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幾天後,她已同左鄰右舍混了個熟。
住在她對面的女孩,出身凡人界王侯世家,名為尹樂雲。據她說,自己之所以走上修道之路,緣起于三年前偶遇一雲游修士,摸出她身懷聚靈炁,便指了衢清宗的路子,算是與她個機緣。而家中長輩也抓住了這個機會,指望着家門中能出一位修士,雞犬升天。四處搜羅修道相關的秘籍與法寶,鋪平了她來夏贻城的路。而修道之路何其漫漫,之後的路則需要她自己走了。
住在渌真左側的少年叫霍霖,其玄祖父是衢清宗內門金丹弟子,欲将功法傳于子孫。但後代中,直到霍霖出生前,都沒有再出現身懷聚靈炁之人。幾代下來,霍家已與凡人家族無異,不過靠臨近大限之年的霍祖父吊着一口氣,維持家族榮光。七年前,霍霖本該通過入宗大會,玄祖父卻在大會前夕隕落,因此耽誤了參會的時辰。一家人也自此遷出了衢清宗,居于輔山之下。霍霖雖未入宗,卻蒙祖父親手帶大,今已築基,此番是背負着家族重任,獨自再進夏贻城來。
住在右側的也是一名少年,自稱嚴歸典,亦有一身粗淺修為。不知為何,他偶然展露出的招式總讓渌真有種熟悉感,但嚴歸典此人極為謹慎,輕易不動用靈力,也讓渌真無從證實這是否為錯覺。
此三人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參加衢清宗一個月之後召開的入宗大會。
渌真尚還記着自己當日想要拜入衢清宗的決定,幸好她趕來得及時。
和三位鄰居都有過交談後,渌真方發現自己并沒有什麽能為入宗大會準備的。因為會上看且僅看一個指标,即本人的靈炁優劣,其餘男女老幼、高矮胖瘦,都是附加。而聚靈炁這種東西準備不來,有就是有,無就是無。
于是她只好閑來在夏贻城裏到處逛逛。
夏贻城不比盡歡城奢靡,除店鋪外,還有許多是普通的居民住所。居住在這兒的,有修士也有凡人,不過這些凡人大多也如霍霖的家族一般,是衢清宗門後人。
修真界中人多以能夠加入一個大宗門為傲,但其實散修群體也是相當大的一個數目。
對修士而言,宗門所能提供的,是最為正規的教導,與每月定時定量的靈石,以及根據弟子牌等次而決定閱覽範圍的浩瀚藏書。如果表現優異,被某位長老看上收入門下,成為內門長老,則能夠得到這位長老的真傳。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拜入宗門得到良好的引導,哪怕是五大宗門之外,那些數以千計的小宗門。
散修沒有這些條件,也如野草一般勃勃生長着,四處尋找機會,為自己的每一次進階奠定根基。
城中的一些店鋪便是為這些散修而開設。
譬如渌真此刻所在的稂嬛書局。
她穿梭在藏書之中,指尖緩緩從書脊上劃過,但見書名令人眼花缭亂:《修真入門三十六計》、《成為一個修士你必須做的那些事兒》、《注意!修道路上你絕不能碰的坎兒有這些》……而這些著作的作者更是一個賽一個大名鼎鼎,忘塵真人、凰威神君、羽冠仙子,最不濟也是衢清宗飛來峰通通曉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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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渌真分明記得,李夷江提過,飛來峰的長老不叫這名兒來着。
最終她在五花八門的修煉書籍中挑了幾本入門類書籍,正适合現階段閱讀。
她現在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十萬年前,書是以被刻錄于玄武骨之上的形式存在。修道功法被各個氏族所把控,凡人要想踏上仙途,幾乎無路可走。
不似如今,舉凡身懷聚靈炁者,就算不能入宗學到精微術法,也能憑書局內的書籍粗粗入門。
夜間回到寓所,渌真點亮一盞油燈,同樣是她在市面上淘來的,據說發光時間極長。鄰居中但凡已有練氣修為的,都能用靈力球化作照明用的小燈。她不像他們身有靈力,更舍不得放小長胥出來照明,只好像個凡人一樣,老老實實地點燈。
翻開《丹藥概略》,這是本入門書,向修道初學者介紹一些丹藥的種類和用途。
她翻至塑靈丹一頁,上書:塑靈丹者,用于經脈寸斷人士,原料稀有,煉制極難,非合心期丹修不能成也。以無根水送服後,可令修士靈脈恢複如初。切記藥效發作之時,服丹者需始終清醒,而後嘗常人所未能嘗之苦痛。故用之需慎之再慎。
并沒有更多有效信息了。
渌真是親歷過一回生死的人,靈脈重塑再痛,能痛過生死一線去?這一點于她不足為懼。
但書中卻并未提及此丹藥的副作用,她還是未能下定決心。
目前渌真處于完全阻隔靈氣的狀态,同經脈全斷的修士極為接近,但那些修士也往往伴随着骨架粉碎,而她身體骨肉卻完好無損,甚至連過往所受的傷都消失了。
渌真嘆了一口氣,試圖繼續從書中尋找答案。
在等待入宗大會開始的日子裏,她一直埋頭在房中讀書,稂嬛書局裏的書沒能解釋她的身體情況,但也無妨于她從書中進一步豐富了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而不知為何,李夷江也再不曾來過,連傳訊墜都不曾亮起,好消息是長幽宗也并沒有繼續找她的麻煩。
此日渌真從外頭回來時,見尹樂雲的房間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尹樂雲看見了,遠遠打了個招呼示意她過去說話。
散人寓所的住客裏,多半是為了參加月末衢清宗入宗大會的人,此刻他們都湊在尹樂雲房間的桌前,桌上放着不知何物。
“真真,你也來試試!這是我家人新送來的測靈石,據說能測出你所懷聚靈炁。”
渌真吃了一驚:“那豈不是能夠代替入宗大會了?”
尹樂雲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還是不行的。這東西準确度遠不如入宗大會上所用,不過是大家測着好玩兒,當不得真。況且它效用不過一日,你快來試試,明日它便失效了。”
渌真确實被勾起了好奇心,于是走上前,也學着她們的模樣,将掌心覆在測靈石上。
測靈石泛起了一片白茫茫的光暈。
霎時,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
渌真問道:“這是何意?我是什麽靈炁?”
“金為黃光,木為綠光,水為藍光,火為紅光,土為赭光。”人群裏不知誰小聲地作出了解釋。
渌真追問道:“那白光呢?意味着什麽。”
尹樂雲露出了一個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說:“白光意味着……體內并無聚靈炁,所以無法感應出有顏色的光。”
她見渌真不語,以為她被白光打擊得過了頭,急急忙忙安慰:“真真,你不要傷心,我都說過了,這個做不得準的。玩玩便罷了,不用太當真。”
因入宗大會的規則向來都是有聚靈炁者則收,之後根據天賦與悟性高下由內門長老再行抉擇。因此他們這群人并不構成競争,相反地,更多人願意和這些臨時鄰居們結個善緣,如果一起進入衢清宗,還能彼此有個照應。
而這裏的每個人在來到夏贻城之前,也都或多或少知道自己必然身懷聚靈炁。因此渌真的結果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例外。雖然并非自己的測試,但大家目的相同,此時看到渌真的結果,多少也有些物傷其類。
氣氛一下低沉下來,渌真受不了他們看向自己同情的目光,揚眉笑了笑,應了尹樂雲的話:“就是,我看這個也未必是真,我一定是身懷聚靈炁的!”
圍觀的人裏也響起了三三兩兩句應和,大抵是想給她鼓勁。渌真朝他們揮了揮手,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她冷靜地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方才所說的話,誠然有不願被這麽多人當成弱者的緣故,但并非她一時嘴硬。
從這些天來的閱讀中,她已經了解到,聚靈炁就是修煉的必備條件。而她在死之前已是元嬰巅峰期的年青高手,更是天生的半神之軀,不可能絕緣于修道。
如果測靈石沒錯,而她的記憶也沒錯,那麽唯一的問題只可能是出在了自己的身體上。
她取出了塑靈丹。
這粒丹藥樸實無華,靜靜躺在她手心,像初學煉丹者所煉出來的那樣,赭紅而近黑,甚至散發出微微的苦味。只看外表,絲毫看不出這是能奇珍會上壓軸的寶丹。
不論她之後再讀多少書,始終也沒有更多地方記載塑靈丹的相關說明,大概是此藥用的人實在太少,而代價太昂貴。
但沒有時間再讓她猶豫了。
她不可能永遠成為一個凡人,更不可能指望着有旁人突然從天而降,破除她的桎梏。
為今之計,只能放手一搏。
照着之前書上所述的方法,她取出早已備下的無根水,和着塑靈丹服下。
渌真爬上床,等待着藥效的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該在作話裏說些什麽才能夠解除單機狀态,或者有小可愛捉個蟲也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