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島原本不叫小島，而是水中沚。水中沚為什麽要害雲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母親是司空采溪，不論在大漠還是中原，都是教人又愛又恨的魔女。水中沚出生在大漠，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但她不在乎。她一直以母親為榮——盡管這話沒有對司空采溪說過。
她第一次來到中原是十歲的時候。美麗的益州，楊柳扶風，翠綠滿頭。她突然覺得，以前那麽喜歡的大漠不怎麽喜歡了。
就在這時，她第一次見到水中月。她美麗、溫婉而武功高強，與司空采溪在街上偶遇過，便常常過來探望他們。司空采溪喜歡她，于是水中沚也很喜歡她——在有水中月的日子裏司空采溪總是很高興，這種高興是水中沚無法在大漠見到的。
直到有一天閑聊到水中月的家世，她說道：“我爹爹是浣劍門的劍聖水行，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水中沚看見司空采溪的臉一下變了顏色。
當天夜裏，司空采溪沒有回來。第二天天亮，司空采溪帶着一臉恨意回來，将水中沚抓上馬背便向北方大漠疾奔而去。取道祁山之時恰逢祁山舉辦盛會封山道，司空采溪一語不合便向祁山六劍大打出手。
那真是一場血戰。江湖都知道魔女不要命，卻沒想到不要命到這種地步。
司空采溪的不要命讓祁山六劍怕了，終于讓開山道。
那一戰給司空采溪留下許多隐患，直到二十年前司空采溪終于咳血病逝。
那一天她沒有動，沒有吃飯，沒有睡覺，也沒有哭。司空采溪向來沒有親戚朋友，她的後事只有紅衣操辦。
紅衣是司空采溪的徒弟。司空采溪一直想讓水中沚喊她“姐姐”，可水中沚不肯。
她讨厭“姐姐”。
殺死西海六鬼之後，小島也不知該往何處走。三個月的流連，眼見硝煙四起，家國幾經更改。直到最後不覺走到西京城。
看到西京城難得完好的城樓時，她想起有一個人住在這裏。她靜靜地牽着馬，走到試劍山莊。
“你是誰？”看見門口來了人，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你要找我們莊主麽？”
“小莫，是誰來了？”寧不歸聞聲從前院走出，見到來人卻愣了一愣，繼而淺笑道：“是你？”
“是我。”水中沚突然有些郝然，登時轉身道：“我不是特意來這裏的……我現在就走。”
“既然來了，不如住幾天可好？”寧不歸依舊是如清風拂面的聲音：“正巧西京也有位故人，不如你明天陪我一起去見見。”
“那……我只住一晚，絕不會打擾。”
“當然不會打擾。”寧不歸颌首，将她領進山莊。
這一夜，水中沚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
第二天她推開門時，卻見那個叫做小莫的男孩坐在階梯上等她。見到她開門，趕忙局促地起身：“莊主在等姑娘呢。”
水中沚想起來昨天寧不歸說過，要随她去拜訪一位故人。
她跟着小莫去吃了早飯，在回到前廳見寧不歸在等她。她為自己的遲到有些不安，寧不歸卻沒給她時間說話：“走罷。”
于是水中沚随着寧不歸走。出了試劍山莊，拐過兩條街道，不出一刻鐘，寧不歸停在一家醫館前。
水中沚訝異地看向寧不歸，寧不歸卻直接擡腳走進醫館。無奈她也跟着走了進去——
卻真的見到故人。
“西京楊家，當年也是出名的杏林世家呢。”寧不歸笑看忙碌的大夫，對她說道：“即使那麽會殺人的一雙手，照樣可以救活那麽多人。”
“是啊……只要他願意。”水中沚這一次也笑了。
沒有譏諷。
沒有欺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