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刷馬馬
到最後僵持不下, 元菱表示她其實可以在屋頂上待一晚,兩名男士都露出‘絕不可能’的表情。
沒想到還是一行三人住在了一間客房裏。
旅店一共兩層,樓梯是木頭和石頭拼起來的,走起來嘎吱嘎吱響。
元菱打開房門, 探頭進去。
“這裏就是客棧?”
從未下山的修真門派弟子一直很向往凡間旅店, 原來凡人住的客棧是這樣的!
狹小的房間方方正正, 只有一扇小窗開着, 玻璃上積了大量的灰塵。房間正中是一張不算大的床,上面的枕頭被單泛黃,床單上還有可疑的不明污漬。
靠着牆的角落擺着一張桌子和一把破舊的椅子,貼在牆上的壁紙是小碎花的,但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旅店的衛生條件非常堪憂,但比起在野外露宿已經很不錯了, 甚至比石板村的硬件設施還要好上不少,起碼人家已經用上了玻璃窗戶。
空氣裏彌漫着不好聞的陳舊氣味,元菱随手施了一個最簡單的除塵咒。一陣微風拂過, 她覺得屋裏頓時清新不少。
“城內勢力尚且不明, 我們就在此逗留一段時間吧。”
她如此說着, 轉身時沒注意到半人馬就在身後,差點撞到哲羅姆的胸口。
對方連忙伸手扶住。
“小姐,沒事吧?”
巴頓也伸出手,兩名魁梧的雄性大眼瞪小眼。
旅館房間就那麽丁點大, 是單人房,站着三人未免擁擠,特別是半人馬還是四只蹄子, 占地面積特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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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頓沒有說話,理所當然占據了一半的床鋪, 他還特意給元菱留了一半。
巨狼靠在床頭悠閑地舔毛,完全沒把另一只雄性放在眼裏。
畢竟房錢還是他出的。
哲羅姆看了一圈,沒找到可以下腳的地方,有些不安地刨着蹄子。
元菱注意到他雪白皮毛上殘留着的血跡:“不知閣下的傷如何了?”
哲羅姆一聽,下意識擡頭挺胸:“已經都痊愈了,小姐的藥效果太好,我一點事也沒有!”
連城裏昂貴的魔藥都不及她的藥效一半,不愧是神國來的天使小姐!
元菱望着灰撲撲的白馬,指了指角落一個小房間:“客棧內有淨室,不如借此機會稍作處理?”
哲羅姆也意識到自己身上半個多月的污漬混着血氣味難聞,有些傷口的血痂已經結塊,毛皮也斑斑駁駁。如此不雅形态,在女士面前着實不妥帖,他不好意思地低頭。
所有族群的男士在追求心意的女性前,都會清理幹淨身體,保持着裝體面整齊,他只顧着逃離馬戲團,實在是太大意了……
旅店裏有一間單獨的衛生間,沒有茅廁,裏頭的地板鋪着石頭,角落裏放着兩個打滿了的水桶,大約是供給客人洗刷用的。
哲羅姆擠進狹小的房間,彎曲四肢跪躺在地上。他用毛刷子沾了水,開始仔細地清理上半身。
血水和污漬順着水流流到地上,再彙聚到石板地的一側往地下淌去。
哲羅姆把頭發捋到身前,那頭長發在水流沖洗下顯露出原本的白金色,連睫毛都是透明的,帶了點讓人不忍亵渎的純淨。
因為構造原因,他們需要大量的散熱和排汗,所以半人馬們的馬身從來不穿衣服,頂多在天冷時披一件罩布。
但他們又是出了名的紳士,有屬于人的羞澀和尊嚴感,不願意衣衫不整出現在女性面前。幸好下半身有毛發遮擋,不至于太過羞恥。
哲羅姆望着自己碩大的馬屁/股煩惱。
因為身體太長,他自己根本清理不到馬身的後半部分,長長的尾巴甩了甩,頗為無力。這樣私密的事情,他怎麽可能主動和別人求助呢?
因為羞于啓齒,哲羅姆手裏刷刷刷的動作停下,獨自悶在衛生間裏發呆。
過了會,門忽然被人敲響。
他驟然回神,有些慌亂地抱住胸口:“怎、怎麽了?”
元菱的聲音從門外透過來:“哲羅姆閣下,忽然沒有聲音了,我有些擔心你。”
他低下頭,濕噠噠的長發垂在肩頭,水滴順着雪白的發梢落下。
“我沒事,小姐您放心,我一會就出去。”
他企圖用鎮定的語氣掩飾自己慌亂的內心,但元菱已經開門進來了。
哲羅姆驟然一見她,馬尾巴下意識翹起來,他背過身去:“小姐,您您……”
“我來幫你。”
元菱捋了捋袖子:“左思右想,覺得你自己動手頗為困難。況且哪有讓傷員自己處理傷口的道理,萬一崩開就不好了。”
而且看巴頓那個樣,如果叫他來幫忙,估計一會衛生間裏就只剩下一具吃剩的骨架。
不就是刷馬嗎?她以前也刷過自家養的靈寵。
于是元菱滿懷信心拿起了刷子,她根本沒把對方當成男人。
半人馬的下半身軀幹和普通馬匹一模一樣,健壯有力的長腿形狀完美,蹄子上也釘着蹄鐵。毛皮油光水滑,刷子沾水刷過去會留下淡淡的痕跡,又漂亮又健美。
元菱的動作很認真輕柔,遇到沒長好的傷口還會刻意避開。
哲羅姆努力保持呼吸平穩,但在她溫柔的對待下還是忍不住臉紅了。
過去一直都是族人們互相清理身體,他何曾有機會讓一位陌生的人類小姐如此親近。
他此刻如坐針氈,哲羅姆縮了縮蹄子,羞澀地別過頭。
那裏……忽然很想被摸摸那裏……
元菱用完兩桶水,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個小陶罐。她這裏還存了一些艾達他們生産的本地草藥,止血療傷的效果也不錯。
纖細的手指沾着藥膏塗在傷口上,感覺底下的肌肉微微痙攣,似乎在忍受疼痛。
元菱低下頭輕輕吹了吹。
她眼裏從未有過嫌棄,即便是他更髒更醜的時候也是如此。
哲羅姆胸中激動:“小姐,我願意讓您騎,願意陪您去任何地方,不管何時何地只要您需要我!”
片刻後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臉忽然漲得通紅,“不,不是什麽奇怪的意思,您別誤會!”
元菱:我應該誤會成什麽?
哲羅姆呼吸淩亂,兩只手握拳,眼睛不知道往哪裏看:“就是、就是普通的……但如果您您有意願的話,我也可以我……”
他想要推銷自己,但不确定元菱是不是喜歡非人形态的種族雄性。
但是,萬一呢?
他想變成她的小馬駒……如果運氣好天使小姐真的看得上他,他願意去吃魔藥變成人,即使這樣半人馬族會變得很弱。
他願意放棄自由奔跑的四肢,只為化為和你一樣的雙腿。
哲羅姆甚至連以後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元菱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不大高興的模樣:“別亂動,你後腿上的傷還在流血。”
“近期不要沾水知道嗎?傷口化膿以後會更疼,你不是很怕疼嗎。”
明明語氣是責備,她用那雙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他時,哲羅姆卻完全不感到難受。他忽然明白,為什麽大陸明明女性那麽稀少,大批的雄性卻還趨之若鹜,瘋了一樣追求她們,願意為她們粉身碎骨。
因為哪怕生氣,她都是那麽讓人心曠神怡。
洗完澡,哲羅姆站在房間的窗邊,元菱用禦風訣幫他吹幹。
高大漂亮的白馬洗刷一新,顯露出原本優良的種族天賦,雪白長發披在肩上宛如錦緞,上半身修長結實,是比精靈還要接近神兵的存在。
巴頓蹲在床上眯着眼睛,整個狼寫滿了:不高興。
他看到哲羅姆的馬尾巴被元菱編成麻花辮,在身後一甩一甩很是得意。
幫吹毛?這待遇他都沒有。
而且這蠢馬一看就不怎麽聰明的樣子。
馬戲團雞飛狗跳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一副慘遭□□的模樣。他們只找回來一些獅子和老虎,別的動物早就跑沒影了,昨天還在高興門票賣出去不少,今天就血本無歸。
火圈馬戲團當然把這件事鬧到了鞑靼城守城軍這裏,嚴正要求他們承擔自己的損失。
布蘭登被煩了一夜沒睡,氣得直摔酒瓶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手下人低着頭:“大人,馬戲團財力雄厚,他們的營地是設置有魔法陣的。魔法陣的規則是動物與傭工們無法主動離開,這是千真萬确的呀。”
這世界上從來不存在能破壞魔法規則的事物。只有高級的魔法覆蓋低級的魔法。
布蘭登眼珠子一轉:“那就是魔法師!是魔法師搞的破壞!”
手下吓了一跳:“怎麽可能!諾比利斯大人好端端的在內城待着呢,讓他聽見這話可就不好了。難道……鞑靼城來了一位陌生的大魔法師?”
布蘭登也意識到自己的猜測不準确,他不耐煩地擺擺手:“士兵并沒有彙報。”
“別管了,既然這事有魔法師參與,我們不可能幫馬戲團抓人,過幾天就把他們趕走吧。”
“是的大人。”
布蘭登剛想睡一會,門外又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他氣得直冒煙:“又是誰!”
一名手下壓低聲音:“大人,那兩個哥布林來消息了!”
布蘭登一下子站起來:“還不快滾進來!”
一群人在房間裏窸窸窣窣議論,手下人恭敬回禀:“大人,哥布林用傳訊魔法發回來了一副塗鴉,我們怎麽也看不懂,他們說那個精靈部族非常奇怪,肯定有秘密。”
肥胖的男人将那個簡化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符文正過來倒過去地觀察了好幾遍也看不出端倪,“這是什麽鬼畫符!”
手下人小聲建議:“大人,或許可以去找一位魔法學徒看看。”
布蘭登一拍腦袋:對呀,普通人看不出來的,魔法師肯定行。
昆伯勒大陸人民信仰神明、崇敬魔法,但不是所有有魔法天賦的人都可以成為大魔法師,大部分人頂多在成年後可以釋放一兩個小魔法,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但這就已經是非常受尊敬的存在了。
他們被叫做魔法學徒,但更多人尊稱他們為魔法師,一般在神院供職。
布蘭登請來的魔法學徒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他高傲地瞥了眼桌上放着的符文。
“這是哪來的東西?像是文字,但我從未見過,長得可真奇怪!”
男人毫不掩飾對符文的嫌棄,但又不得不承認:“它确實有一部分能量波動,似乎有驅除黑暗的效果,但是等級太低了,想用這個對抗夜魔就是做夢!”
手下人連連賠笑恭維着:“是我們在荒野廢棄的神廟發現的,可能是某位隕落神明的信仰遺跡,這樣的東西肯定不能和大人的魔法相提并論。”
男人的面色明顯好看幾分:“那是當然!別什麽東西都拿來和我比。”
“咳,不過你這張字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我替你加工一下,或許可以……”
兩人的腦袋湊在一起,開始研究什麽壞事。
在這魔法學徒看不見的地方,城市中心的地标建築——神院,忽然發生了奇怪的現象。
現在是例行禱告的時間,所有的神仆和神官都穿着潔白的長袍跪在地上虔心祈禱。
在昆伯勒大陸的每一座大型城市都擁有神院,有的是供奉豐收女神,有的是供奉光明女神,無一例外都是光明系陣營的神明。
神官和神仆則多是由實力不強的魔法師擔任,他們并不孕育孩子,而是将畢生奉獻給至高神。
主神官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頭,他正領着仆從們念唱誦詩,忽然察覺到哪裏不對。
原本好好安放在高閣中的衆多水晶球忽然發出強烈的閃光,将這小小的閣樓照得如同白晝。
“啊,這是怎麽了!”
“我的光明神啊!”
神仆們驚吓不已,之前就算是夜魔大軍侵襲,水晶球也從未有過異動。
“別慌!”主神官訓斥着座下的神仆們,“或許是出現了什麽神跡,你們都安靜點!”
所有人匍匐在地,畏懼地望着整整一面牆的水晶球發出明亮的閃光。
過了一會,這光的頻率越來越快,仿佛示警。
他們并不知道,一名黑頭發的少年悄無聲息來到了鞑靼城外的土地上。
他說不上走得有多快,但眨眼睛就來到了近前。
當他的腳踏在鞑靼城外時,這些瘋狂閃動的水晶球瞬間偃旗息鼓,像沒電了一樣黯淡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哲羅姆:啊啊啊啊(發出不明意義的叫聲)
元菱:今天刷了一匹漂亮的馬馬,開心。
巴頓: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