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柿子.相見
世事恍如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阮飛花在07年初秋的黎明醒來,無聲流淚沾濕了枕頭。
天蒙蒙亮,藍田玉抱着沒睡醒的孩子,提着一籃子熟透了的柿子,敲響了阮飛花家的大門。
阮飛花哀嚎一聲,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
立秋不落雨,二十四只秋老虎,這些天天氣熱,她都是趁着早上和下午涼快的時候去果園幹活。
昨晚上她忙到十一二點才睡,一大早就被吵醒,她都想把藍田玉扔出去,可惜她打不過藍田玉。
“你瞧瞧這些柿子,我都是讓阿成專挑熟透了的摘,你今天去見那個經理時帶給他嘗嘗。”
阮飛花喪氣地說:“人家大老板,什麽沒吃過,哪會稀罕這個。”
藍田玉生氣地往她背上一拍,疼得阮飛花龇牙咧嘴。
“城裏來我們那玩的那些學生老板可喜歡我家院子裏的兩棵柿子樹了,無論是生吃還是做成其它熟食品,他們都舍得花錢買,你還瞧不上!”
藍田玉掀開籃子裏的布,一個個拿出來查看柿子有沒有不小心損壞的。
“我告訴你,軟軟,跟那個經理見面的時候就把這個給他,他當場吃肯定當場就跟你簽合同了,你等會再去果園裏摘點橘子,一起帶進城。”
阮飛花嘀咕了一句“又不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哪就有這麽大魅力了”。轉頭她就大聲應道:“行,我知道了。”
反正她說又說不過藍田玉打又打不過藍田玉,還能怎麽辦?只能聽她的呗!
阮飛花到果園挑了一棵結果最多最紅的橘子樹,踩着梯子往上爬,藍田玉就在樹下嚷嚷:“哎,摘那邊樹杈上更紅的那個!”
小湯圓睡醒了,跟着他阿娘起哄,拍着手直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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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藍雲白,阮飛花靈活地在樹枝間穿梭,一個恍惚,她意識放空,腳下踩空了樹枝,從樹上掉下來,竹籃子裏紅彤彤的橘子摔了一地。
“軟軟!阮飛花,你怎樣啊?快來人吶!”
在果園別處幹活的劉東和另外幾個員工聽到呼喚聲跑過來,圍在阮飛花身旁,劉東緊張又着急地直搓手,卻不敢碰她。
“我沒事。”
阮飛花躺在地上,瞪着藍藍的天空,好一會兒才爬起來。
“你真沒事?頭暈不暈?要不要讓人把你背下去?劉東來,你來!”
“不用,東哥,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
阮飛花摸摸小湯圓的臉,安撫了一下受到驚吓的小孩,又讓劉東他們都去忙自己的活。
“你們都去忙吧,好好整理一下果園,今明兩天可能就有果汁廠的人來視察了。”
藍田玉還是不放心:“你怎麽回事?以前你爬樹也不會這麽不小心掉下來啊!”
阮飛花摘掉身上的葉子,随意答道:“頭暈。”
“頭暈!你這這個月都幾次暈倒了?!”
阮飛花搶過孩子,抱在懷裏輕松地哄:“沒事了,沒事了,小湯圓不怕啊。”
“你這麽大聲幹嘛?別吓到了孩子,我剛剛說錯了,是中暑,天太熱了。”
藍田玉也不想吓唬孩子,主要是入秋以來,阮飛花總是動不動就暈倒,是個人都要被她吓出心髒病了,以前她還能借口是中暑,現在這麽大早上的……呵。
“這大早上的,太陽都才這麽點大,能有多熱。”
藍田玉執意要她去找醫生看一看,阮飛花只得跟着她去鎮上的衛生院。
可小地方,醫療設備少,醫療水平不高,醫生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只處理了一下身上的擦傷,至于會經常暈倒的問題,醫生建議她們最好去縣醫院做個腦部檢查。
出了醫院藍田玉就打電話給範成,讓他開車送阮飛花去縣城。阮飛花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麽暈倒,可也不好拂了藍田玉的心意。
“阿玉,我等會還要去和肖經理見面談生意呢,下回再去醫院吧!”
“這有什麽沖突,反正都要去縣城。”
“可時間……”
“是你的命重要,還是生意重要?你跟那個肖經理說你要去醫院,他還能說不準嗎?”
阮飛花小聲腹诽:“掙錢重要。”
沒錢的話,生個病受個傷,小命就交代了。
回了河西村的老屋,藍田玉守着阮飛花打電話。
阮飛花在電話裏先跟肖經理道歉,說明了一下今天上午不能赴約的原因,又小心翼翼地詢問,能不能換個時間見面,只要肖經理的時間方便。
沒想到肖經理不僅不在意她爽約,還熱情地問候她的身體狀況,說生意哪有健康重要,讓她只管先去醫院,他們的見面可以改天嘛。
挂了電話,阮飛花一臉驚悚地回望藍田玉,她哪見過這麽不高傲不端着的大老板,感覺肖經理是對她有所圖似的,明明應該是她巴結着他呀!
最後他們約好下午三點半在縣裏的紫荊花酒店見面,肖經理還熱情地說他下午都有空,阮飛花什麽時候來都行。
藍田玉抱起在扯電話線的小湯圓:“诶,沒想到這位肖經理人這麽好,這下你無話可說了吧?”
阮飛花無語地點點頭。
外面範成的車在鳴笛。
“阿成到了,你快點出來。”
車到龍塘村,藍田玉把孩子交給他奶奶照顧,到縣城的路遠,小湯圓坐不得車。
到了縣人民醫院做了各種檢查,等結果出來還有好久,阮飛花還要打個點滴,藍田玉他們夫婦在縣城還有事情忙,約好時間一起回後就先走了。
不大的房間裏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孩子哭叫和家長護士安撫的聲音。
阮飛花無聊地東張西望了一會,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電視上,房間裏太吵,她聽不清,電視屏幕上放的好像是一個普法節目,講的是最近社會上層出不窮的碰瓷騙人事例。
阮飛花看得津津有味,正講到如何防騙的關鍵時刻,一個意料不到的人出現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看電視的視線。
“呦,這不是小花嗎?怎麽受傷了?”幾年沒見過面的何文娜裝作關心地靠近阮飛花,把阮飛花惡心了個嗆。
“還能是怎麽受傷?肯定是又跟人打架了呗。阮飛花,你說你一個女人天天不知羞恥地跟人打架,你好意思嗎?你嫁不出去也別連累你妹妹啊。”邵輝拿着一份檢查報告單,搖頭晃腦地從何文娜身後走出來。
阮飛花手臂上臉上都有不少擦傷,塗了些藥水,臉上更是因為曬傷紅通通的一片,不知情的還真以為是跟人打了架。
阮飛花冷眼看着這一對狗男女,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勾搭在了一起,這并不妨礙她把他們怼回去。
“我要出手,也是揍一些不知天高地厚,到處惹人煩的狗男女,怎麽,你們要試一試嗎?”
邵輝被阮飛花揍了兩次,還被範成的人威脅過,對阮飛花産生了陰影,下意識便退後了兩步。
何文娜卻不怕阮飛花,她坐在阮飛花邊上的椅子上,親昵地挽着阮飛花的手臂,吐出的卻是惡毒的話語。
“小花,我們都好幾年沒見面了,你就不想我嗎?”
她在阮飛花的耳邊露出蛇信子:“你以為你跑到這小縣城就躲得過去嗎?你把別人害得這麽慘,聽說還落下了殘疾,這可都是因為你哦。”
阮飛花心一震,瞳孔都不禁放大了。
何文娜滿意地放開她的手臂,坐直身體,露出一副溫柔的面孔。
“聽說你妹妹考上了京城的大學,我還沒恭喜你呢,幸好你還有一個真心的妹妹,不用像你一樣,初中畢業就去打工,多辛苦啊。”
阮飛花知道何文娜又在挑撥她們姐妹倆的關系,這是她一貫的伎倆。
可何文娜好像換了個法子惹怒她,她在她耳邊小聲地詛咒:“你以為阮飛雪考到了京城的大學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哼,麻雀就是麻雀,你還不知道吧,我從京城回來,可聽說了大學裏專出□□,你辛辛苦苦供你妹妹上大學,指不定人家在京城裏吃香的喝辣的,背地裏不知道和多少個男人勾搭在一起。”
“你胡說些什麽!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真該好好洗洗你的嘴,滿嘴噴糞!”阮飛花不在乎他們編排她,反正她也不在乎她的名聲,可她不能容忍別人侮辱阮飛雪。
得虧何文娜起身離開了,要不然她就一腳踹上去了。
“娜娜,你快離開那個瘋婆子,這女人動不動就打人,你可是有身孕的人,要是有個閃失,她可賠不起。”
邵輝狗腿地扶着何文娜,臨走前還撂下一句話:“還以為阮飛雪有多清純,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姐妹都是不要臉的□□。”
護士走過來讓阮飛花不要亂動,針頭都要出來了,阮飛花氣得直接拔了針頭,還打什麽針啊,人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
邵輝和何文娜也怕了阮飛花動不動就出手揍人的毛病,遛得賊快。
阮飛花拔掉針頭跑出來時,走廊上已經沒人了,趴在欄杆上往下一看,人已經到樓下的院子裏了。
邵輝和何文娜下了樓覺得沒什麽危險了,慢悠悠地往大門口走,忽然邵輝的後腦勺就被軟綿綿的東西砸了一下,随後何文娜的後背也被砸了。
兩人回頭一看,更多的黃澄澄的東西劈天蓋般地向他們襲來。
“柿子?!”邵輝氣急敗壞地四處閃躲:“阮飛花這個瘋子!”
熟透了的柿子砸在身上根本傷不了人,只是黏在衣服和頭發上跟排洩物似的,着實把人惡心了個夠。
“爛柿子配爛人,別客氣啊!”
阮飛花砸得很歡快,滿腔的怒氣一掃而空,消滅了近半籃子的柿子時,猝不及防砸到了一個無辜的路人。
這個時間段院子的人并不多,少數幾個人也早機靈地躲得遠遠的。只有這個男人,無視了他們這一片的鬧騰,完全沒有改道繞路的意思。
那人從醫院大門進來,一身修身的長衣長褲,被阮飛花的柿子砸到白色襯衫時也不避開。他就立在那裏,微微擡頭望向三樓,如炬的目光準确地投注在阮飛花身上。
剛誤傷到他時,阮飛花立刻道歉,雖然語氣裏仍是止不住的愉悅:“對不住啊,大哥!麻煩讓……”
能讓開讓我繼續砸那兩個爛人嗎,還沒砸夠呢。溢出口的話語又咽回肚子裏,阮飛花實在是抵抗不了那人奇怪的眼神,話說她在大庭廣衆之下亂丟柿子都沒覺得不好意思。
剛好醫院的護士叫過來的保安過來制止她,阮飛花也就順坡下驢放過下面那兩人了。
“靠,這個賤女人,還真以為我怕她了,看我不上去弄死她!”一身狼狽的邵輝實在氣不過自己在這麽多人面前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面前丢臉,男人流血是小,丢臉是大。
他氣勢洶洶地就想沖上樓去,何文娜卻緊緊抱住了他。
“我們快走吧,她不要臉難道我們還要陪着她丢人現眼嗎,這一身髒兮兮的也不好看啊。”
何文娜的語氣裏是少有的乞求,甚至還有點害怕?她一貫在男人面前是自矜的模樣,面對邵輝時更是端着一副高傲的架子。
邵輝哪見過她這個脆弱的樣子,拉着他的手皮膚滑膩而誘惑,鼓鼓的胸脯緊貼着他的胸膛。不禁心猿意馬。
這個時候,哪還理得了樓上的那個瘋女人,趕緊安慰懷裏的女人是正事啊,以後再讨回面子也不遲。
藍田玉和範成剛出醫院,拐角就進了一家超市。藍田玉想着阮飛花最近老是暈頭喪氣的,留她一個人在醫院打針多可憐吶,幹脆給她買點吃的安慰一下。
買完東西回來,大老遠就看到阮飛花鬧出來的動靜,阮飛花也看到了他們,特意跑下來和他們彙合。
“軟軟!你不好好打針,和那兩個人鬧什麽啊?還把我辛辛苦苦給你準備拿去送人的柿子用來砸人,能耐了啊你!”
藍田玉劈頭蓋臉就罵阮飛花。
“那他們欺上門來了,我還不能回擊嘛。”阮飛花教訓完壞人的喜悅心情一掃而空,垂頭喪氣返回樓上,她的包還落在樓上呢。
藍田玉看她那可憐樣,扭頭問範成:“我是不是罵她太過了?”
範成自然是搖頭。
藍田玉偷瞄一眼還站在庭園的男人:“阿成,你看那個人,他好像一直在看軟軟。”
範成側身擋着她,打手勢說:他的衣服被柿子砸髒了。
“那我們快上去,他整個人看着就很貴,軟軟哪賠得起。”
她可沒有這麽高的道德素質,要主動上前賠禮給他,阮飛花也沒有這個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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