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噠噠噠
魔獸森林邊界, 這裏還殘留着夜魔大軍侵襲後留下的痕跡。一輛馬車小心翼翼踏過崎岖的山坡，順着土路往前。
駕車的是兩名哥布林。
佩皮拉着缰繩，他看到車輪下被毒害的黑色泥土，裏面的草葉全都變得焦黑蜷曲的模樣, 連小蟲子都沒有幸免, 不過好在污染沒有蔓延。
他有些猶豫：“邁克爾, 我們還要再繼續往前嗎？這地方怎麽看都像是被夜魔襲擊了啊！”
昆伯勒大陸的傻子都知道要離夜魔徘徊的地方遠一點, 否則小命就搭進去了。
另一名哥布林用馬鞭拍了拍他的頭：“膽小鬼，布蘭登大人單獨派遣了我們倆執行任務，白花草原那麽遠，怎麽能就這麽空手回去呢！”
“可是如果夜魔還在……”
“你仔細看看，我們一路過來天空都是晴朗的，偶爾還能看到活的小動物, 那些恐怖的東西應該早就離開了！”
名叫邁克爾的哥布林轉了轉眼珠，“我可早聽說了，精靈部族裏好東西不少……如果他們遭到夜魔入侵, 到時候嘿嘿嘿。”
他的笑聲還卡在喉嚨裏, 一支箭矢破空飛來, “砰”一聲紮在車板上。
兩只哥布林扯着嗓子尖叫起來：“啊啊啊！”
他們驅趕的馬兒受驚揚起前蹄瘋狂嘶鳴，馬車瞬間失去平衡。
“轟——”的一聲側翻在地。
草原上，馬兒掙斷缰繩跑走，原地只剩翻倒的板車。
車廂裏的東西稀裏嘩啦滾了一地, 一個麻袋被推開，邁克爾費了大力氣掙出上半身。
“哎喲哎喲，我的手……”他哀嚎着, 胳膊被沉重的貨物砸傷了，腫了一個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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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爾沒嚎兩句忽然感覺面前一暗。
擡起頭, 見一群全副武裝的精靈正站在自己面前，他們手裏拿着亮閃閃的長刀，臉上蒙着面罩，渾身上下都裹在皮革做的軟甲裏，正用毫無感情的眼神俯視自己。
精靈獵手的戰鬥力比哥布林高了大概兩個次元，邁克爾一下子不嚎了，他舉起雙臂眨了眨巨大的眼睛，乖巧道。
“我投降我投降，小哥哥們別動手~”
……
原本的加布利爾精靈城堡已經在地震裏損毀了一部分，在安神陣圈出來的範圍內，人們開始了緊鑼密鼓的重建工作。
最優秀的獵手被派出去尋找女神，大多不見蹤影，剩下的人拼着一股勁，在女王的領導下修建新的家園。
他們将安神陣的符文牢牢記住，镌刻在房屋的牆壁上、樹幹上、門框上。
大的畫不了，那就畫小的。
這種方法讓精靈們覺得，她還在自己身邊。
起碼能留下一點她的痕跡。
精靈部族內。
艾達穿着簡單的麻衣軟甲，從尖齒羊拉的板車上跳下來。他比之前曬得更黑了，但身體也強壯了許多，褪去了一些少年的模樣。
“貨物都裝好了，安福卡，今天我們先回去了。明天凱拓叔叔會帶着另一支小隊來，他們在森林深處又發現了幾種有用的草藥，希望可以做成藥丸。”
“好的。我的兄弟，路上小心！”安福卡和艾達互相擁抱，衆多精靈合力拉開沉重的木頭閘門，目送人類的板車隊緩緩駛離。
這場地震波及範圍很廣，魔獸森林裏的樹東倒西歪。因為新建的都是磚頭房，石板村受災情況不嚴重。但人們擔心元菱，派遣小隊來到了外面，這才知道她失蹤的噩耗。
對于精靈們，她是大自然驚喜的饋贈。而對于石板村民來說，她就是從天而降的希望之神，解救人民于饑餓、苦難。
此刻希望之火熄滅，衆人誰都接受不了。
艾達帶回消息的那一夜，村裏所有人坐在廣場上一夜無眠。
第二天，村長伊麗絲奶奶率先站了出來，她決定修一條路，一條能打破百年桎梏、讓石板村通往外界的路。
這個決定頂的壓力不小，這一路他們不僅要面對魔獸、毒花，還有陌生的惡劣環境。
所幸石板村早已不是從前孱弱的村子了，他們有了巨人族加入，男人們又日夜苦練劍術，身強體壯。
施工小組栉風沐雨，硬生生靠着一腔孤勇在森林裏開辟出了新的道路，可以直通精靈部族，同時也打破了石板村百年來不與外界聯系的困境。
如今，新的加布利爾精靈部族已經飛快重建了起來，四通八達的道路來往頻繁，經常還能看到過來交換物資或者消息的巨人和人類。
他們拼盡了全力，希望她回來的時候不會失望。
部落後方的一處山坡，密密麻麻的樹木将陽光遮蔽，這裏沒有其他房屋，是作為塔哨存在。
維爾斯閉着眼站在樹叢中間，幾乎完全和森林融為一體。
他一頭金發編在腦後，垂落在背後。纖長的金色睫毛被照得幾乎透明，斑駁的陽光落在他臉上，像是破碎的光斑。
精靈尖尖的長耳朵聽力遠超人類，樹稍上落下一只小小的雀鳥，維爾斯微微側頭。
他細心感受樹枝的每一次輕微搖晃，感受風吹拂過的聲音。
當鳥兒振翅飛起，一支銀箭瞬間破空射出，“砰——”的一聲牢牢紮在樹幹上。
羽毛震顫，箭尖正中樹幹的一處樹眼，上面還釘着兩片重合的樹葉。
維爾斯目光平靜，對結果沒有多少意外。
這樣的訓練他已經進行了幾百次、上千次。
他必須要不斷變強。
塔哨處傳來腳步聲，丹尼爾揮着手跑過來：“王子！我們在草原邊界截獲了一輛哥布林馬車，他們說是來交易貨物的！”
維爾斯将箭和弓收好背在身後，聲音低緩：“趕他們回去。”
這個時間節點，沒有哪個正常的商隊會往夜魔襲擊的地方來。
丹尼爾還準備再說些什麽，安福卡從另一個方向狂奔過來了。
他的頭發因為極速狂奔全掠到了腦後，嘴裏還瘋狂大叫着什麽，連連揮手。
“王子、王子！我、我們有了大人的消息！！！”
維爾斯猛地回頭，幾步就躍到了安福卡面前一把抓住對方：“你剛才說什麽？”
年輕的精靈大喘氣，“我、我說……我們在外出時……穴居兔，穴居兔！”
維爾斯皺了皺眉，大腦迅速分析，“穴居兔人族群廣泛，他們本就是大陸上的情報網，你是說，我們的巡邏小隊從穴居兔人的嘴裏聽到了元菱的消息。”
“是的是的！”安福卡咽了咽唾沫，“他們說有親人曾經在一周前看到一名人類女性穿越草原，往鞑靼城的方向去了！”
“那一定是元菱大人！”
維爾斯一愣，風一樣轉身離開。他的身形快得幾乎捕捉不見，穿梭在密集的樹叢裏很快消失了。
安福卡後面一句話還卡在喉嚨裏。
“……但是她不是一個人，大人身邊還跟着匹狼。”
聽到完整情報的丹尼爾和安福卡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詭異的眼神。
想到王子殿下的嫉妒心：嘶——預感不妙。
……
兩名哥布林坐在地上，他們沒有被允許進入精靈部族，而是在外面的土路上暫留。
他們的馬被拴在遠處，馬車旁邊有手持長刀的精靈看守。
兩人都受了傷，死纏爛打那些精靈給他們一些食物和水。
哥布林身體矮小，但雙手雙腳和腦袋格外大。邁克爾雙手捧着木頭碗小口喝水，一雙格外突出的大眼珠子卻趁亂左右亂看。
他在家族裏頗有智慧，他覺得這個精靈部落和布蘭登大人所說的有些不一樣。
明明遭受了夜魔的襲擊，但這些精靈卻健康又正常！
這就很不正常！
按理說，此刻他們應該全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嚴重一點的連個活人都看不見。
但這個精靈部落卻一派欣欣向榮，他們修建新的屋子、正常勞作和狩獵。而且在進進出出的時候，裏頭竟然有很多人類！
精靈從來不可能和其他部族一塊生活！
邁克爾到處亂看，一旁的佩皮扁着嘴抱怨：“我的胳膊好痛，腿也好痛，好想睡覺……”
“別哔哔，小聲點！”他低聲訓斥同伴。
這時候丹尼爾跑回來了。
精靈朝不遠處的同伴們揮手：“把馬套上，讓他們回去！”
邁克爾震驚極了，張大了嘴：“不是，這位精靈小哥哥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帶來了很多好東西，你們為什麽不進行交易？”
他翻開随身的布包，露出裏頭的小瓶子：“你看，我們有上等的魔藥，一瓶就可以治好蛇毒咬傷！算你們便宜一點，只需要半車鐵器！”
丹尼爾歪了歪頭：“可我們不需要魔藥。”
邁克爾：？？？
他結結巴巴：“這怎麽可能，這、這可是鞑靼城大魔法師親自制作的魔藥！二十個銀幣都只能換一瓶蓋的！”
佩皮也小聲插嘴道：“是呀，這種魔藥喝一口就能緩解毒素，好厲害的，你們都不怕的嗎？”
丹尼爾面無表情搖頭：“不怕。”
哥布林：……
他将兩人拉起來往馬車的方向推：“別廢話了，你們快走吧！”
“可是我們……”
佩皮反應過來的時候，精靈已經在馬屁股上重重一拍，毫不留戀地将他們驅趕回了草原。
馬兒往來時的方向緩緩前進，佩皮摸着自己癟癟的肚子，又看着車廂裏一件都沒交易出去的貨物，只覺得這趟回去估計布蘭登大人會扒了他們的皮。
而邁克爾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佩皮不高興了：“你還在發什麽呆！不想想辦法我們回去都要慘了！”
“蠢貨，你急什麽。”
邁克爾罵他，“我早就發現了問題，這個精靈部族怎麽看怎麽奇怪。我剛才還發現他們的村子裏到處都畫着奇怪的圖騰，或許這就是他們能抵禦夜魔襲擊的關鍵！”
佩皮瞪大眼，整張臉更醜了：“什麽圖騰，我怎麽沒看見！”
“所以才叫你蠢貨！”
邁克爾從懷裏掏出一張羊皮紙，摸出根筆在上面畫起來：“我記得好像是這樣，再這樣……”
他東拼西湊出了一個符文，分不清上下左右，也完全沒有筆畫，但看起來竟然還有模有樣的。
“有了這個，布蘭登大人一定會獎賞我們的，幸好我機智。”
“不愧是我們，世界上最聰明的種族哥布林！”
鞑靼城混亂了一整夜，那些馬戲團的員工們拼了命的到處抓動物。
老虎獅子這樣的大型猛獸還好說，鳥類和猴子基本上已經銷聲匿跡了。
一夜之間，這個火圈馬戲團幾乎是賠得底朝天。
傭工少年對他們來說是附加品，但如果沒了動物，他們就真的沒有可表演的節目了。
“噠噠噠——”
靠近外圍的平民混居區，一匹高大健壯的人馬在街道上快速奔跑着。他的蹄子有規律地踏在地磚上，速度飛快，一路發出清脆的聲音。
身後還跟着一匹一看就不好惹的巨狼。
已經接近半夜，路上根本沒有行人。
元菱騎在哲羅姆背上，他們在破壞了馬戲團以後就快速逃離了，已經不知道跑出了多遠。
只是，騎馬、和騎人馬。
這感覺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區別就在于她根本不知道該扶哪裏！
馴養過的馬匹有缰繩。但是人馬的上半身是成年男人，還是沒有衣服的那種！
缰繩、缰繩要套在哪裏？
元菱一直在僵硬地保持身體平衡，她努力思索着。
脖子上？那會勒死的，不合适。
嘴裏叼着？
元菱幻想了一下哲羅姆臉上套着缰繩，口中含着馬嚼子兩眼淚汪汪的模樣，默默搖了搖頭。
太不人道了。
她竟然沒有想到一個解決辦法。怪不得半人馬族從不馱人。
三個人的奇怪組合疾馳了一段時間，最後緩緩停下。
純白色的雄性半人馬緩緩踏了踏蹄子，猶豫道。
“天使小姐，其實……可以抱住我的腰的。”哲羅姆有些羞澀地說。
他的腰身勁瘦，和馬身連接的部分長着絨毛，一直蔓延到人魚線的位置。屬于男性的軀體肌肉結實，其實手感很不錯。
作為出了名紳士的人馬族，他絕不會讓任何一位女性掉下來。甚至……他已經在腦內幻想了将來帶她去往世界各地的山川玩耍。那一定會很棒。
元菱扶着他的胳膊躍下馬背，嘆了口氣：“我叫元菱，不姓天也不叫使。”
“不過還是多謝，聽說人馬從不讓人騎乘，辛苦你了。”
哲羅姆立刻轉過來，激動地踏起蹄子：“一點也不辛苦，是我該謝謝您救了我和大家！而且您很輕，一點也不重，想騎我多久都可以……”
粉紅色逐漸染上半人馬純白的身體，哲羅姆紅着臉還想再說些什麽，一旁的巨狼搖身一變化為人形。
巴頓從包裹裏翻出衣服穿上，一邊臭臉嫌棄某人馬。
“太吵了，不合格。”
跑起來噠噠噠的，根本不能隐匿蹤跡。
作為保镖或者伴侶都是0分。
哲羅姆立刻反駁：“我是四條腿，比兩條腿跑得快！”
跑得快、跑的遠就是他們全族的追求。
巴頓哼了一聲，雙手抱臂站在元菱身邊，高傲道：“我也有獸形，不比你慢。”
并且狼人還可以自由變身。
人馬族不能自己變身成人，只能依靠魔藥。
哲羅姆一愣，他看着兩人站在一起，俊男美女十分般配，忽然覺得心髒有些一抽一抽的。
元菱對兩個男人莫名其妙的競争沒什麽反應，她擺擺手：“我們還是先住店吧。”
鞑靼城民沒什麽夜生活，淩晨唯一還亮着燈的只有一家小破旅館，老板正在櫃臺上打瞌睡。
他們推門進去：“要兩間房。”
旅店老板是個中年男人，他在睡夢中驚醒，這才看清面前三個人。
兩個高大的雄性獸人，還有一個矮小的少年？
且不說巴頓的獸耳和哲羅姆的馬身實在太明顯，實則這兩個種族都武力強大，不是他這種平民可以惹怒的。
中年老板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幾位客人，我們旅館的空房只有一間了。”
“要不，您們擠一擠？”
巴頓和哲羅姆互相看了一眼。
他們并排站着，屬于男性的身體一樣強壯健美，并分不出誰高誰下。
巴頓：“你出去。”
哲羅姆：“我陪她。”
氣氛忽然又尴尬。
作者有話要說：
元菱：……不如你倆留下，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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