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修錯字) 多了一個人,就不……
聽音苑內燈燭通明,苑內假山環抱池沿,靜谧的小苑裏,潺潺流水撞擊山石之聲,甚是好聽。
裴無剛從淨房沐浴出來,身上還帶着些濕氣,他凝立了片刻,終于擡步入門,衣袍微揚。
雲秋和盈月在外間守着,見裴無進來,朝他屈膝行了禮,二人眼觀鼻鼻觀心,随後便讓其他幾位侍女悄聲退了出來,輕輕将門掩上。
屋內陳設之物皆是少女閨房所用,四壁貼以錦繡流朱,秘色雀紋錦瓶被當作花瓶,裏面放着新鮮的玉芙蓉……雖不是極盡奢華,但也是處處精雕細琢。
譚方頌對他這個女兒是真的寵愛。
裴無走進裏間時,隔着層層床幔輕紗,瞥見床上一抹月白倩影,他腳步一頓,硬生生地停在屏風之畔。
譚清音趴在錦被上,左手支頤,右手翻着書頁,她穿着薄綢中衣,翹着雙腿,玉足勾纏在一起,一下一下晃蕩着。
雪白的膚色在暖黃燭火映襯下,晃出層層疊疊重影,直叫人眼前發昏。
窗戶半開着,晚風時不時吹進來點,燭火輕跳了跳,絲絲涼意襲上裸露在外的肌膚。譚清音放下書,她撩開帳子探出腦袋,想讓雲秋将窗子合上。
倏然看見裴無立在不遠處,譚清音先是一驚,反應過來後一骨碌從床上坐起身,她彎腰将床幔別在一旁鎏金簾鈎上,輕輕喚了聲大人。
她才想起來,晚間時,娘親過來告訴她,家裏客房不夠,今晚要裴無睡在她屋子裏。
那美人榻是照着她的身形大小定制的,裴無身量又高大,哪能睡在那上面。
既然如此,那就勢必要睡在一張床上。
一想到這樣,譚清音有些緊張,她慢慢吐出一口氣,對着裴無指了下自己身側空出的大片地方。
“大人,你睡這吧,我的床大。”
譚清音乖順地朝床裏挪了挪,如瀑的長發披散在背後,細腰盈盈,不堪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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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色燭火下,她未施粉黛的面龐宛若湖水般明淨,濕亮的眸子望着自己,生了股百媚千嬌的滋味。
裴無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他神色平靜地點頭。
他站在床邊衣架前,背對着譚清音,衣物窸窸窣窣摩擦聲,随了他脫衣的動作,勁瘦的腰身拉扯出流利的線條。
外衫挂在一旁架上,譚清音的衣衫被他的壓在下,墨色的外袍與鵝黃的輕衫,無論顏色尺寸兩者都帶來極大的視覺沖擊。
譚清音收回視線,瞥了一眼窗子。
她探着腳要下床,腳趾頭剛碰到軟鞋,耳邊便響起裴無清清冷冷的聲音,“做什麽?”
裴無回過身,便見譚清音光着腳踩在地上,被他這麽一看,她足背微弓,白嫩的腳趾蜷縮,滞在原地不動了。
迎着他的目光,譚清音咽了下口水,解釋道:“我想下去關個窗子。”
他只穿了中衣,衣領交錯着,露出男人修長的脖頸,說話時,喉結滾動了幾下,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樣。
譚清音的心微微一跳,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往日見慣了他衣冠整齊、端方沉穩的模樣,倒是第一次見到裴無私下這般随性。
“我去關上,你別下來了。”
他的聲音沉沉的,不容置喙。
譚清音哦了一聲,縮回剛探出的腳。
半開的窗子發出“吱呀”聲響,苑內潺潺流水聲被隔絕在外,屋裏的燭火陸續被掐滅,亮堂堂的屋子漸漸隐入昏暗中,最後只餘一盞在床頭輕輕跳動。
譚清音躺在被子裏,貼在牆邊蜷着身子,只露出半個腦袋在外面。若是将被子扒拉開,能看見她面染紅霞,呼吸微亂。
屋子裏安靜極了,因而任何輕微聲響都被襯得很大。
裴無掀開被子躺在她旁邊。
或許是這兩天身邊人都在和她說圓房這件事,如今兩人又睡在一張床上,她難免腦子裏鋪天蓋地的畫面襲來。
譚清音側卧而眠,背向着他。她一下一下揪着被角,只覺得心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呼吸好像也變得艱難。
過了許久,裴無覺到身側人動作,他終于問。
“睡不着?”
譚清音輕輕嗯了聲,她翻過身面向裴無,深呼了口氣,聲若蚊吶:“大人,可否将燈燭掐了,有些刺眼。”
她平日裏睡覺是會留一盞燈燭的,只是今日她實在心生異亂,睡不着,便全數怪罪在燈燭上。
裴無起身撩開帳子下了床,他将最後一盞燈燭吹熄,床帳裏徹底陷入黑暗。
譚清音豎起耳朵,聽到他掀被的聲音,鼻息間淡淡的松木香再次充斥在她周身。
裴無閉目躺在她身側,譚清音仗着夜色濃厚,看不清對方面容,她肆無忌憚地盯着裴無瞧了半晌。
目光順着他淩厲的眉峰,高挺的鼻梁,最後劃過緊抿的薄唇……她咬了咬唇,暗惱自己想多了,就算兩人睡在一張床上,裴無也不會有與她圓房的心思的。
她放下心來,腦海裏的畫面也随之消散。
夜漸漸地深了。
終于,譚清音再支撐不住,小聲打了個哈欠,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身旁小小的呼吸聲傳來,裴無幽幽睜開雙目,他自小習武,五感優于常人,因而方才譚清音一瞬不瞬地偷看自己時,他都知道。
……
夜至深更,耳畔傳來了幾下輕微的梆子敲擊之聲,裴無依舊清醒着,他望着床帳頂上的紋樣。
月色透過窗棂照進來,一室朦胧清輝,照得帳間影影綽綽。
他閉目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漆黑的眸子在夜色裏看不出半分情緒。
枕上、錦被之間還殘留着一縷淡淡的清香,與她身上的氣息一致。
他望向身側酣睡的女子,視線在她臉上定住。清練如水的月色下,她閉着眼,長睫投下一片陰影,瑩白的面龐像雪一般,讓人想伸手揉下,看看是否如心中想的那樣柔軟。
錦被下的手掌緊了緊,再克制不住,他慢慢朝她靠近。
裴無擡手探向譚清音,卻在中途停下,他手掌虛空滞着,直至臂膀微酸,最後輕捏了一下她的腮畔,居然也長這麽大了。
天地靜悄,萬籁無聲。小小的床帳之間,滿是溫柔。
片刻之後,身側人發出一聲呓咛,被子動了動。
裴無立刻屏住呼吸,他松手想撤回,卻被她一把抓住。
有一瞬間,他以為譚清音是醒着的,可是她卻依舊緊緊閉着雙眼。
裴無試着抽回手,那只小手的力氣卻異常大,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放。
他很快發現譚清音的不對勁,她額上沁着汗,眉頭皺起,臉色煞白,抓着自己的手微微顫抖,俨然是入了夢魇。
裴無試着喊了她幾聲,沒有應答。
“冷……”
譚清音困在了噩夢裏,冰冷的湖水裹着冰碴,徹骨的寒意浸入她的骨髓,襖子吸了水重重将她往水底拽,冰水灌入口鼻,嗆得她心肺生疼,不能呼吸。
就在意識昏沉之間,忽然,一只大手伸向自己,她死死抓住,拼命向他掙紮過去。
“救救我。”她祈求他。
太冷了太冷了,她不想死。
懷裏的身軀冰涼,裴無吃了一驚,他臂膀将她攏在懷裏,一手握住細薄的肩,扯過錦被嚴絲無縫地蓋在她身上。
隔着錦被,裴無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垂首附耳低聲安慰她。
“別怕,沒事的。”
哪怕他這樣說,譚清音還是身上發顫,她緊緊抱着他,手臂扒着他的腰身,不肯松開。
過了許久,懷中人終于安靜下來,她的臉埋在他的頸側裏,一動不動。
細細的呼吸拂在他頸間,有些潮潤。
裴無替她擦了擦額上濕汗,他想起譚清音上次來葵水,也是這般冰冷,或許因為本就留着病根,直至後半夜身體才回暖。
裴無将手伸進錦被,往下探了探,亵褲堆疊在腿彎處,掌下嬌嫩的肌膚果然一片冰涼。
他勾過她的小腿,壓在腿下,用自己體溫熨着。
直到懷中身子漸近溫暖,他才安下心沉沉睡去。
……
窗外天方大亮,譚清音半夢半醒間,下意識伸手觸了觸身側,錦被微涼,她身側已經空了。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撩開帳子下了床,裏裏外外繞了一圈,也沒發現裴無身影。
雲秋疑惑,小姐剛起來便一副游魂模樣,“小姐,怎麽了?”
譚清音終于停下,她問:“大人呢?”
雲秋恍然大悟,笑着回道:“姑爺一早便去上朝了。”
走時,姑爺便吩咐讓她們不要喊小姐起床,傍晚時刻會派人來接她們回去。
譚清音定了定神,才想起來今日不是他休沐。
她坐在梳妝鏡前,由着雲秋和盈月替她梳洗挽發。憶起昨夜夢中情景,她打了個寒顫。這幾年她的身體好了很多,已經很少再做落水的噩夢。
可是昨夜又做了,同往常一樣,她還是看不清那人的面龐。
只是之前做噩夢,她必是一晚上身體都是涼的,這回身子卻是暖烘烘的。
譚清音的眼睫顫抖了一下。
她想,應該是裴無的緣故,多了一個人,就不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