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疼我 (5)
起小蚊子,并沒有更多的情緒,她一開始氣的是唐知眠将自己當猴耍,現在兩人既然達成默契,暫時歇火了,提起對戰的導火線時,當然也沒有太多的遷怒。
“小蚊子有她的用處。”
“用處?也對,她都沒意見,是我多管閑事了。不過話說回來,是不是每個做生意的都像你這麽無情冷酷?”
唐知眠沒有說話,而是有幾秒鐘的沉默。随着這極短的沉默,音樂換成熱情的倫巴,周圍的人群開始變換舞步,但唐知眠突然站着不動了。
銜接着先前的舞曲,兩人動作怪異地卡在一個下腰上,蘇辛仰着頭看他線條完美的下巴,片刻之後,恍然大悟,合着他不會跳舞?
“你不會跳舞?”
唐知眠抿着唇,默認這一事實。
蘇辛“噗嗤”笑出聲來,她直起身,用力抱住他的手臂,笑得直打嗝:“喂,你不會跳舞幹嘛要跟過來?”
唐知眠沒什麽表情:“是你拉我過來的。”
“好好好,我的錯。”蘇辛見柳庭庭已經沒有在等,估計是被某個青年才俊邀請走了。
她适時收手,知道自己今晚再和唐知眠“你侬我侬”下去,會有些太顯眼了,便笑眯眯地拉着唐知眠往休息室走去。
“小的這就帶您去休息,我的唐大爺。”
兩人漸漸走出了人群,喧嚣的人聲和熱情洋溢的音樂聲已經淡去,唐知眠反握着蘇辛的手,加快了腳步。
蘇辛随着他在蜿蜒曲折的廊道裏走着,高跟鞋鞋跟踩着地毯,輕輕陷了下去。
路很長,好像一直也走不完,蘇辛一時無聊,打量着兩側的構造,忽地問道:“奇怪,這裏為什麽要設計這些牆上暗門?”
蘇辛見過不少暗門設計,但無疑眼前這種是最奇特的,它們幾乎和牆面齊平,甚至顏色也是一樣的,仿佛只是一種繪畫設計,連開門的地方都沒有,可當她輕輕撫摸時,依然能在門與牆的銜接處感受到一絲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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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微涼,是外間的空氣沁出來了。
按照後廊的設計理念,後面應該就是茫茫西郊山野了,為什麽要在牆壁上設計這樣的暗門?明明一推出去就是沒什麽景致的荒野啊。
還是說……門內有乾坤?
蘇辛驀地擡頭看向唐知眠,他今晚會出現在這裏,難道就是因為這些暗門?
第四卷 當一切成為習慣 第49章 小學語文誰教的
像是看穿蘇辛的疑惑,唐知眠腳下一頓,在一扇形狀相對更為狹窄的暗門前停下。
“人有時候很聰明,但大部分時候,會自作聰明,比如,此地無銀,欲蓋彌彰。”他背着手,長身而立,燈光将他的影子拉長,一直延伸到地毯邊緣。
“什麽意思?”蘇辛一時沒有回過味來,順着唐知眠深邃的目光看向那扇暗門。
花紋簡單,鑲嵌得很平整,一眼瞧着并沒有什麽特別的,但是看唐知眠的反應,似乎真的大有文章。
蘇辛獵奇心起,也學着他的樣子,雙手背在身後,眯起眼湊過去細細觀察起來。
唐知眠見她好奇,退到一旁,放任她觀察。
“你別動!”蘇辛忽而叫住他,唐知眠唇角輕勾,竟真的原地不動了。
蘇辛左看右看,總覺得不滿意:“唔,你回到剛才的位置,不對,再往後一點……”
她如同發號施令的将軍,對着唐知眠頤指氣使,唐知眠倒也沒有不悅,很是配合地在她指揮下慢慢移動身形。
不對勁,細長的眉輕輕蹙起,蘇辛重新回到門前,她保持着微微下蹲的姿勢,手掌撐在膝上,右手食指一下兩下無意識地敲着膝頭,這是蘇辛陷入沉思時的習慣性動作。
她回憶着整個S市的布局。
S市是非常典型的半山半城市,東部、南部已經徹底進入現代化、商業化,也是國際上數一數二的發達城市模式,唯有西郊還保留着許多落後的農舍建築。
在南國的傳統思想裏,安土重遷歷來是難以拗改的一點,而這條後廊卻貫穿了整個西郊。
那些根深于西郊山野的農家為什麽會輕易允許別人大興土木?
還有,蘇辛沒有忘記的是,這條後廊的主負責人是徐清畏懼的“木老板。”
如果說放眼南國商圈裏地位最高的人是誰,唐知眠無疑是一個,剩下的,便是其他幾個名門族系的發家人極其優秀的後輩們,唯獨這個“木老板”卻是從未聽說過。
那麽,他究竟是用什麽辦法說服那些農家中的老頑固,無聲無息之間就将工程量這麽浩大的一條建築給蓋好了呢?
還有一點,西郊不是什麽繁盛的地方,魚龍混雜,高雅低俗流為一體,“木老板”選擇這裏的原因是什麽?建造後廊的目的又是什麽?
也許,一切的謎底都藏在暗門之後了。
蘇辛驀地被勾起了興趣,一開始還只是玩玩,現在她還真的想打開這道門了。
她繼續調整光源點。
唐知眠身形修長,頭頂的光灑落下來,被他一分為二,一半向前,一半鋪後,随着他的走動,廊柱上懸挂的燈盞發出的光線也在不斷變換角度。
現在是晚上,蘇辛和唐知眠來到後廊的時候,外面下了小雨,沒有月亮,也沒了唯一的光源,所以在對比上,一定是室內的光亮大于外面。
以牆面為隔,室內外有光線差距情況下,強光會覆蓋弱光。可是,那細縫上不僅有流動的空氣,更有另一道光源投射出來!
這說明,門後面不是荒郊野嶺,或許是暗室?還是必須要有光才行的暗室。
為什麽要設計暗門和暗室?
明明只是一條活動長廊,室內有規格完整、分配妥當、功能齊全的儲物室、待賓室、茶水供應室等等,卻要開辟暗室,還藏得這麽別具一格,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唐知眠剛才說欲蓋彌彰,蘇辛這時候驀地明白過來是什麽意思。
設計者的意圖是既想讓人看到這些暗門,又特意将門的其他特點隐藏得太深,他篤定多數人在看過幾次之後就不會有人對這些暗門産生懷疑了,只會認為真的是別出心裁的一種花紋構造而已。
但同樣的,有懶于追究的人,自然也有興趣濃烈,非要找到答案的人。
而一旦這個答案被找到,想要遮蓋的,反而會更明顯地陳于眼前了。
究竟該誇對方是聰明還是愚蠢呢,只能說過于自負。
因為自負,才會留下一點線索,又因為自負,才認為這一點線索絕對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損失。
可偏偏,唐知眠心細如發,蘇辛麽,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
“你猜,暗門後面會不會是金屋藏嬌?”蘇辛趴在牆面上,興致極高。
她打算找到鎖,只要有鎖,她就有辦法開門。
“金屋未必是拿來藏嬌的。”
“你又知道?”蘇辛終于覺得好奇了,唐知眠顯然知道的事情比她多得多。
她偏過臉,盯緊男人沉靜如水的臉,從好看的眉,到深幽如潭的眸,從挺直的鼻梁,再到形狀漂亮的薄唇。
蘇辛感嘆:“唐知眠,我就該買間金屋把你藏起來。”
省得走哪兒都被那些狂蜂浪蝶惦記着,一會兒是在電話裏叫他“阿眠”的女人,一會兒又是今晚的柳庭庭,行情好得有點過分了!
要說唐知眠還是從前那種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樣,或許能理解成天生就是來招惹女人的,可是六年後的他明明一臉“生人勿進,我吃素”的樣子,怎麽一個個還是要湊上來?
唐知眠眉眼微動:“你小學語文誰教的?”
“不記得了,”蘇辛反問,“你是要誇我學以致用嗎?”
“誇你投桃報李,可能是他的得意門生。”
投桃報李,學到的都還回去了;得意門生,不以不知為恥,反以為榮。
蘇辛點點頭:“嗯,其實什麽得意門生這種虛名,我也不是很在意。”
唐知眠別過眼,不想和她說話。
蘇辛欣賞唐知眠難得的無語神色,笑容更加燦爛。
她見好就收,沖唐知眠揮揮手:“你再往後退,身體往左邊傾一點。”
“停!”
蘇辛借着分撥兩段的光源慢慢趴到牆面上,對着兩道光源的分界點看了好一會兒,欣喜道:“還真的有鎖!”
暗門嵌于牆內,留有縫隙,如果是直直的一道從上往下的縫隙,映射出的光線應該是流暢的。但是蘇辛反複試了幾次之後,發現門後投來的光源憑空分成了兩道,這也說明這道縫隙并不是順直而下的,而是因為中間有什麽東西擋住了!
蘇辛摘下耳環,将頂端細細的倒鈎捏直,沿着縫隙小心翼翼地插入,在光源分界點上來回移動。
她秉持着呼吸,緊緊貼在牆面上,随着手上銀絲移動,辨識裏頭的聲音高低。
唐知眠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看她動作娴熟地開鎖,心下疑慮漸深。
這丫頭出身名門,正經的東西沒學到多少,反而像這樣的旁門左道倒是一一精通。
“誰教你開的鎖?”唐知眠走近她,嗓音低而緩,将萬般猜測藏于心間。
“噢,”蘇辛忙裏偷閑回了句,“我小學語文老師教的。”
第四卷 當一切成為習慣 第50章 會娶不到老婆
說話間,耳邊傳來細小的“咔擦”輕響,蘇辛眼神一亮:“開了。”
她剛要推門,唐知眠将她輕輕拉到自己身後。
蘇辛擡起頭看他:“幹嘛?”
“等一下跟緊我。”他伸手向後一攬,圈住她的腰,貼着自己的後背。
“唐知眠,你別老給我這種肢體接觸的機會,我會忍不住的。”蘇辛靠在他的背上,幽幽嘆氣,“美人當前,先硬為敬。”
因為臉頰貼着他的後背,蘇辛立即察覺唐知眠的身體在這話之後,真的僵硬了一下。
蘇辛先是一愣,然後得逞似地大笑:“哈哈,純情。”
女生清亮的笑聲像夏日溪中的滟滟流水,擊敲着從河床中探出來的溪石,叮咚作響,悅耳動聽。
唐知眠僵了片刻,推門的動作輕頓,聲音聽起來有些悶:“以後離莫小巴遠一點。”
“關小巴什麽事?”蘇辛納悶不已,小巴不少本領還都是從她這裏學的呢。
“男女授受不親。”
“你确定要一邊抱着我,一邊說這麽沒有說服力的話?”
唐知眠再次啞然,但扣在蘇辛腰上的手臂懲罰似地收緊了些,蘇辛吃疼,卻咧着嘴嬌媚無比地發出一聲呻吟:“輕點,疼……”
堂堂唐先生,縱橫商場睥睨對手從未有過敗績的唐先生,人前形象永遠神色平寂,無波無瀾的唐先生,終于在這聲撩撥心弦的呻吟中動了怒:“蘇辛!”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成天沒個正經,滿口污言穢語,實在是……實在是……
唐知眠眉目冷厲,他側過身,手掌往下挪出幾分,微微揚起,突然毫無預警地落下……
“啪……”
空氣寂靜了三秒,兩人相對無言,蘇辛無意識地眨巴了兩下眼,驀地頰上一熱,驟然一蹦三尺高!
“唐知眠!你居然打我屁股!”
蘇辛不敢相信地大睜着眼,剛才還挂在臉上的戲谑笑意已經不見,她捂着屁股連連後退,差點被地毯勾到,踉跄了一下,靠着牆壁停了下來。
“你、你你這樣會娶不到老婆的!”
雖然只是輕輕拍了一下,也不算疼,但蘇辛莫名覺得羞恥難當,她平時雖然确實會動不動就開黃腔,耍耍嘴炮,可她說到底還是一個連初吻都保留在六年前的黃花閨女啊!
這麽平白無故地被打了屁股……要是讓那些狐朋狗友知道,她蘇辛在圈內還怎麽混!
她縮在牆邊,雙手捂着臀部,扁着嘴,像極了被家長胖揍還不服氣的小孩子。
憤怒讓她一雙漂亮勾人的丹鳳眼染了些許水汽,燈光映照下,尤顯得楚楚可憐。
唐知眠竟覺得這樣的蘇辛別樣可愛。
“人要為自己說的話、做的事負責。”
“我說什麽、做什麽了?”蘇辛依然不服氣,揚起下巴,眼冒怒火,“我如果要負責,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辦了!”
“蘇辛,你以為我真的不會動你?”
他一向連名帶姓叫她的名字,卻很少用上情緒,這句話語氣低沉,俨然是帶了警告。
蘇辛委屈極了。
為什麽會這樣呢?她一直在努力靠近他,可他總有辦法将她的熱情凍住,不見鮮血淋漓,卻全是不留痕跡的傷。
輕輕淺淺,一點一點,将她有備而來的心啊,一層一層地剝開,然後揉成一團丢到一邊。
當初到底是哪個白癡告訴她,女追男隔層紗,趁着男未婚女未嫁,能下手的要抓緊機會的?
全他媽是屁話!
“啊啾……”此時,太平洋某海島上,正盡情享受美女大好時光的某人,居然在大太陽底下打了聲噴嚏。
“Yuek,Have you got cold?(越,你感冒了嗎?)”金發碧眼的美女立即靠上來表達關心,又将剛調好的果汁喂到他唇邊,多情的眸子裏俱是愛慕。
他拍拍美人細嫩的臉,挑眉一笑,說的卻是地道的中文:“可能是被人罵了。”
美女聽不懂,撒着嬌躺進他懷裏,曼妙的身材被幾片布料包着,身形扭動,更是迷人。
“哈哈,随她罵吧,咱們玩咱們的。”
比起那位白癡的春風得意,蘇辛這時候只有滿心苦楚。
她其實很想頂一句“那就趕緊來動我啊,我巴不得呢”,卻在唐知眠愈發幽深的注視下,乖巧閉了嘴。
算了,過嘴瘾這種事,來日方長。
她總是跟自己說來日方長,事實證明,她和唐知眠之間的确是一場格外冗長的追逐會被追逐賽。
蘇辛試着分析過原因,除開不可避免的客觀因素之外,原來還存在主觀因素。
這是直到後來,兩人正式确立關系之後,蘇辛有段時間沉迷星座玄學研究出來的。
因為,唐知眠是悶騷的摩羯座,而她,是熱情的白羊座。
她覺得他端着,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可這樣的聖人一旦開了葷,也是非常可怕的。
“唐知眠,愛情是凡人的事。”
所以,你該走下神壇了。
蘇辛低下頭避過他壓迫十足的視線,聲音低了下去,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對面沉默不語的男人聽。
她幾乎一直是神采飛揚,狂放不羁到讓人牙癢癢的姿态,這樣垂着腦袋,可憐兮兮地蜷縮成一團,如同大雪紛飛的長夜裏,在街頭巷角獨自顫抖的流浪貓狗,惹得人心頭一軟。
唐知眠無聲低嘆,走到她身前,手掌在她發頂揉了揉:“走吧。”
蘇辛沒有動,忍了忍,問他:“唐知眠,我要是六年前直接死了,你現在是不是會記得我?”
“說什麽胡話。”唐知眠以為她在說氣話,轉而握着她的雙肩,一觸之下才發現肌膚沁涼,“怎麽這麽涼?”
“被你的無情給冷了心,身體自然就涼了呗。”蘇辛沒什麽精神地将他的手揮開,率先走上前推開暗門,再對着這張臉啊,她懷疑自己要跳起來揍他。
沒良心。
真沒良心。
她不要和沒良心的人說話了。
唐知眠落後兩步,看着她一邊滑稽地捂着屁股,一邊歪歪扭扭地朝裏走,心思翻轉,隐約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麽事情并沒有完全了解清楚。
蘇辛身上謎團重重,越是接觸越是難以捉摸。
幸好,他已經找到她,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探知,不急于一時。
唐知眠再次看了眼某處,确定那裏的監控設備已經不再運行,這才跟在蘇辛身後,邁進門內。
第四卷 當一切成為習慣 第51章 秘密
有位哲人曾說過,這世間的日光是一視同仁的。
可現實卻是,被日光眷顧的人有之,也總還會有被日光遺忘的人存在。
他們卑微的像地上的螞蟻,溝渠裏的暗流,山澗裏不為人知的枯枝殘葉。
他們必須付出比常人更多的氣力,才能求得生存,世人總會去追求那些光鮮亮麗的人,向往衣食無憂的生活,但很少有人願意施舍一些注意,在那些平凡乃至卑微的人身上。
蘇辛接過很多委托生意,也接觸過很多人,有高官,有政客,也不乏明星藝人,但她卻對那些千篇一律的所謂“煩惱”沒太多興趣,相比起其他財源廣進的“接單者”,她的收入只是平平,因為她發現許多有錢人的單子多半是無聊的,而當一個窮人千辛萬苦湊到錢來申請委托的時候,那多半是走投無路的決定。
人又是最堅強的生物,再多的逆境,總會想到辦法去應對,這樣的堅強在生活困頓的人身上更能體現出來。
所以,當這樣一個人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将全部希望交付給素未謀面,收錢辦事,不講感情的“接單着”身上,反而更能說明一點,這項委托難度不小。
蘇辛善于挑戰,也更能注意到市井小人的悲歡喜怒。
正因為這接地氣的接單風格,蘇辛才會學到這麽多在外人看來是旁門左道,但在關鍵時刻遠比琴棋書畫更能保命防身的本領。
蘇辛這次假期中的第一筆生意來自一個叫宋志的男人,30歲,未婚,獨自撫養一個還在上初中的女兒,目前是某二線城市的一名工程師。
女兒今年13歲,和他沒有血緣關系,是十幾年前,被人遺棄在他常去的湖邊柳林裏的孤兒。
宋志老家在一處山窩窩裏,是貧農出身,靠着政策接濟才勉強生活,全家人砸鍋賣鐵供出個大學生,結果這大學生一畢業不是先找工作養家糊口,反而直接撿了個拖油瓶回來。
宋志父親當天就被氣暈了過去,醒過來後不吃不喝,放話說,除非宋志将這來路不明的女娃娃丢掉,否則他就幹脆餓死渴死。
這樣的逼迫無疑會是有效的,宋志家人都認為宋志這下該妥協了。
誰想得到,一向性情溫吞,乖順聽話的孩子第一次選擇了不妥協!而是直接簡單收拾了幾件行李之後,帶上家裏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幾百塊錢,坐上了北上的列車。
他,帶着襁褓裏的孤女,離家出走了。
……我見她第一眼,就認出她是誰的孩子了。
……她和她長得這麽像,尤其是那雙眼睛,透徹得像柳林湖裏的水,映出我和她有過的美好歲月。
宋志的委托信件寫得比蘇辛見過的任何一封都來得情意綿綿,蘇辛是忍着雞皮疙瘩看完的,但不可忽視的是,這些深情飽滿的字句裏,也藏了不少有效信息。
比如,這個“她”。
由于那情人眼裏出西施的煽情比喻,蘇辛見到徐清時,也仔細看過她的眼睛。
可事實卻是,那眼睛再是明亮透澈,眼底的沉重滄桑卻如何也掩蓋不住。
徐清老了,也世故了,被繁華都市迷惑過,再是歸隐在市井裏,守着一間小小花店,也無法抹滅她曾經以身侍客,謀得生活的事實。
“為什麽要去找徐清?”
暗門之後居然是一條和後廊平行的另一條廊道,蘇辛和唐知眠一前一後在蜿蜒回轉的廊道上走着,兩人因為先前的不悅,一直沒有說話,走出一段路後,倒是唐知眠打破了沉默。
“秘密。”蘇辛揚唇笑了笑,“唐知眠,人都是有秘密的,你不也是有很多秘密嗎?”
“嗯。”
這坦誠得有些沒勁,蘇辛反問他:“那你又為什麽安排小蚊子去套鐵三?”
不等唐知眠回答,蘇辛立刻接話道:“噢,算了,你一定會是這也是秘密。”
“鐵三曾參與非法拳擊被片區警方抓捕,逃逸途中殺死了一名警察,拿命警察是歐勝的哥哥。”
“鐵三被歐盛打敗後,消失了很多年,近期突然出現,還肆無忌憚地在S市出沒,顯然是攀上一尊大佛了。”
遠離的所有嘈嚷的人聲和喧鬧的音樂,廊道裏只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唐知眠語調不緊不慢,短短幾句,已将多年的糾葛情仇盡數闡述。
咦,交代得這麽清楚?
蘇辛感到意外,比起唐知眠,她的閉口不提會不會顯得太小氣了?
她斟酌半晌,盡量挑了些無關緊要的回答:“有人拜托我将徐清勸回去給他當老婆,我收了人家的錢,只好操心一下了。”
唐知眠眸光微閃,依然是不疾不徐的語調:“進了唐氏,就不用做兼職了。”
蘇辛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跌到!
去你的兼職!
這話要是被那些人聽到,唐知眠是要被紮小人的!
她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了,反正在她徹底結束委托生涯之前,也不打算和唐知眠攤牌。
蘇辛難得沒有頂嘴,唐知眠的眸色更深了些。
兩人再次無話,又走出一段之後,蘇辛側耳聽了聽,壓低聲音:“有水聲。”
……
“你先去洗個澡,我得回家一趟。”
紀俞寧完成千裏救男友的副本後,保險起見,将莫小巴帶回了自己私人住處,這裏是她瞞着紀家二老偷偷買下的,正所謂狡兔有三窟,她紀俞寧大概已經挖了五六七八個窟了。
而這種挖窟行為,歸根結底是因為家裏逼婚架勢簡直堪稱致命了。
“對了,莫小巴,你到底什麽時候跟我回去見公婆?”
“咳咳!”小巴險些被口水嗆死,抱着衣服回頭看着她,“你能不能矜持點?”
為什麽他認識的女的,一個比一個大膽?
早知道就不要招惹紀俞寧了!
但不知怎地,看着紀俞寧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失望,他又覺得于心不忍。
“我這不是還一事無成嘛……等我建功立業了,一定風風光光娶你!”
小巴只是随口說說,但他卻沒想到,等他終于功成名就的時候,明明出身高貴,卻一心只想嫁給一無所有的自己的紀俞寧,早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傻乎乎的笨女人了。
第四卷 當一切成為習慣 第52章 死在哪裏沒區別
蘇辛的五感經過訓練之後,已經十分敏銳,她說有水聲,果然往前再前進一些,那涓涓潺潺的水聲便更加明顯了。
像是一個空曠的地界裏,偏高處落下的流水積蓄成泉,流動的節奏十分溫和規律,空氣中的熱意愈強,蘇辛漸漸覺得身上暖了一些。
“該不會是個大溫泉吧?”蘇辛和唐知眠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興然。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感覺是在尋寶。”
長時間的行走,讓蘇辛腳後跟有點疼,她幹脆脫下鞋子拎在手裏,邊走邊計算着走過的長度和經過的拐角數量。
唐知眠一直跟在蘇辛身後,所以蘇辛并沒有發現,他每走上一會兒,都會稍稍落後一些,此時也是一樣,原先兩人之間隔了不過一步遠,她回頭找他時,卻見他站在五米開外,微揚起的左手恰好放下,神态平和,看不出端倪。
“你在幹什麽?”蘇辛繞到他身後,仔細看了一圈,抓起他的左手翻了翻。
他的手掌比她大上許多,掌心的紋路清晰,線條分明。
蘇辛一時沒看出什麽,便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去,和他掌心相觸,五指交纏,巧笑道:“一個人走太寂寞,兩個人會正好。”
唐知眠聞言垂眸,深銳的視線攫住她眉眼間的明媚,不知為何,心底忽而發軟。
他這一生,是注定孤獨的。
他行的路,做的事,守的業,都是孤獨的。
但這份孤獨,早在經年累月的磨砺下,成了他熟悉至極的一部分,如果一直繼續下去,倒也無妨。
一個人的生命如果無法選擇如何開始,他合該有權利選擇如何度過以及結束。
他早已習慣了二十七年踽踽而行的模式,何必再有所改變。即使世間人萬種,也未必有人能适應他,他更無需費心去适應另一個人。
而蘇辛,卻是一個不可避免的意外。
她是他不能放任不理的責任,又是他必須妥善安放的存在。可他既回應不了她的熱情愛慕,也不能像對待過去任何一個對手一樣,趕盡殺絕。
唐知眠收回眸光,沒有對她不按牌理出招的情話攻勢做出回應,而是将左手收回,挽起袖子,露出腕上的一塊手表。
樣式普通的手動機械表,銀色表盤搭配同色系的表帶,表盤內的指針是螺旋式的,整體外觀有別于市面上的花哨時髦,倒像是蘇辛從前在蘇老太爺那裏見過的一塊機械表。
但也只見過一次,後來便再也沒有見過。
當時的蘇辛才五歲,母親蘇夢蘭一周前又病危住院,病情報告單在蘇夢蘭的幾個弟弟手裏轉了又轉,終于落到蘇老太爺手上。
蘇家原本也是人丁興旺,蘇正鶴之下有三個兒子,大兒子蘇啓重有一兒一女,二兒子蘇啓函則生了兩個女兒,最小的蘇啓冕也生了兩個兒子。
啓字輩的三兄弟當年入伍從軍,死于一場戰争中,消息傳來,三房媳婦悲痛欲絕,情深至重,當晚便一起自缢房中。
蘇家一夜之間失去三個兒子和兒媳,多了三房襁褓孤兒,嬰孩們的啼哭響了一夜,也讓剛過不惑之年的蘇正鶴,不得不從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頹然中打起精神來。
蘇正鶴再次挑起整個蘇家的重擔,一手将幾個孫子孫女撫養成人,更是将蘇家百年基業于戰亂中保全下來。
蘇辛随母姓,原本就該管蘇正鶴叫太爺爺,管啓字輩的三兄弟叫爺爺,管他們的孩子們叫叔伯姑姑,但蘇辛很快發現除了蘇正鶴之外,多數人并不喜歡她這個“蘇家人”。
二姑蘇夢茵還沒嫁往國外前,蘇辛有一次不小心弄斷她剛做好的指甲,被蘇夢茵指着鼻子罵“賤種”。
盡管當時沒多少人在場,蘇辛卻始終記得那女人用精致的指甲用力戳着她的心口,一下一下地,恨不得要将她整個人給戳破。
蘇辛開始意識到,自己和蘇夢蘭在這個家裏是不受歡迎的。
她漸漸地改了口,除了依然叫蘇正鶴太爺爺之外,叔伯姑姑都改口叫成了舅舅、阿姨,叫他們的孩子們為表哥、表姐。
蘇辛固執地想着,這樣可以将蘇家跟自己的關系拉遠,總有一天,她會帶着母親遠離這個毫無溫度的家。
但在那之前,她和蘇夢蘭唯一能仰仗的只有蘇正鶴。
蘇正鶴那時候已經七十多歲了,孫子們個個成家立業,表現出優異的才華,也為他生下了天賦不錯的曾孫曾女。
然而,再是老邁,蘇正鶴依然是整個蘇家的主心骨,威嚴猶存,卻被這些晚輩合起來隐瞞蘇夢蘭的病情!
這無疑是在公然和他作對!
蘇辛猶記得,當時的蘇正鶴身板挺直地坐在太師椅上,被歲月洗禮而銳利非常的眼睛在低頭不語的晚輩身上一一掃過,突然一拍桌面,抓起手邊的報告單扔在地上:“廢物!都是廢物!那是我蘇家人,是我蘇正鶴的親孫女,你們瞞着我是要将她置之死地嗎!”
大舅也是剛得知消息,匆匆趕來,正好撞在了槍口上,但一心為蘇正鶴的身體着想,還是出聲安撫道:“爺爺,您別動氣,醫生說您不能……”
“醫生?呵呵,十年前醫生就說我活不過那年冬天,我還不是活到了現在!我既然還活着,你們就別想着暗地裏搞什麽門門道道,有這個心思不如多花點時間到正事上去!免得辱了我蘇家百年門楣!”蘇正鶴怒目圓睜,聲如洪鐘,震得衆人不敢多言。
“爺爺……”二舅卻很不高興,他剛要說話,被一旁的二舅媽一把拉住,反而示意依偎在身側的蘇袖上前撒嬌,讨好老人家。
蘇袖從小就機靈,因為長得乖巧,又天賦過人,在這人人自危的家中,也算是蘇正鶴身邊的小紅人,只不過這小紅人的身份很快被蘇辛取代了,以至于蘇袖打那以後,看蘇辛越發不順眼。
“太爺爺,您不要生氣啦,夢姑姑一定會沒事的。”蘇袖甜着嗓子,将父母教的好聽話說得格外順溜。
蘇正鶴再是怒火沖天,也不可能對着這麽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發火,盛怒的臉色總算微微緩和了一些,他冷冷地板着臉沒說話,好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
又喚來幾個孫子孫媳又詳細問了幾遍,得知蘇夢蘭病情已穩定,蘇正鶴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不少。
眼看着風暴就要過去了,大家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五歲的蘇辛站在樓梯上,忽然脆生生地開口:“太爺爺,我剛才在廚房聽到二舅和三姑說話了,二舅說我媽媽早晚都要死,三姑說我媽媽死在哪裏都沒有區別。”
第四卷 當一切成為習慣 第53章 吃不飽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三姑蘇夢玫反應最快,踩着高跟鞋,噠噠地沖上樓,将蘇辛一把抱住,壓低了聲兒哄道:“好孩子,三姑那是跟你二舅開玩笑呢,你還真是聽風就是雨,淨說些有的沒的。”
她收緊手臂,腕上的镯子磕着蘇辛的脖子,壓在細嫩的肌膚上,很快壓出一道紅印來。
蘇辛覺得疼,剛要掙紮,蘇夢玫連忙重重拘住她,湊近了悄聲說:“阿辛要乖,別惹太爺爺生氣,太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