教授不會真的相信什麽詛咒的傳言吧?”盤長生臉帶不屑。
李教授也不反駁,只是神色依舊凝重。頓了頓,他回答了盤長生第二個問題,“如果你能解開第二冊的秘密,就能找到剩下的那幾冊。”
為了救出失蹤學生,盤長生連夜趕到舊街巷。從這裏向南偏北的方向望去就能看到怡心小院A區的904寝室,那曾經是翡翠的寝室,這條街他來過很多次,因為這個地方就是他和翡翠破案時去找過的冥鋪,那個死去多時的貪婪老頭開的店。
他看着店鋪名慢慢尋找,奇怪的是一條不算太長的巷子走下去,并沒有這樣一家奇怪的冥衣鋪。難道李教授欺騙他?不會——他不會說如此容易被戳破的謊話。
附近所有的街道岔巷盤長生都仔細找了,依然一無所獲。正焦急時,他的電話響了。是警局打來的,接通,沉默,通話結束,一切不過十分鐘時間。對方說明,陳晨是呼吸不暢導致休克死亡,那裏就是第一現場暫時找不到他殺的動機,但自殺也不成立,一切還需要更多的線索,否則此案将會陷入困局。
這起案子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裏?學生們究竟是在課題裏發現了什麽而導致的失蹤。盤長生覺得還是應該盡快找到“詭門關”那家冥衣鋪,畢竟是陳晨在那裏找到這冊《晚清異聞錄》的。
忽然間,盤長生腦裏閃過一個很可怕的設想,第一個遇害的學生陳晨也是第一個發現,接觸《晚》一書和第一個離奇死亡的學生。她死亡的時間是從失蹤那天算起的第七天,失蹤将近半個月,如果真有七天這樣的時間段,那就糟糕了。李教授是第二個看到這冊古籍的人,然後第三個是叫嚴心的大二女學生,第四個是叫錢劍鋒的研一的男生,第五個是叫晨雅裏的大四女生,而第六個是叫谷清陽的大一女生。據聞他們全都是歷史系裏的拔尖人才,所以不按年級只論實力編進了這個課題組。給他們編個號,就是:失蹤的是一號陳晨,三號嚴心,四號錢劍鋒和五號晨雅裏,奇怪的是屬于二號的教授為什麽會沒事。而六號谷清陽顯然接觸此書未夠十四天,所以這之間的聯系究竟應該是怎樣劃分呢?要找出的是失蹤還是死亡的時間段。盤長生覺得自己像是找到了什麽規律,但究竟是怎樣的思路他又說不清楚。
正想問題出神的當兒,一陣微弱的光芒被他捕捉到。擡頭,正是這條舊巷對着的怡心小園A區904房的方向。那裏的燈光由很盛的光忽然就滅了,像被什麽人忽然扭住了脖子,快速斷氣的那種感覺,只剩下黑暗。
他警覺地從大衣內袋裏取出小巧折疊式高端望遠鏡望向高處,只見高樓之上一群衣着古怪的人在起舞。
離得太遠,只能勉強看見衆人一身披白,撐起白幔似在喁喁而動。盤長生再顧不了那麽多,朝着怡心小園跑去。因為在他的腦海中,所有的謎團一點點地拼湊了起來。雖然遠,但他看得清楚,那群人的陣勢像在舉行某種儀式。既像奔喪又像有女出閣,《晚清異聞錄》、鬼嫁娘、還有玉覆面,李教授的話浮現腦海。
糟糕,按順序繞開李教授來排列的話,嚴心就是第二個失蹤的人,而且今天剛好是她失蹤的第七天。她會不會在上面?一看手表,晚上十點五十分,他只能與時間争分秒。
樓房階梯不斷地向上延伸着,越往上越漆黑,黑夜似一團吞噬時間的魔鬼,黑得看不見路,看不見希望,看不見想見到的真相。
終于,盤長生來到了頂樓。他在門邊上停了下來。一切那樣安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天寒地凍,手腳開始發麻。他看見了,暗淡的月影下是一群詭異的人,影影綽綽。
為首的一人,是個女性,身形頗為臃腫。只見她臉覆玉面具,一身缟白,只餘一雙玲珑小腳穿着一對紅鞋。那猩紅,詭異得似要流盡鮮血放肯罷休,而那一幕和《晚清異聞錄》歸府的奇異風俗不謀而合。
餘下的五六個人只是穿着平常的孝服,他們的嘴一張一合不知說着什麽。四周太安靜,安靜得只聽見風吹過的呼呼聲,地上的金錢衣紙灰全數撲到了盤長生臉上,一股燒焦的紙灰味,只有死人才會喜歡的味道。
為首的舞蹈者随風舞動,在生與死的邊緣舞動着,因為她一只腳淩空踏在了十層高空,她的身子只要再往前傾,就會立刻從九樓的樓頂掉下去。盤長生擔心她就是第二個失蹤者嚴心,更擔心她真的會做出跳樓的自殺性行為。手一揮,腰間的一根軟鋼鞭揮出,在半空中一打伸出七八米遠。盤長生瞄得極準,軟鋼鞭正要卷住為首者腰身時,一個突發意外使軟鞭有了偏離,只拉到了那人的右手。
原來那人左手取出一把刀,麻利地從頭頂往下切去。正是這一舉動吓住了盤長生,那人原本戴着的玉面具連着一個比她身形小一點的白物直直地掉向地面。
幸得盤長生扣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那人的身體往盤長生所處的方向跌來。走過一看,他的眼裏全是失望,因為她不是嚴心。
嚴心究竟在哪?一看時間剛好十二點,這群陌生的人會不會是為了拖延他的時間而故意在他面前演了這場戲。
盤長生忍下了怒氣扶起她,沉聲問道,“你是誰?這麽晚了在這裏做什麽?”
對面的女生年紀很輕,容貌秀麗,只見她明眸一轉,熟絡地挽住他肩膀,不斷撒嬌,“我不在招夫婿嘛,這是我們家鄉風俗。儀式完了,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男人就是我的夫婿。因為儀式有點古怪,外人見了怕是覺得恐怖所以選在這裏不會引人注意。”
言外之意,就是這樣奇巧的緣分牽引,外人不會注意的地方他都被牽引來了,這就是他們的姻緣所至。盤長生明白她心思所指,而她也讀懂了他,眉眼一彎,笑得更甜,只膩着他不放。
“有這樣一個招女婿的古怪風俗?”盤長生也不惱,只是月色下清俊的臉沒半分笑意,眉心皺得緊。軟軟的手撫上了他的眼睛眉毛,有點冰涼,她也皺起了眉,“真的,真有這風俗,要不你怎麽來了?你好像有很多心事,而且藏得很深,深得壓得你喘不過氣來。”
說話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只用手撫摸着盤長生的眼和眉。
“好了,鬧夠了快回去休息。你們是哪個寝室的,我送你們回去。”盤長生話語間不帶任何色彩。“嗯,還有,你叫什麽名字?”
“歸水月。”她笑着回答,那微微上揚的笑容帶有一抹壞氣。
一聲尖叫将大家的注意力全往地下轉移,只看見地上躺着一個人。
“你——”盤長生大怒,她剛才把身上的東西割開,難道剛才掉下去的真是人……
他怕她逃了,拉着她往樓下跑去。因為剛才看她戴了玉覆面,對于此次的課題和傳說中的鬼嫁娘重現,這個女孩一定是知道些什麽的。所以他不能輕易地放開她。
倒是歸水月一路嬌嗔,“我是你的人,逃不了。但你也不用抓得那麽緊,真的痛唉。”說完還不忘拿起手指刮刮臉蛋,意思是你盤長生這樣抓着大姑娘羞也不羞。地面上開闊許多,因有路燈眼裏的一切都很清晰,歸水月長蔥般的手指在燈下看更加溫潤水靈,白玉瓷一般的臉龐上細細的絨毛沾了露氣十分晶瑩可愛。他也只當她是個頑皮的孩子,一不留神放松了警惕。
歸水月見機,一甩掙脫了他的手,跳出幾米遠回頭做鬼臉,“你太大意,下次可別輕敵。”然後一支箭一樣地跑了。
盤長生十分懊惱,被她那張天真得如孩子一樣的娃娃臉給騙了。追她是來不及了,走近被吓得不停哆嗦的女學生身旁,盤長生開口安慰道:“別怕,那是A樓天臺上的學生搞的無聊惡作劇。”他的話說得一半生生卡住。
地上躺着的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臉上蓋着廉價玉石混亂拼湊的玉面具。掀開,正是嚴心。
他憤怒,是誰在他眼皮底下殺人?屍體身上的手機在亮了,盤長生拿起一看,零點零零分。是短信。打開,“下一個就是你!”
旁邊的女學生又是一聲尖叫,吓暈過去。
趁着天黑人少,盤長生悄悄地把嚴心身旁的一具白物事折疊起塞進了自己的大背包裏。
校方和警方都按盤長生的意思達成了協議,将這件事封鎖起來。而這個危險課題也被警方強制停止研究。
但李教授的表現一直很安靜,最後只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詛咒一開始,誰也逃不掉的。
碰過《晚清異聞錄》而尚未失蹤的只剩谷清陽一人。盤長生要找她出來保護她,而她住在怡心小園A904.“怎麽又是同一房間。”盤長生喃喃自語,他想到了翡翠,命運的安排好像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904這個寝室的人很明顯不歡迎他這個不速之客,谷清陽不在寝室裏,這讓盤長生很着急。現在她已經是個很重要的人了,是掌握案子的關鍵。當盤長生問起谷清陽去了哪時,對方明顯顯得不耐煩,還有一絲恐慌。
“她最近在研究一個詭異的課題,經常不見人,整天往圖書館,教授那或者……或者冥衣鋪那邊跑。”
顯然對方不想提起冥衣鋪,“是叫‘詭門關’那家嗎?”
對方臉色一下變白,“那裏邪得很,我看見她在舊巷子那邊,一邊撒着衣紙,一邊走出來。那模樣可吓人了。”說完就要趕人了。
眼看着門就要關上,卻被盤長生死死拉住,力度之大讓對方吃驚。“你在哪看見?你口中的那個地方如此恐怖詭異,你為什麽還要去關注?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