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觸摸.落逃
阮飛花被藍田玉壓着打完了剩下的點滴, 兩人打着傘去醫院停車場時藍田玉一路念念叨叨, 範成已經先行一步下樓去醫院停車場把車開出來。
“你說你小時候性子多軟,怎麽現在越大脾氣還越沖了呢, 你現在除了一口方言哪裏軟了。真是白瞎了你的名字,你們倆姐妹的小名真該換換。”
阮飛花用草帽捂着耳朵左看右看,挑中了一輛看起來很酷的黑車, 躲在它的陰影下。
大中午的,停車場沒什麽人, 也沒什麽車。
這年頭在坊間流傳這樣一句話, 南捷北桑, 就是說南方買捷達的多,北方買桑塔納的多,但想擁有一輛好的私家車不是容易事。
這輛黑色越野車停在幾輛半舊的捷達和救護車前面着實非常矚目。
可惜阮飛花和藍田玉兩個人都不識貨。
阮飛花摘下草帽放在胸前。
藍田玉下一刻便看到她低着頭,肩膀輕輕顫抖,眼角泛出了淚花。
“難道就是我樂意做一個彪悍的女人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丫頭片子, 要是我不強硬起來, 任誰也能欺負到我頭上來。還不是沒人護着我嘛, 嘤嘤……”
“哎哎, 軟軟,別哭啊,我不說你就是了。不是還有我和阿成嗎,你還想揍誰,讓阿成幫你教訓他去。”
阮飛花肩膀顫抖得更厲害了,她轉身背對藍田玉, 抹去淚花,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來。
藍田玉哪還能不明白:“軟軟!你唬我,你……你這個眼窩子淺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說來就來是吧。”
藍田玉收傘就打。
阮飛花大笑着逃跑:“哈哈,是你偏要我裝柔弱的,現在我如你願了,你又說我吓唬你,我哪裏說理去!”
藍田玉追了幾步,無奈道:“你也別跑了,不怕再把臉曬傷了。”
Advertisement
她們漸漸跑遠了,那輛越野車也悄無聲息地開走了。
藍田玉夫婦回家去了,阮飛花中午則在盛世小區的家裏休息了會,準備下午再出門。
下午三點,阮飛花坐公交車到了蓮塘縣唯一一家四星級酒店,紫荊花酒店。她和果汁廠的肖經理約好三點半在這裏見面。
阮飛花收起遮陽傘,激動地踏進酒店大廳,話說她還沒進過這麽高檔的地方呢,托那位經理的面子,當然,如果最後買單的不是她就更好了。
她來得早了,前臺服務員領着她在休息區坐下等。阮飛花一點不介意,對方是大老板嘛,出場晚,正常!
阮飛花美滋滋地吹着空調,喝着冰果汁,一開始還能顧忌地方,端着身體,等久了,她幾乎是完全沒有形象地癱在軟軟的沙發上。
唉,大老板怎麽還不出來,難道是想晾着她,給她個下馬威,以便之後談合同時壓榨她的果園利益?
阮飛花一個激靈,坐正身體。
“阮小姐,阮小姐,讓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電梯裏跑出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
“肖經理?”阮飛花驚奇,他着急跑什麽,難道還怕她等不耐煩走了不成?
“阮小姐對不住,剛剛開會,開會,耽誤您時間了。”肖經理瘋狂擦汗。
“不要緊,我也就來了一會,您要不要先……喝口水,我們再談合同?”
“不不不用,我就下來帶個話。”
“那個,阮小姐,原本這個區域的負責人是我,只是我們公司的老總突然來了蓮塘縣,您要是還想和我們工廠合作,得去和我們王總談了。”
阮飛花皺眉,接過他遞過來的電梯卡。
電梯緩緩上升,數字從1一直亮到33,阮飛花回想着這幾天發生的樁樁件件。
先是突然有大公司來蓮塘縣辦果汁廠,和附近的果園陸陸續續都簽訂了合同,只有她的遲遲沒有定下。
再者,這個肖經理從頭至尾都奇奇怪怪的,說是晾着她吧,可語氣又莫名的尊敬;說是捧着她吧,可又不肯和她的果園商定合作。
最後就是今天這個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公司老總了,至于嗎?還要認真到和一個小果園的主人見了面才願意簽合同。大老板不都是日理萬機的嗎!
電梯門開了,阮飛花踏步走出電梯,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她最近腦子确實不好使了,明知有不對勁的地方還不離開。
可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和果汁廠的合作對她果園的好處是明顯的,至少她再不用操心水果銷售渠道的問題。
而且,重活一次對她身體的影響越來越明顯,她沒有更多的精力放在果園。就是狼窩虎穴她也得進。
33樓的套房明亮典雅,她在一圈沙發那兒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
“你好。”
沙發上的男人沒有回頭,阮飛花等不到回應,站在電梯門口愣了一會,幾步邁進房間又退了出去,鞋底在玄關處的墊子上蹭了蹭。
其實她覺得這個墊子都比她的鞋子幹淨,只是進屋換鞋好像是禮貌,她沒看到換的鞋子,就蹭蹭,意思意思算了。
阮飛花刻意加重腳步,繞着沙發進去。
與此同時,那個男人取下眼鏡慢慢站起,側着身子看向她。
阮飛花倏然停住――這個男人,她見過的!!!
今天,上午,她的柿子砸了他……她還不賠人家衣裳……
阮飛花拼命壓制扭曲的神情,心裏祈禱他那時沒看清她的臉。怎麽說她當時是在二樓,還逆光。
看到他放在茶幾上的黑框眼鏡,阮飛花暗暗松了口氣,近視好啊,近視就認不出她了。
“那個,你好,王……王總?”這個老總有點年輕啊,那個肖經理是說他們的老總姓王吧。
“王瑞。”他的音質偏低偏沉,好聽得很。
“王瑞先生,您好。”阮飛花從善如流應道。
“坐。”
阮飛花端端正正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王瑞看她一眼,阮飛花立刻掏出她帶來的資料,擺在他面前。
“王瑞先生,我是河西村果園的主人,不知道肖經理有沒有給您看過我們果園的資料?沒看過也沒關系,這是我們果園出産的水果的質量和營養檢測報告。”
阮飛花邊說邊瞅對面的人,這位老總終于把目光從她身上移到了茶幾上。
她再接再厲,繼續給自己的果園打廣告:“您放心,我們的果園春天結桃李,夏天結芒果,秋冬還有柿子臍橙,一年四季都不缺水果,保證能給貴工廠提供充足又質優的果汁原料。您選擇我們,絕對……”不會有錯。
“哦?”那人總算應了她一聲,話尾的卷音輕輕勾動她耳朵。
阮飛花頓時後悔上午用了那籃子柿子教訓邵輝和何文娜,就是把這籃子柿子送給眼前這位好看的老總丟垃圾桶玩,也比浪費在那兩個人身上強啊!
對面的人拿起那疊報告,翻看了幾下,擡手打斷了阮飛花。
“你的果園一年的收益如何?”
這個問題和他們的合作有關嗎?阮飛花咋舌,遲疑:“還……還好?”
王瑞擡眼,一雙淡褐色的眸子直直看着她,阮飛花噤若寒蟬。
“阮飛花,從你經營這家果園起,一年最好的收入不過十二萬。刨去你雇傭員工,承包山林,運輸銷售的成本,和蓮塘縣其他同等規模的果園相比,你的收益非常不錯。”
“但是,你每年需要供應你妹妹的學費、生活費,資助一個患心髒病的六歲女孩,還清你父母在海市的房貸,以及你在盛世小區的房貸。以後還需支付你弟弟打人賠償的精神損失費以及他的擇校費。這些支出很明顯已經超出了你的收入。”
也就是說,她入不敷出了?
阮飛花脫口而出:“媽蛋,王總……哦不,王瑞先生,你剛剛說什麽打人擇校費?”
王瑞皺眉,似乎很不滿意她說髒話。
“阮飛花,你還有餘地可以改變你的困境。”
阮飛花期待地看他。
“你過來。”
阮飛花被蠱惑似的,起身走近。
他站起身撫摸着她的頭發,輕聲誘哄:“我包養你,阮飛花,你再不必辛苦。”
阮飛花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臉部神經元,一臉“你怕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我是該回你一聲榮幸之極,還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你?”
嘴上這麽說,阮飛花身體卻很誠實地退後,避開了他的觸碰。
這人絕對是注意到了,阮飛花能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都變了。
阮飛花拔腿就跑,她貫來欺軟怕硬,對付邵輝那樣的渣滓,她二話不說直接上手打人,碰到這麽個不好惹的人,她直覺是要趕快逃!
王瑞的動作卻比她更快,手一扣,腿一壓,阮飛花臉朝下陷在柔軟寬敞的沙發上。
阮飛花被壓制在沙發上時還是懵,反應過來,她死命掙紮,然而她有一把子蠻橫的力氣居然也沒法擺脫這種巧勁的壓制,手腕,膝蓋,能使勁的地方都被控制住了。
明明這個人給人一種很羸弱的感覺,壓在她身上時卻感覺重如千斤!
暴力反抗沒用,阮飛花機智地使出了懷柔攻勢,她好聲好氣回頭說:“咱們有話好好說嘛,沒必要動手是不是。”
沒見她臉上還有曬傷劃痕嗎,這人是眼瘸還是饑不擇食啊!
王瑞卻不理她,自顧自說他自己的話,還有餘力空出一只手在她身上亂摸:“為什麽不答應呢,我包養你,你沒有任何壞處不是嗎。”
阮飛花想到一個很高大上的詞:“士可殺不可辱,你休想我為了一個果園賣身!”
王瑞似乎被她逗笑,唇角一勾,轉瞬即逝,輕笑出聲:“不只是一個果園,只要你跟着我,你什麽都可以得到,財富,地位,名利……”
“我要你從我身上滾開啊!”阮飛花忍不住吼。
王瑞臉上總是淡然的神情完全消失了,不悅,愠怒逐漸浮現。
他俯下身,臉頰貼在她耳鬓輕輕厮磨,阮飛花心悸,清晰地聽到一聲低語:“就是這個溫度……”
下一刻,天旋地轉,她的衣領和褲腰帶被提起來,她被王瑞狠狠地扔到了床上!
王瑞優雅地踱步過來,手表,衣扣一一解下,阮飛花抓起床上的被子,枕頭,能砸人的都往他身上扔。
她憤恨,這酒店的被子枕頭怎麽能這麽軟,要是換成她家那個枕了十幾年的,保證不把他砸成腦震蕩!這哪個精神病院放出來的神經病啊!
她喊出今年剛看完的電視劇女主角被反派調戲時的臺詞:“我告訴你,你別過來啊,我要叫人了……啊!”
可惜對面的老總不看肥皂電視劇,完全沒回應她的臺詞,也沒有反派的話多,他直接動手脫她的衣服。
阮飛花今天為顯正式,特意換下了她最愛的土氣碎花襯衫和棉布七分褲,穿了一條仍舊土氣的大花長裙。
他一扯一掀,她幾乎全身赤/裸,他還是一身休閑精致的長衣長褲。
阮飛花羞憤之餘仍沒放棄反抗,手在床頭亂摸,終于摸到了一件趁手的武器,一個座式水晶臺燈。
在床頭放臺燈就這麽個好處,揍人方便。
“你放過我,咱今天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王瑞正親吻她的脖子,眼角掃到她手上的動作,擡手想制住她的手腕,阮飛花卻以為他是想搶臺燈,心一狠,咬牙不管不顧地就往他頭上砸。
他的手臂改道擋了一波沖擊,可仍被臺燈擊中額頭,幾乎是靠近太陽穴的位置。
阮飛花趁勢掙脫他,跳下床回頭看,他人倒在床上,一腦袋的血,原本是淡褐色,清明如琉璃的眼珠子,陰沉沉地盯着她。
這人還不死心,撐着手臂想起身抓她,卻終究洩力失去了意識。
阮飛花想查看又不敢靠近他,怕這人使詐騙她,畢竟他看着就很腹黑的樣子,又想,她雖然力氣大,可俗話說得好,禍害遺千年,這人恐怕沒這麽容易嗝屁。
千言萬語在腦海裏也只是一個念頭的時間,阮飛花整理好了裙子就毫不留情地轉身跑了。
電梯門合上那一瞬間,她瞄到被鮮紅的血跡沾染了的潔白床單,忽然想起前些年的一個晚上,她好像也是這麽丢下一個人跑了。
電梯到達一樓,先前的那個肖經理驚訝地看着阮飛花氣勢沖沖地走出電梯。
不待他開口說話,阮飛花把電梯卡扔回給他就加速跑出了酒店。
她站在酒店門外,回頭吼:“你們最好上去看看,別讓他死喽!”
不管酒店的那些人是如何大驚失色,阮飛花在馬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就讓司機向河西村方向開。
遭遇這種惡心的事情,她逃出來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回家,老屋的家才能給她最大的安全感。
開了一半她才想起來,那人對她的家庭情況這麽了解,她又傷了他,指不定那狼子野心蛇蠍心腸的會來河西村找她算賬呢,還是去外地避避風頭好了。
出租車掉頭往盛世小區開,阮飛花本想火速撿幾件衣服就走,又想,幹脆在外面多玩幾天再回來不遲,不知不覺就裝了一個行李箱和一個背包,又把身份證什麽的帶齊,才讓司機往蓮塘縣的火車站開。
這個時候,發車時刻最早的火車是去隔壁的一個市,阮飛花買好了一張票,準備先到那兒再轉乘到京城找阮飛雪。
等火車出發前,阮飛花拿出手機,撥通號碼就開罵:“你們要是再不管管阮偉志,就是送到再好的學校去教也沒用!我告訴你們,老娘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就是白送給人治病做好事,也不會花在他這個廢物身上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