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修錯字) “譚清音,聽話,……
天朗氣清,日頭高高挂着,院中幾顆小槐樹被曬得蔫卷着葉子。
屋內熏香袅袅,桌旁放着兩盆冰塊,源源不斷往外散着涼氣,酷暑天氣裏叫人身心舒暢。
少女端坐在案桌旁,身段纖細嬌俏,瑩白如璧的臉上寫滿愁苦,她一手撐着腦袋,一手執着筆不動。
良久頓默間,她洩氣地放下筆,雙手掩面,悶悶地聲音從掌中傳出,“煩死了,又算錯了。”
譚清音捂着臉,手指一動,不情願地露出一絲縫隙,烏黑濃密的眼睫如蟬翼般輕顫。她看着桌上的賬冊,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只覺得腦袋就要糊掉。
她紅唇輕啓,揉着腰長舒口氣。
“等會再看。”
她擡手合上賬冊,置于一旁,短時間內譚清音不想再看見它。
譚清音起身,裙角輕移,她踮起腳尖伸手抽出架上放着的話本小說。
人趴在案上,眉低下去,唇角帶了笑意,她一頁一頁翻着,話本裏的字也是密密麻麻的,可她看着就是不心煩。
如今掌家之權在她手中,裴府裏裏外外一切如常,根本不需要她打點。也就這賬本,雖然徐伯說不用太在意,可是她心裏又過意不去,畢竟她在府裏就是一個閑人。
雲秋提着食盒,腳步從容,一路回到小院。她繞過屏風,往簾帳半掩的側間瞄了一眼,果然小姐正趴在案桌上,雙腳輕輕晃蕩着,不時咯咯笑起來。
譚清音聽見動靜,她直起腰身。因為在府中也不出門,她連頭上發髻都未挽,頭發散着,烏黑如緞。一身嫩黃夏衫,襯得肌膚如剝了殼的雞蛋般白嫩,臉頰處被衣褶壓出了幾道紅痕,橫在臉上莫名嬌憨。
她偏首看去,溫柔笑了,雲秋走到她面前,放下食盒。
譚清音湊過去瞧了眼,伸手摸了摸食盒,冰冰的,她疑惑擡首問道:“這是什麽?”
雲秋打開蓋子,裏頭放着新鮮冰荔枝,譚清音睜大杏眼,嘴角梨渦随即隐隐一現,驚訝問:“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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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名貴,一般都是嶺南州郡進貢,皇帝會賞給後宮妃子和朝臣,尋常人家能吃到新鮮荔枝的機會不多。
雲秋笑着解釋道:“姑爺托人送來的,說是宮裏賞的就遞來給小姐了。”
譚清音一聽是裴無,梨渦悄悄隐退,一雙清亮的眸子黯下來,她甕聲甕氣地“哦”了聲。
自從那日柳蘇兒事情後,她已經好幾天沒見着裴無了,雖然之前也沒有總見着,可是她心裏認為這次和之前不一樣。
雲秋沒注意到她的神色,她剝了一個遞到譚清音嘴邊,譚清音就着她的手咬進嘴裏,荔枝清香甘甜的汁水瞬間充盈整個口腔。
譚清音咽下荔枝,伸舌卷去唇上沾上的荔枝汁水,唇瓣鮮妍濕潤。
一個下午,譚清音光和雲秋坐那剝荔枝吃了,渾然将自己說的“等會再看”抛之腦後。
到了傍晚,譚清音吃過晚飯,她坐于燈燭下,臉色微微泛白,額上竟冒了些冷汗,身體隐隐不适。
腰眼酸痛,小腹一陣陣地下墜,譚清音深吸口氣,只覺得腹中寒涼難受,察覺到身下粘濡一片,她起身去淨房一看,果然是來了葵水。
她的小日子一向不準時,往日在家都是吃藥調理的,嫁到裴府這些日,她都快忘了這回事。
衣服上已經沾上了些,她換下後自己清洗了幹淨。她這次小腹很痛,光是站在那一會兒,渾身都痛的都微微顫抖。
應該是今日那荔枝吃多了,本來就是冰的,這下遭了殃,譚清音暗悔,早知道就不貪嘴吃那麽多了。
她手腳冰涼,沒辦法只能躺到床上,扯過被褥緊緊地裹着自己。
一陣墜痛襲來,譚清音手掌緊緊攥住身下被褥,貝齒咬緊唇瓣,輕而碎的痛呻還是從口中溢出來。
眸中水汽氤氲,她吸了吸鼻子。沒事,譚清音安慰自己,睡一覺便好了,往常她也疼得死去活來的,睡一覺第二天就不疼了。
譚清音不知何時睡着的,只知道在夢裏昏昏沉沉間,她的小腹都是如刀絞般,她想喝口熱水緩緩,卻怎麽也睜不開眼。
雲秋進屋時,她正納悶小姐今日怎麽睡得那麽早,隔着半掩的床幔,只瞧見床上人裹得跟蠶蛹般,她怕小姐熱着,上前想往下扯開些。
她輕輕拍着拱起的身形,喚道:“小姐。”
卻發現半天沒動靜,她伸手探了探譚清音的臉頰,發現面上冷汗淋漓。再一看小姐面色蒼白,檀口微張,低低地喃着。
雲秋傾身湊近,才聽見她說痛。
她慌得往外跑,“盈月,盈月,快去叫大夫!小姐病了,昏迷不醒。”
盈月一聽,傻了眼,口中忙應道:“我、我這就去。”夫人怎麽好好地病了呢。
盈月一路飛奔,出門時正與裴無撞上。
裴無臉微難看。
“大人,我要去請大夫。”盈月拱手禀報,“夫人病了,這會兒昏迷不醒了。”
情況緊急,盈月說完便跑了。
裴無聞言眉頭輕皺,他轉身向後院走去,腳下步伐漸行漸快。
雲秋坐在床沿邊,絞了帕子擦去譚清音額上冷汗,不停安慰:“小姐再忍會,大夫馬上就來了。”
屋內正明,一檐月光穿透薄雲,照入床幔。裴無隔得遠遠的,便看見床榻上躺着的人兒。
面色慘然至極,細眉緊緊蹙着,汗濕的額發黏在她蒼白的腮邊,整個人脆弱的像是易碎的白瓷。
“怎麽突然病了?”
他問道,語氣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擔心。
雲秋聽見身後聲音,忙起身擦幹眼淚,對他屈膝行禮,叫了一聲姑爺。
裴無上前坐在床邊,他伸手拭了下譚清音額頭,發現冰涼汗濕。
他眉心微動,視線停在她臉上,将她鬓邊濕發捋至耳後。
盈月很快帶着大夫前來。
大夫提着藥箱,走上前去想把脈。
譚清音蜷縮着,雙手握成拳抵在腹部緩解疼痛,怎麽也不肯伸出手。
沒辦法,裴無只能将手伸進被中,将她握成拳的手輕輕拽出來。玉手緊握,皓腕纖巧,白得幾近透明,裴無手指搭在她拳上,企圖分開她的手指。
細指沒有任何動靜。
裴無握住她的拳頭,低頭附耳,溫聲:“譚清音,聽話,松開。”
話落,譚清音緊握的拳頭果然有了些松動,裴無乘勢掰開她的手指,白嫩的掌心汗涔涔,上面還附着深深的指甲印,隐隐破皮泛紅。
他将一旁的帕子搭在譚清音腕上,示意大夫過來問診。
大夫上前,隔着帕子把脈,沉吟片刻,他凝眉問:“夫人身體是否本就有頑疾?”
雲秋點頭道:“是,小姐自幼時落水,便落下了病根。”
“近來可有吃什麽寒涼的?”
雲秋一聽寒涼,便想到下午那盒荔枝,她如實回道:“下午吃了冰荔枝。”
“難怪如此,夫人骨性寒涼,又吃了冰冷之物,這如今一來葵水,兩者相激,便疼得昏了過去。”大夫了然。
“這第一個藥方,煎成藥,每日一次;第二個藥方放進湯池中,三日一次藥浴。”
大夫從藥箱中取過紙筆,寫下藥方,遞給雲秋。
裴無垂眸,他将帕子折起,輕輕拭去譚清音手心汗水,又将她另一只手拿出來,重複如此。
良久,他問道:“多久能好?”
大夫聽後搖搖頭,“好不了,這寒氣入侵,早已在夫人體內多年。”他一頓,繼而又說,“倒是夫妻圓房後可稍緩解,但不能根治。”
裴無聞言無任何反應。
雲秋、盈月二人聽後臉一紅,确實大人和夫人如今連房都未圓。
送走大夫後,雲秋熬了藥送進來,她将藥放在一旁,見姑爺還坐在床邊,正猶豫要不要叫姑爺先起身,她要喂小姐喝藥。
盈月眼疾手快,她拉着雲秋退到外面,順手關上門。
雲秋一頭霧水:“盈月,你拉我出來做什麽?”
“哎呀,你不懂。”盈月撓頭,此時此刻,正是情意暗生的天賜良時。
一室寂靜,沉檀香袅。
裴無端起一旁溫熱的藥碗,卻發現她根本喝不進去。
裴無臉色微沉,他将譚清音扶起,靠在自己懷中,一手環着她,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雙頰,迫使她微微張開檀口,一勺一勺喂她喝藥。
朦胧間,譚清音意識微籠,察覺到身邊熱源離自己而去,她緊緊環抱住他的腰身,貼上去,雙臂收緊,嘴裏喃喃呓語。
“你別走……”
裴無本想起身将藥碗放下,柔軟的身子猝不及防的貼過來,他渾身一僵。
他眼眸低垂,視線定在環在他腰上的皓腕,輕聲說:“我不走,你先松開。”
譚清音搖頭,她鼻尖微紅,眼尾還有淚痕,蹭過去嗚嗚哭着。
“娘親,我錯了,我再不吃冰了。”
“嗚嗚嗚娘親,我肚子好痛……”
裴無嘆口氣。
他手指微曲,伸進錦被,尋到她的小腹,輕輕貼上去,掌下綿軟冰涼,他輕輕揉着。
溫熱的手掌隔着一層薄衫觸碰肌膚,昏睡中的譚清音眼睫輕顫,循着熱源将整個身子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