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3)
域。如此歹毒陰狠之輩,又何來情屈一說?
池仲容道:我不聽你瞎掰,你倒是說說,你究竟是如何在我眼皮底下,将他們全部殺掉的?
陽明先生笑道:要做成這件事,關鍵就在于本官賞賜給你們的新衣新鞋子上,你沒有注意嗎?本官賞賜給你們的,是長衣油靴。衣服的袖子特別長,穿在身上後,手被裹在袖子裏,再動手殺人就不方便了。本官賞賜的靴子是油靴,靴子底如抹了油一般的滑,穿在腳上連走路都要小心,根本沒法子再跟別人動手,一動手就“哧溜”一聲,摔一個大馬趴。
池仲容呆呆地看着陽明先生:好毒啊,好毒的計策……可那也不至于連個聲音都發不出來啊,我們可是将近一百人啊。
陽明先生笑眯眯:不讓他們臨死前發出聲音來,那就更容易了。你注意到沒有,我賞賜給他們的酒肉,酒是壇子裝的,肉是大塊的牛肉。這是經過精心考慮的,他們領到了酒肉,只能是穿着大袖子衣服,腳下是滑不溜丢的靴子,一只手抱着酒壇子,一只手抱着大塊的肉。如果有人将肉掖在腰上,我安排好的人就會告訴他:這個姿勢不妥當,對本官有失尊敬,他必須一手抱酒壇子,一手抱着肉,表示他對本官的賞賜多麽的歡天喜地。可是等他出了門,門外就是一口鍘刀,有六個士兵等在那裏,見到他就從後面把脖子一勒,讓他喊不出聲來,然後把他的腦袋往鍘刀下面一推,就聽“咔嚓”一聲,腦袋就被囫囵切了下來。池仲容我告訴你,就這麽幹脆利索地連切掉九十三顆腦袋,居然沒有一個人,臨死前舍得撒開手,放下手中的酒和肉。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
池仲容聽得心膽俱裂,嘶吼道:王陽明,你是聖學讀書之人,如何竟是這般的歹毒,難道你就不怕報應嗎?
陽明先生沉下了臉:池仲容,你既然知道這世上會有報應,可當初怎麽選擇了做賊呢?
池仲容面容慘淡,再也說不出話來。
陽明先生這才轉向龍光:你聽清楚了沒有?你站立的位置,是唯一能夠看到我,看到殺人的現場,也能夠看到給群賊分發酒肉的地方。只要你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我就知道局勢在本官的掌握之中,可你當時竟然四處亂走……可吓死我了,以後記住,本官怎麽吩咐你就怎麽做,不可再自行其是。
最後的剿殺
審過了池仲容,喝令将這個賊首打入死牢,再從牢中放出盧珂等人,陽明先生長松了一口氣,站起來正要退堂,忽然之間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口角中滲出鮮血來。再瞧陽明先生的面容,臉白如紙,毫無血色,把衆人吓壞了,忙不疊地擡起先生,喚請醫生來。
擡到了床上,陽明先生幽幽睜開眼睛,說:不礙事,我是思慮過度,心裏太緊張了,消耗精力太多,結果體能不支,不是什麽疾病。讓人替我熬碗熱乎的小米粥來,我喝了就沒事了。
喝過了熱粥之後,陽明先生擲碗于地,傳令,十路大軍,克日進發,會于三浰,直搗賊巢!
十路官兵總計萬人,分十路向着浰頭賊巢星夜急行軍。而此時浰頭賊巢中,卻是張燈結彩,歡聲笑語。因為大寨主池仲容剛剛派了人送信來,說他已經搞定了巡撫王陽明,最多不過三五日,盧珂等人就會被砍下腦袋。此後的贛南贛西,就是池家的天下了。所以巢中衆賊,無不是歡欣鼓舞,興奮異常。
二寨主池仲寧,三寨主池仲安,正率了群賊喝酒,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夜空之上,竟隐隐約約透出紅光,好像是什麽地方起了大火。兩人正在詫異之際,就見有小賊急慌慌而入: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攻到山寨裏來了。
池仲寧大怒:這厮蠱惑人心,推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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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報信的小賊,就這麽被砍了腦袋。看着血淋淋的首級呈上,池仲寧餘怒未息,對弟弟池仲安說:老三,你說這家夥是不是缺心眼兒?眼下大哥已經贏得了巡撫大人的信任,這家夥竟胡說什麽官兵攻山,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老三池仲安道:二哥所言極是,不過外邊的殺聲和火光,又是怎麽一回事兒呢?
多半是哪個小喽啰酒喝多了,一腳踢翻了燈籠,引起了山火。池仲寧猜測道,你等我出去看看。
池仲寧出得屋門,迎面就聽嗖嗖嗖翎箭破空之聲,吓得連忙伏倒,等飛箭之聲響過,就見熊熊的火把湧上前來,火光當中,簇擁着一名官兵統領,大叫道:浰頭衆賊聽了,某乃指揮餘恩是也,快點兒把你們的腦殼伸過來,讓老子切下,拿去朝廷報功。
池仲寧一聽就急了:這人誰呀,這是怎麽說話呢?怎麽這麽難聽!弟兄們,給我上,殺了這厮再細問究竟!
衆小山賊趁着酒勁兒,光着腳,裸着胸,拎着刀子沖上前來,大戰官兵。要說這些小山賊的戰鬥力還真強,尤其是在酒喝得太多,不知死活的時候,指揮餘恩所統領的千名官兵,竟然被山賊打得落花流水。慌亂之下欲覓路而逃,可這黑燈瞎火,荒山野嶺,逃都不知該往哪個方向逃。
正當餘恩失勢之時,突聽又是兩聲號炮,兩支官兵各有千人,一左一右殺上山來,瞬間将賊兵的陣勢沖亂。賊首高飛甲此時眼見情形不妙,高喊一聲:弟兄們,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鈎,咱們不跟官兵一般見識,風緊扯呼!
随着高飛甲這一聲喊,衆賊丢了兵刃,掉頭狂逃,各路官兵發出亢奮的追殺之聲,在賊兵後面窮追不舍。
老套路百試百靈
池仲寧、池仲安、高飛甲并鬼頭王等賊首,一口氣狂奔到九連山。
到了這裏,就算是徹底安全了。
九連山,山高百仞,橫亘數百餘裏,俱是頑石卓立,四面盡皆絕壁。壁面光滑如鏡,飛鳥難過,猿猱愁攀援。單是東南崖壁之下,有一條緊貼着懸崖的石徑,石徑一邊是陡壁,另一端是萬丈深淵。此地當關只需一夫,縱萬人之衆,也難逾越。
池家兄弟經營這九連山,非止一日。山中藏有大量的糧米飲水,絕險的石徑上還布下了滾木礌石。若官兵膽敢進攻,只消發礌石滾木,就會叫他們灰飛煙滅。
逃入了九連山,高飛甲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咻咻喘息起來。只有池氏兄弟憂心忡忡:官兵竟然出其不意,突襲老巢,怎麽大哥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聽到?
高飛甲冷笑:別尋思了,只怕大寨主已被王陽明那笑面虎生剮了。兩位寨主也不要憂心,只要咱們堅守在這裏,閉關不出,那王陽明就拿我們沒辦法。等到哪一天他失了勢,我們再出山而去,殺了他滿門老小,替大寨主報仇。
池氏兄弟聽了,正欲傷恸,突然之間一聲號炮炸響。聽那火炮之聲,似乎就在耳邊,而且還分明嗅到了濃烈的硝煙味。還沒等諸人從震撼中清醒過來,耳邊又聽到瘋狂的喊殺之聲,就見四面八方,無數人撲将過來,對準諸賊首的腦殼,掄刀子就砍。
池仲寧清楚地看到,撲過來砍殺的,分明都是自己的賊兵,本能地高喊了一聲:你們瘋了,怎麽砍自己人……話音未落,幾柄刀同時砍在他身上,鋼刃入肉。
帶着滿腦子的困惑和不解,池仲寧倒地身死。
那邊鬼頭王也已遭亂刀砍死,只有高飛甲和池仲安,兩人情知有異,飛逃到殺聲連天的戰場之外,相互商議道:完蛋了,又中了王陽明那老王八蛋的詭計,我說剛剛逃進山裏的時候,好多兄弟看着面目生疏,當時還以為是從其他巢穴逃出來的兄弟。現在才知道,那原來是王陽明派出來的官兵。
他們倆還真猜對了。陽明先生剿匪,自始至終,一成不變的老套路,就是正奇兩路人馬并用。只要這一招暫時還靈,陽明先生就沒打算換過。以前強攻賊巢,都是事先找到熟悉賊巢的內應。這一次陽明先生懶得找了,首輪攻擊開始,當賊兵潰逃之時,陽明先生就已經精選出七百名官兵,全都穿上繳獲的賊人號衣,混雜在群賊堆裏一起狂逃。夜黑時面目難辨,群賊又處于心慌之中,又怎麽會想得到跟他們一起狂奔之人,竟是官兵呢?
此番逃入九連山中的,總人數不過一千五百人,官兵就占了一半。所以這些官兵發現自己人多勢衆,就急不可待,氣勢洶洶立即發難。戰事爆發于賊夥認為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徹底動搖了賊兵的意志,衆賊人根本無心與官兵對砍,而是跟在池仲安和高飛甲的身後,向着山外狂奔。
可是山外哪裏有活路?十路官兵,正從各個方向絡繹趕至,迎頭遇到從九連山中逃出來的群賊,當即亂箭齊發,池仲安胸口中箭,大叫一聲而死。唯獨高飛甲沖出了首道重圍,卻被後面趕來的一支官兵截住,當場斬殺。
史上最扯的嘉獎
九連山之戰,殺到最後,只餘下兩百多人,跪在地上拼命哭喊求饒,這時候官兵哪管你那麽多?只顧着多砍一顆人頭,就多添一點兒功勞,根本不理會這些人的求饒,揮刀狂砍。
幸好陽明先生趕到了,仔細一瞧:咦,你們快住手,那些人根本不是賊,你們亂砍什麽?
官兵假裝懵懂地道:回巡撫大人,他們就是賊,不是賊幹嗎要住在這賊巢之中呢?
陽明先生道:人在賊巢,未必就是賊。你看他們一個個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全身瘦得皮包骨頭,這分明是賊人擄來的奴隸。
上前一問,果不其然。這兩百多人,都是賊人為了修建九連山巢穴,從民間騙來的百姓。來之前說好了給工錢,活兒幹完了就放回家,等到了山上,就立即囚在這九連山,讓他們不停地服苦役,病死累死的,賊人就把屍首直接往山下一抛,連埋都不埋。可憐這些人苦熬了也不知多少日子,總算盼來了救星,不承想官兵比山賊更狠,竟然要拿他們的腦袋湊數。
浰頭剿賊,是贛南贛西最後一仗,也是軍事史上最為迅捷的一仗。這場戰役,從官兵出去到戰役結束,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而且大多數時間都在跑路,對陣厮殺的時間更短。
此役,搗毀賊巢三十八處,斬大賊首腦殼二十九個,斬小賊首腦殼三十八個,斬小賊腦殼二千零六顆,俘虜群賊的父母妻兒八百九十名,繳獲牛馬一百二十二只匹,繳獲兵刃兩千八百七十件,繳獲賊銀七十兩六錢六分。
陽明先生寫了奏章報上去,上面的各級領導拿起奏章一看,頓時就樂了:王守仁,你就瞎掰呢你。光你斬殺俘獲的賊人就有将近三千,可繳獲的銀子才七十多兩,平均五十個賊才一兩銀子,你王守仁從哪找來這麽多窮賊?雖然賊是窮得有點兒慘,但此時朝廷總算知道了,陽明先生是個治賊的高手,應該獎勵。
升陽明先生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獎勵銀子二十兩,蔭其一子為錦衣衛世襲千戶。
陽明先生看到這個嘉獎方案,頓時就哭了。為什麽呢?因為先生沒有兒子。
陽明先生家裏擠着一大堆的老婆,每天你打我掐,鬧得不亦樂乎,但這些女人的肚皮一個比一個平坦,讓陽明先生說不盡的窩火。連兒子都沒有,那聖學豈不是失傳了?所以陽明先生就将他弟弟王守信的一個兒子,名叫正憲,過繼了過來。現在能有個機會替兒子搞個正式編制,陽明先生很開心,就上表謝恩,并謙虛地表示不必了。
猜一猜朝廷怎麽答複的?
朝廷回信說:王守仁,既然你執意不要這個嘉獎,那就算了吧……
啊,算了怎麽行,正式編制多難搞到手啊。陽明先生這邊可是殺了一萬多人啊,好不容易才争取到這麽一個機會,怎麽可以說算了呢。
急忙寫信給官場上所有能夠說上話的朋友,讓大家一起出來主持公道,替自己兒子把正式編制再奪回來。于是衆官一起上書,猜猜朝廷那邊是怎麽答複的?
說出來能活活氣死你!
朝廷說:王守仁,第一次剿賊的時候,就獎勵了你二十兩銀子,兩次加在一起,已經獎勵了你四十兩銀子。朝廷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怎麽還不知道滿足呢?你作為一個基層幹部,不要只想着朝上面要待遇要獎金,要多為朝廷無私貢獻嘛……
諸如此類。此後整整三年,陽明先生就跟朝廷扯皮,三年後最終替兒子又把錦衣衛世襲千戶的正式編制給要回來了。
徐愛的悲劇
說三年來陽明先生什麽事也沒幹,只管伸手向朝廷要待遇講條件,這話明顯是有失公正的。
事實上,就在這三年裏,陽明先生于學問上又有了新的突破,說突破也不對,陽明先生早就突破了,在這三年裏,他只是替理論界澄清了一些錯誤的認識。
主要是什麽錯誤認識呢?
也就是儒家、佛家和道家這三家的聯系與區別。
先生嘗論三教同異曰:仙家說到虛,聖人豈能于虛上加一毫實。佛家說到無,聖人豈能于無上加一毫有。但仙家說虛從養生來,佛家說無從出離生死苦海來,卻于本體上加卻這些子意在。良知之虛,便是天之太虛;良知之無,便是太虛之無形。日月風雷,山川民物,凡有象貌形色。皆在太虛無形中發用流行,未嘗為天障礙。聖人只是順其良知之發用。天地萬物皆在于我。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陽明先生認為:道家說這世界是虛幻的,儒家是不會跟老道們擡杠的,你說虛幻就虛幻吧。佛家說這世界是無有的,儒家更不會跟和尚頂牛兒,你說無有就無有好了,随你說。但是,道家說的虛幻,是從養生的角度下的定義。而佛家說的無有,則是從生死苦海的角度下的定義。儒家不會反對道家的定義,也不會反對佛家的定義,但是儒家也有自己的定義。讨論問題的時候,如果你說儒家,就要用儒家的定義來闡述,不可以拿佛家的定義來擡杠。如果你說道家,那就要用道家的定義,也不可以拿儒家的定義來頂牛兒。
一句話,人與人之間的争執,往往不是因為理論上有什麽沖突,而是因為大家使用的定義不同。單拿道家的虛幻來說,從養生的角度上來說,你外在的身體并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對自己體內器官的合理性調節,就這個意義上來說,你的身體和外部世界,都只是一個幻象,并非問題的實質。
如果儒家或是佛家跑來找道家的麻煩,不是從養生的角度定義虛幻,那麽大家就有得扯了,扯三千年也說不清楚,因為大家說的不是一碼事。
可是好端端的,陽明先生為什麽對道家的虛幻、佛家的無有産生了論述的興趣呢?
只因為人生無常,陽明先生最親近的弟子兼妹夫——徐愛死了。
徐愛這個可憐的乖孩子,他死在陽明先生坑死浰頭賊首池仲容之前。最心愛的朋友辭世了,可是陽明先生卻仍是強忍悲痛,化悲痛為力量,堅持戰鬥在坑人第一線,真是精神可嘉啊。
說起這徐愛來,他原應該在這世界上擁有更高的知名度和更廣泛的美譽度,可是他卻因為迷上了大舅哥的聖學,成為了陽明先生最死心塌地的粉絲。讓陽明先生傳世千古的《傳習錄》,就是徐愛首先刻印的。簡單說來,徐愛相當于陽明先生的宣傳部長,有了他,世人才知道了陽明先生的聖學。而徐愛将畢生的精力用于傳播大舅哥的聖學上,結果卻導致了自己在歷史上湮沒無聞。
史書上說,徐愛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因為他做了一個超凡的異夢:在夢中,他看到自己游衡山,遇到一個老和尚,老和尚拍着他的背,說:你娃幹的工作,跟顏回一樣。過了一會兒,老和尚又說:你娃活在世上的年歲,也和顏回一樣……
顏回,是至聖先師孔子最得意的弟子,終其一生宣弘孔子的聖學,卻年紀輕輕就死了。他死後,孔子捶胸大哭,曰:是老天要滅亡我的聖學嗎?是老天要滅亡我的聖學嗎……徐愛在陽明先生身邊,做的工作和起到的作用,與顏回一樣。結果這卻構成了一個奇異的毒咒,最終徐愛重蹈顏回之覆轍,英年早逝。
實際上,徐愛這個所謂的夢,并不是真正的夢。太有理性的夢都是自己繁複的欲念所生成,而不是夢境本身。或者說,這個夢境實際上不過是徐愛對命運的不甘——終其一生他将服務于陽明先生的聖學,這就意味着放棄了自己的存在。他知道此後的歷史将不會再有人關注他,這對于一個思想者來說,是比死亡更為可怕的事情。
然而聖學思想在蒙昧時代的推行,就是這樣的痛苦而艱難。陽明先生再加上徐愛的智慧,也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正如事實上我們所知道的那樣,歷史上留下來的,是陽明先生的名字和心學的複雜迷宮,真正的聖學,再度失傳了。
所以陽明先生和徐愛,他們兩人必須要有一個作出犧牲。
而且這個人,只能是徐愛。
這就是徐愛的悲劇。
智慧是私有的,它必須于傳承者的大腦思維中重建,這種私有特點構成了智慧承傳的天然障礙。所以相比于陽明先生,有人卻選擇了更輕捷的路線,不是選擇智慧而是選擇文化,從而在歷史上留下了比陽明先生更大的名氣。
這個比陽明先生更有名氣的人,就是唐寅,唐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