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問不知本意想拿捏渌真, 卻不料反過來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服服帖帖。
當問不知将自己門下的通行靈玉交到渌真手裏,又為她指明了李夷江的住處方向,并親自把她送出門後。他極目遠眺, 目送着渌真神采飛揚的背影,忽而愣住。
在一開始, 他是想幹什麽來着?
渌真可管不了那麽多,她得意地将靈玉在手中上下一颠,今後縱她不入內門, 也可在主山任意來去,已經算得上是她小敲了老頭兒一筆。
至于小木頭那兒,有些棘手,但她業已有了初步的計劃。
無情散, 說來唬人,可人本多情, 區區藥散怎能逆天性而行?她相信,只需一個引子, 那些被刻意抹除的記憶,便能再次複現。
等到那時,當小木頭發現自己的心意早已被她知曉, 又會是怎樣一副神情呢?
她有些期待了。
可出師不利, 首戰未捷,她好容易才尋摸到了小木頭的住處, 卻結結實實吃了一頓閉門羹。
通行靈玉能讓她在主山各峰間暢行無阻,卻無法助她打開眼前這扇門。
她徑直上前拍門, 将木門上的菱格拍得震天響:“李夷江!李夷江!別躲在裏面不出聲, 我知道你在這兒!”
咔噠一聲,李夷江推門而出, 渌真沒有提防,驟然失去重心往後倒去。
遏川劍瞬時出鞘,劍柄将她一攔,拉正了渌真的身子。
“所為何事?”
她還來不及心潮澎湃,便被這冷淡的聲音兜頭澆了一盆冰水。
完了完了,小木頭真的變成原先那副言簡意赅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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渌真清了清嗓子,也學他板正着臉,道:“是這樣的,你師父說你閉關之後餘毒未清,把你暫且交給了我,拜托我替你清毒療傷。”
李夷江沉眉:“餘毒?我并無異樣。”
“那是因為……”渌真腦內飛速轉動,繼續發揚自己撒謊不眨眼的優良品德,“你的毒在這兒。”她指了指李夷江的腦門。
李夷江自然不信,當即要退回房中,将這個胡說八道的女修關在門外。
“哎哎哎,別呀!你自己看看,你額間長得那枚東西,是不是很突然?”渌真連忙扔給他一柄小鏡子,她在賭,賭李夷江既然忘了自己,一定同樣也想不起來那顆朱砂痣的來由。
果然,李夷江仿佛第一次發現自己眉心竟多了顆痣似的,拿起鏡子看了又看,眉間川字愈深,甚至伸手試圖擦去這顆朱砂痣。
渌真告誡自己千萬莫笑,即便眼前冒着傻氣的李夷江實在有些過分可愛了:“沒用的,你的毒生在腦中,自內而外透出來,除非根治,不然無法去除。”
她眨巴眨巴眼睛,與李夷江對視:“你感受一下,是否它現在正有些不對勁?”
李夷江看向渌真清澈明朗的一對妙目,心髒漏跳一拍,很快,眉心便傳來隐隐灼燒之感。他神情益發錯愕,遲疑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渌真當然并不曉得他眉心痣發燙一事,在她原本的打算中,這叫做心理暗示。
愈是注意什麽,愈會覺得此物不對勁。
她此時滿以為李夷江受了自己的暗示,果真上當,繼續添油加醋道:“這說明你已經毒入肌理,再不治,修為都将消散個幹淨!”
李夷江在思索此話的可信度。
“還等什麽,随我去清毒吧!”渌真瞅準機會,一把拉住呆滞中的李夷江,直向主山之下跑去。
臨到崖邊,她怒了努嘴:“放吧。”
李夷江:?
“放劍,我沒有劍,無法禦劍下山。”
李夷江沒有對她身為分神期修士,卻不帶劍出行的行為表示異議,仿佛天生就該如此一樣。他從善如流地取出劍來,二人同乘一劍至主山腳下。
在渌真的指引下,他們在一棵桃花樹下落地。
不遠處是曾經枕華胥夫人的滿庭芳小院,渌真眺望一眼,那兒依舊殘破,她唏噓着嘆了口氣。
很快又将注意力轉移到桃花樹上來。
她想,要喚起回憶,便該從那些記憶深刻的地方下手。
那年在此樹下,他送給她葳蕤燦爛的一整個春天,是她意識到自己心動的開始。
這棵樹于她而言很重要,卻不知在他心中地位如何。
此時正值春日,都不需以靈力催發,桃樹早已是灼灼滿樹冠的鮮花。渌真深吸了一口空中浮動着的花香味道,在樹下轉了個圈兒,偏過頭來,巧笑倩兮地回望李夷江。
“怎麽樣,有什麽印象嗎?”
李夷江看着面前的少女,裙擺在綠茸茸草坪上蕩起,身後是粉雲似的花海。
極美,但,除此之外,并沒有別的感受了。
他搖頭。
渌真難掩失落地洩了氣,她該知道無情散沒有那麽好對付,可惡,輕敵了!
但很快又精神抖擻起來,她想到了一個新的法子。
她踮腳在桃樹枝桠上,折下一枝桃花,又回身湊近李夷江,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把這朵花簪在他的發冠。
“那……現在呢?”
她折花之時,也有數瓣桃花紛紛而落下,停在渌真的發端,乃至綴滿全身。
李夷江擡手,想要拂去她身上的落花,卻在做出這個動作後驀地一停,手保持着為她撣花的姿勢。
“是不是想起來什麽了!”
這個動作确然讓他産生了一瞬的熟悉感,剛要再深思,思緒卻好像一霎被什麽東西強行摁下,而後空空蕩蕩、幹幹淨淨。
無情散的藥效仍然在作祟。
李夷江停頓了一會兒,收回了手上的動作,就好像方才做出那些行為的人并不是他。
他退了幾步,反手取下發冠上的桃花,捏在手中,诘問道:“意味不明、毫無價值,這就是你所說的清毒之法?”
還是沒有用啊……而且似乎看起來,反而招致了他的反感。
渌真難掩失落地看着他否定方才的自己,又忍不住拉住轉身欲離的李夷江。
“好吧好吧,我承認,方才都是逗你玩的!”她緊緊閉着眼,語速極快地說着,生怕說慢了一個字,李夷江便會抽身離去。“我做這些都是因為……”
渌真揚起臉,卻仍然不敢直視李夷江面上的神色,想也知道,他此刻必然滿臉愠容。她只好偷偷掀起眼皮,留出一條縫兒小心地觑:“都是因為,我心悅你呀!”
而後,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渌真強迫似的拉住他月白色的衣衿,踮起腳來,輕輕地在李夷江下颌處落下一個吻。
如同桃枝掠水,激起一小陣縠紋後,很快便沒有了蹤跡。
李夷江的皮膚泛着微微的涼意,渌真想,她這一次的行為,的确和要恢複他的記憶沒有了絲毫關系。
她之所以吻他,只是因為她想。
她這麽想,也便這麽做了。
可是敢想敢做的渌真,卻不大敢直面後果。雙唇離開李夷江後,她手也随之松開,緊緊捂住自己的臉。
天哪!主動吻一個男子,哪怕只是輕輕在下颌處蹭一下,也是她從沒有做過的舉措。
渌真被自己的膽大妄為吓了一跳。
畢竟面前的可不是同她朝夕相處了許多日的小木頭,而是看她如陌生人的李夷江!
她這樣做,是不是算趁人之危欺負了他呢?
渌真藏在手下的臉皺巴巴,他要是讓她負責還好說,倘使不讓她負責又該怎麽辦!
不過……小木頭果然像清溪一般,清涼又甘甜,味道很不錯。
她腦海中一轉眼間閃過許多想法,也因此錯過了李夷江霎時變得通紅的臉色,幾可媲美夭夭桃花。
李夷江感到被渌真碰到的地方很快開始變得滾燙,她像是在此放了一把火,而肇事者又很快捂臉跑開。
而随之産生變化的,是眉心,那顆朱砂痣所在處也開始發熱。兩處星點的火一瞬燎原,将他整個人都泡在了火焰之中。
很奇妙、很怪異,但好像……他并不抗拒。
甚至有些隐隐的遺憾,為這短暫的蜻蜓點水般的吻。
他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吓了一跳,他分明和眼前的少女第一次相見,如何就到了這個地步!
或許渌真說得沒錯,他果然是餘毒在腦,已病入膏肓。不然何以解釋自己此時的心境。
看着渌真用手将一張臉嚴嚴實實的擋住,他直覺該做些什麽,于是擡起手,輕輕将她蓋在臉上的十指拂開。
一對燦若星辰的眼睛顯露出來,直勾勾地望着他。李夷江喉頭滾動,拉過渌真雙手,低頭,薄唇漸漸靠近她的眼睛。
渌真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臉:“小木頭,你臉怎麽這麽紅?”
一語驚醒夢中人,李夷江從輕飄飄的雲端墜落,很快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麽。
他一定是中毒太深!
松開了渌真的手,李夷江連連後退,召來遏川劍浮于空中:“我回去自行逼出餘毒,先、先走了。”
翻身上劍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因為離去的動作太過匆忙,甚至忘了将手中的桃花丢棄。他緊緊攥着桃花,很快将身影藏進雲端。
渌真滿意地目送李夷江遠去。
誰說記憶完全被抹除?總有些動作和心情是不會變的。
譬如李夷江離去時稍顯狼狽的身影。
等等!她突然意識到一點,剛才自己是不是……不該說話?!
……
“啊啊啊啊啊啊!!”
夜間,渌真躺在五炁居的榻上,回憶起白日的情景,激動得抱着被子打了個滾兒。可一想到自己最後的舉動,就恨不得穿越回那時,把自己的嘴堵上!
不獨是煮熟的鴨子會飛,泡到手的木頭也會。
她究竟是怎樣崎岖的腦回路,才會在那個時刻說些那樣的話?
好在無妨,她今日遍翻群書,終于又找到了一個方子,可将記憶恢複。
錯過了今日,他們還有來日方長。
李夷江,明天見。
她在心底悄悄嘀咕了一句,又把臉埋進被子裏傻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1】
渌真:我抗議,為什麽我踮起腳也只能親到他的下巴!我哪有那麽矮!
作者:呃,這一切可能是因為,我給你們安排的角色是純情咖。
李夷江:我的建議是,你下次寫的時候可以把真真拔高幾厘米。(緩緩亮劍)
作者:下次一定!
——
【小劇場2】
李夷江:為什麽不讓我親回去?
作者:因為純情咖一章只親一次,多了得充錢。
李夷江:這張無限額度的青蚨箋你拿去,以後多寫點。
作者: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