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今晚回書房睡好不好?……
連着好幾日, 裴無都忙得見不着人影。
往往都是夜至深更才回來就寝,譚清音有時睡夢中察覺到身側動靜,便下意識地偏了偏身子, 向他尋去。
她迷迷糊糊想睜眼看他, 裴無便會附在耳畔輕聲低哄, 像哄孩子似的撫着她的背, 譚清音架不住困意,又心安沉沉睡去。
這日晨光微熹,譚清音猝然驚醒, 伸手摸了摸, 身側早已空空,只留有餘溫。
譚清音将臉頰貼在他的軟枕上, 長睫失落垂下, 在眼睑投落一片陰影。
她沒什麽怨言, 裴無本就公務繁重, 如今的案子又牽扯甚廣,自然費神費力。
只是兩人時間是錯開的,她已經好幾日沒看見裴無了, 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和他說,還有些想他。
午後日光明媚, 譚清音抱着眠眠坐在漏窗下惬意地曬太陽, 光線透過雕花窗格,恰好将影子落在她臉上。
她伸手在一旁琉璃罐中挑尋, 最後撿了粒梅子糖放進嘴裏, 慢慢地咀嚼。
酸甜的糖絲在舌尖溢開,最後化成小小一粒,貝齒咬碎, 發出清脆聲響。
裴無每日回來,都會給她捎上精巧的糖餅亦或是蜜餞,桂花、青梅、蜜橘……那琉璃小罐裏什麽口味的糖都有。
秋風從窗外吹過,被窗格分割的影子斜斜晃動,她一張明媚的面龐一時現在陽光下,一時隐在陰影裏。
眠眠是個好動的,窩在她懷裏拱來拱去,毛茸茸的腦袋跟随着影子轉動,不時伸爪想捕捉。
它收了利爪,只用肉墊按在她臉頰上,譚清音蹙眉,視線看向它,擡手捏住它的爪子,在手中把玩揉捏了一番。
見眠眠還蠢蠢欲動地想擡爪,譚清音低着頭威脅它:“撓破了往後不給你買小魚吃。”
小貍奴哪裏聽得懂,只是感受到主人語氣微厲,也不敢動了,乖巧地蹲坐在她懷裏,任譚清音上下其手撸它,沒多久,它便舒服地呼嚕呼嚕踩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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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秋與盈月在一旁收拾屋內雜物,聽聞她一本正經地說教眠眠,不禁失笑。
夫人這些日臉上陰霾散去,整日眉眼溢漾淺笑,有時甚至還會自言自語問眠眠,你也要吃糖嗎,你再叫一聲,我就給你吃。
兩人成親以來都是分房而睡,這于府裏的下人而言,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如今終于同寝一室,她們自然是很高興的。
雲秋抱着要換洗的衾被,目光随意地瞥過軟榻,臉上有些微紅,她問:“小姐,姑爺的長袍要收起來嗎?”
譚清音轉過身望去,軟榻上,一件玄青勾金絲的男子外袍覆在她緋色羅裙上,明明只是衣物堆疊,卻無端生出一股纏綿旖旎來。
“挂在衣櫃裏吧。”
譚清音心想,應該是今早他忘記穿了。
***
書房內,祁明向裴無彙報,如今周國公府關押天牢,其餘株連黨羽則在诏獄。
“順着這些人的口供,屬下還發現,周宗符十九年前曾迫害賢臣,至今還未沉冤昭雪。”
裴無目光晦暗,看着搖晃燈燭陷入沉思。
“大人,是否要接着往下查?”
将近二十多年,時間跨越之久,如今也只有口供,沒有證據,要查起來舉步維艱。
“查。”
裴無看了一眼的天色,眼神幽深,忽然擡手說道:“明日再議吧。”
“是。”
祁明想到大人這幾日連軸轉,未停歇一刻,便拱手退下。
……
屋裏燈已滅大半,只餘微弱的燭光映在窗紙上。
夜色漸漸凝固,盈月看見廊下走來的人,挺闊颀長的身姿隐在黑暗裏,她定睛一瞧,才發現是裴無。
“大人,夫人已經睡下了。”
裴無微微颔首,他今日提早了許多,卻不想還是有些晚。
他推開門,放慢腳步,向裏走去。
隔着輕紗床幔,他看見,原先半倚在床頭的人兒在聽見聲響時,突然縮進錦被裏,翻身朝裏背對着他。
她還沒睡。
裴無腳下步伐漸快,他上前撩開床幔,坐在床沿,雙眸靜靜地看着床上裹着被子的人兒,或許是因為着急,她一截雪白的腿腳還露在外,搭在錦被上,未來得及收回去。
身側錦被微微凹陷,沉重的氣息向她壓迫來,譚清音閉上眼,想假裝自己睡着了。
裴無知道她醒着,卻是不肯搭理自己。以為這些天早出晚歸,她對自己心生了怨言,便俯身過去,握住她纖瘦的肩膀,同她低語。
“我這幾日太忙,等忙了完,就早些回來陪你睡覺。”
低低地笨拙道歉,語氣極是溫柔。
隔着衣物,他掌心的溫度不斷熨燙着她。譚清音眼睫動了下,知道自己是裝不過去的。原以為他今日還會回來的很晚,沒想到居然這麽早。
她搖了搖頭,聲音悶悶的:“我沒有生你的氣……”
還是背對着不肯面向他。
裴無眉頭輕擰,眸中閃過一絲疑慮,他掌下收着力,稍稍用勁些,卻被她掙紮躲開。
譚清音蜷在錦被裏,遮住半張白皙的小臉,只露出烏亮的杏眸,目光躲閃,不敢正眼看他。
她這般反常,肯定是有事瞞他。
裴無頓了一頓,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入懷裏,看見譚清音眸底頃刻驚愕,他更是堅定心中所想,擡手掀開被褥一角。
周圍靜默了下來。
譚清音見他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慌地掩袖捂臉,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他擡手鎖住她細嫩的小臂,不讓她遮掩,半邊臉頰露出來,微微腫着,她眸底濕潤,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憐。
“怎麽回事?”
裴無眸光暗沉,指腹輕輕摩挲着那半邊臉頰,她瑟縮了下。
譚清音見瞞不過去,只能嗫喏道:“牙疼。”
“怎麽好端端的牙疼了。”
譚清音擡腕,握住他的小手臂,撒嬌地晃了晃,“就只吃了幾粒糖而已,你別擔心,明日就消了。”
其實她今日吃了半罐子蜜糖,到了晚上,牙齒便開始隐隐作痛,沒多久,便腫起了半邊臉頰。
她怕裴無看見,更怕他會拿走自己的糖,往後再不給自己買糖吃。
她如今這副模樣落在眼裏,裴無驀地想到檀柘寺裏的松鼠,也是嘴裏塞得鼓鼓,見了人便吓得竄到樹枝上。
裴無漆黑暗沉的眸裏突然浮現一絲清潤的笑意。
“你在笑我嗎?”譚清音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
見他搖頭,譚清音更是惱的忍不住紅了臉。他分明就是在笑,她看見了。
裴無眼眸裏倒映自己的面容,譚清音知道自己現在模樣肯定很滑稽,所以她先前才遮着不給他看。
“我沒笑你。”裴無眼眸裏恢複沉靜,他伸手,指腹捏着她另半張臉,迫使她微微張口,“張嘴,我看看。”
聞言,譚清音不情不願地張着唇,目光不解地看向他。
白淨長指伸入檀口中,尋到後齒,觸摸到微微腫起的一處。濕黏黏的,溫熱。
長指在口中摸尋探索,不時會曲指碰到她的舌尖,譚清音下意識地攥緊了身下被衾,指尖用力有些發白。
她感到空氣越來越熱,後背爬上密密麻麻地酥癢,身子也隐隐發顫,是從未有過的異感。
他指腹輕壓,輕聲問她:“是這裏嗎?”
身下突然一陣熱流,譚清音身子一僵,下意識咬下去,唇中溢出低吟。
唇齒間咬着一根手指,她慌忙後仰身子,吐出口中長指。
指節處小小的牙印,裴無見她呆怔着小臉,一臉愕然,他擔心問:“弄疼你了?”
譚清音沒有回答他,她起先一愣,随即仿佛明白了什麽。
她推開被,坐起了身,錦被滑落到腰間,衣衫略皺,隐在衫下的纖細身子若隐若現。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眸光垂落,落在身下被間,一抹紅痕赫然印在床單上。
譚清音長久的沉默,落在裴無眼中,便是陣陣心慌。
他見她神情有些不對,便凝眉問她:“究竟怎麽了?”
“你……我、我來葵水了。”她慌聲。
她日子一向不準時,每次都是手忙腳亂的。
譚清音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裴無看着她一臉窘迫的模樣,他起身走到屋外對盈月吩咐道:“取溫水和帕子來。”
盈月很快将熱水帕子找來,卻是在門口便被裴無接過,他端着熱水走到裏屋小隔間。
譚清音局促地站在裏面,見到裴無,她眼眸亮起,現在于她而言,裴無仿若救世神明一般。
只是神明過于耀眼,她不敢在他面前脫衣擦身,便推着他出去,小聲道:“我自己就可以了。”
隔間裏,譚清音褪下亵褲,絞了溫熱的巾帕,擦拭着腿上血跡。
如今真是雪上加霜,痛上加痛。
在譚清音收拾自己的同時,裴無掀起被子,被單上兩團皺巴巴的揪痕,上面一處還有滴暗色。
他沉下身,換上幹淨的床單被衾。
等一切都收拾好,譚清音忽然發現,剛剛慌忙間她落了一樣衣物,她踯躅半天,終于朝外輕輕喊了聲:“大人,我忘記拿幹淨亵褲了,在衣櫃左側,你幫我取一條來行嗎?”
隔間裏的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輕輕柔柔,能聽出猶豫。
裴無起身走向衣櫃,他打開櫃門,淡淡熟悉清香撲面而來,衣櫃裏挂着各式羅裙,顏色鮮亮,他從左側架上取下一條月白亵褲。
裴無手捏着亵褲,視線定住了,目及一側堆疊的小衣,樣式精巧,質地輕薄。他今早落下的衣袍正挂在一旁,衣袖一角垂落在小衣上,兩者相貼,冷硬與綿軟,親密無間。
他屏住呼吸,握緊手中亵褲,生硬地移開視線,無聲後退了幾步,轉身走向隔間外,聲音暗啞地問道:“能進來嗎?”
裏頭輕輕一聲嗯。
他撩開隔簾,屋內情形乍然落入眼底。
染血的亵褲淩亂地堆疊在她的腳邊,雙腿毫無遮蔽地曝露在燭火下,豆黃光線氤氲,光裸的肌膚瑩白如玉,發着柔色。
裴無心底發緊,他慢慢吐出一口氣,垂下眼眸,走到她身前,将手中衣物遞給她,“你的衣裳。”
“謝謝大人。”譚清音擡手接過亵褲,道了聲謝。
等一切都穿好時,譚清音越發覺得無地自容,簡直比先前抱着他喊娘親還要羞赧。
葵水本就是女兒家的私密事,譚清音因為身體受過涼,她比尋常女子來葵水的年齡都要晚。第一次來時,她驚慌失措,只覺得這東西又痛又髒。可是娘親偏偏說好,這樣她就長大成人了。
譚清音細眉蹙起,擡手輕輕推他胳膊,央着他:“你今晚回書房睡好不好?”
她生怕今晚兩人同寝,污血會沾染到他衣物上,到時候更是難堪。
聞言裴無眉頭皺起,目光緊緊凝視着她,開口問她:“你不要我幫你暖身子了?嗯?”
他真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裴無頭一次覺得,自己于她而言,是否真就是一個暖爐。
譚清音垂下眼眸,心底發虛,她竟然生生在他話裏聽出了哀怨。
她揪住他的衣袖,輕聲解釋:“不是的,我怕會弄髒你。”
裴無方知她在擔心什麽,他伸手将她額前碎發捋至耳後,在她耳邊道:“弄髒明日洗便行了。”
她還滞在原地,裴無看了她一眼,彎腰将她橫抱在懷裏,向床榻間走去。
小腹隐隐作痛,譚清音蜷着身子,裴無從後将她攬在懷裏,她整個後背都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譚清音仗着自己現在疼痛,企圖他能可憐自己,便軟着聲調求他:“你能不能別把我的糖收走啊?”
裴無揉着她的小腹,片刻後輕嗯一聲,答應她:“不拿走。”
她緩緩松下一口氣,開始得寸進尺:“那、那你明日再給我買行不行?”
傷疤未好,她便開始忘了痛。
良久未聽見身後答應,她困惑地伸着玉足,點了點他的小腿,催促他趕快回答。
未等收回,一雙玉足便被他擡腿壓制在身下,身後一聲沉聲。
“睡覺。”
譚清音悶悶一聲哦,他手掌還貼在自己肚子上,她柔軟手心漸漸下移,覆在他寬厚手背上,閉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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