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追求.改變
日子平平地過了一年,一切人心上的苦與痛,似乎皆被那份長長的日子醫治好了。
一切步入正軌,惟對于心靈,卻仿佛什麽地方有了個看不見、摸不着的缺口,始終填補不了。
曾經她滿懷憧憬和向往的大學竟也激不起她心裏的半點水花。
那個暑假,告白,勞作,吃荔枝,相擁的日子恍若作日。
大一下學期期末考試階段,阮飛雪走出教學樓自習室,擡頭仰望傍晚的天空,眨眨溫熱的眼眶,将淚花拂拭。
旁邊和她一起的女同學碰碰她手臂,示意她看臺階下的人:“飒飒,那個外語系的校草又來找你了。”
阮飛雪應聲望去,教學樓前的大馬路上橫停着一輛藍色跑車,一個穿着時尚新潮的男生斜靠在車門旁邊,吸引了一衆目光。
看到她下了臺階,探身從車上拿出兩個紙袋子走過來。
“hello,飒飒,我來接你下自習了!”
阮飛雪頂着周遭打趣看戲的目光,不得不回他:“蔣凱同學,你好。”
蔣凱一只手潇灑地摘下臉上的墨鏡,又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紙袋子接過來,雙手捧着送到阮飛雪面前。
“今天在外面吃晚飯時覺得這個甜點不錯,你中午肯定沒出自習室去吃飯,特意給你送過來嘗嘗,也可以拿來先填填肚子。”
阮飛雪可以聽到,圍觀的女生在他摘下墨鏡時發出一陣豔羨的驚呼,對他如此誠懇的千裏送甜點更是止不住竊竊私語。
她強作感動,卻堅定拒絕:“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馬上要去吃晚飯了,不如你分給其他人吃吧。”
蔣凱聳聳肩道:“我是專門為你送過來的,你要是不接,它們就只有進垃圾桶的一個命運。”
阮飛雪和他無聲對峙,到底她臉皮薄,還是接下了這兩個紙袋子,但她轉身就把它們送給了和她一起上自習的女生,囑托她分給其他人吃。
Advertisement
明晃晃被打臉的蔣凱戴上墨鏡當作沒看見。
“蔣凱,我們談談吧。”
“ok,去哪?”
阮飛雪帶路走到教學樓後面的亭子裏,這裏足夠安靜适合談話,視野開闊也可以避嫌。
這個所謂的校草,在這個學期初就大張旗鼓地追求她,那時候告白橫幅,玫瑰巧克力,心形蠟燭,寝室樓下唱歌,他是輪番對她使出來。
阮飛雪一開始就直接了當地拒絕了他,他卻當她是女孩子的欲拒還迎,仍自顧自地沉浸在他以為的追愛大業裏。阮飛雪再好的性子,被他這樣打擾也要惱了。
她生氣地對他說明,她不覺得他的追求是一種榮幸,相反,他幹擾了她學習生活的正常秩序,她也不認為他待她有多好,相反,她只覺得他輕浮多情。
可蔣凱不知是故作不明白,還是哪根腦神經錯位了,他不給她送各種名貴的化妝品衣服了,卻成天守在她寝室樓下和教室外面,給她送早餐、午餐和晚餐。風雨無阻談不上,隔三差五卻是有的。
他以為走貼心男友溫情路線打動了她,事實上除了那些不知情的人,她身邊的同學都覺得他煩、閑、膩,對他們這些學業任務繁重的人而言,他唯一值得稱頌的就是把送奢侈品改成了送食物,在他們沒時間吃飯時,可以拿來填肚子。
“我們今天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對我有幾分真心的喜歡,咱們心知肚明,不過是因為我拒絕了你,落了你的面子,你便着賭一口氣非要把我追到手。”
“那為了挽回我的顏面,你今天要答應做我的女朋友嗎?”
阮飛雪氣結,比厚臉皮她哪敵得過游戲花叢多年的蔣凱。
見她愠怒,蔣凱不再故意逗她:“其實現在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讓你擺脫我的糾纏,又能遂了我的心願。”
“哦。”
“你假裝當我的女朋友,我們一個月就分手,當然得是我甩了你,總要符合我浪蕩公子的名頭不是。”
阮飛雪冷聲道:“我并不覺得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感情的事不能如此兒戲。”
“為什麽!?做我女朋友,你沒有壞處不是嗎?一個月時間,你做兼職的收入也沒有我給你的多。”
想到阮飛雪只收了他送的食物,從來沒接過他送的奢侈品,蔣凱頓悟失笑:“不是吧!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有你這麽……這麽保守的人!”
他笑得眼角都濕了:“我們都是現代人!還要整那三貞九烈的一套嗎!?看對眼了就上床,處不來就分手,談戀愛是多簡單的事!你覺得這樣不正經,就把它當一個交易,你付出一點時間,我付錢提供資源,這多公平的交易!”
阮飛雪看着他這副難得失态的樣子,不覺得自己可笑,她平淡而認真地回答:“這個時代就是再往前進步二十年,我也會堅持自己的原則,這世上什麽都可以交易,唯獨感情不行。”
她又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看中了我哪點,以我的樣貌也就只能在這個男多女少的學院排得上號了。學校有更多比我漂亮又樂意的女生,你想找人玩戀愛游戲,她們排着隊等你挑選,我不奉陪。”
“你可別自謙,數理系的系花早就全校聞名了,追到你可比那些不用追的花瓶有面子多了!”
漂亮的女人一大把,漂亮又有氣質的可不多,而像她這樣兼具文藝範兒和理性氣質的人簡直是鳳毛麟角。
學校的哪個男生不這樣說,這位系花明明長着文學院校花的外表,腦子裏裝的卻是理科學霸的料。和這樣的人處對象,有味兒!
阮飛雪見蔣凱說不理,又傷又氣:“你偏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那也随便,我們拭目以待便是。”
她不信她一點不回應,他還能有耐心與她周旋!
“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拜拜~”蔣凱笑着道別,等阮飛雪走了,扔了墨鏡,低聲就是一句咒罵:“fuck!”
搞什麽啊,弄得他是多罪大惡極似的,躲這麽快!
好哥們徐超這時打電話過來慰問他:“聽說你又在那個系花那兒吃癟了!”
“就你消息快!”蔣凱笑罵。
“欸!不是有一句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嗎?”
是啊!冬天何時不下雪,何必單戀一片雪。人家不樂意,他還能幹出強搶民女的事來嗎!
阮飛雪急着走确實是有事,她約了人見面。
學校外面的步行街,她走進事先定好的一家拉面店坐下,自己先點了一份牛肉拉面吃着等人。
她中午在自習沒來得及吃午飯,現在餓得肚子都扁了。反正要見的是熟人,也不會在意她先吃。
吃到一半,店門的風鈴清靈地響動,阮飛雪擡眼看去,一個濃妝豔抹的的女人款款向她走來。她也戴着墨鏡,且還是一副擋了半張臉的紅色太陽鏡墨鏡。
當她把墨鏡推上額頭時,阮飛雪驚呼:“童……童童?!”
童顏一身凹曲線的性感體桖衫和皮裙,踩着恨天高涼鞋,臉上的妝容豔麗而陌生。
大紅唇,紫色眼影,波浪卷發,和兩年前的那個清純小女生形象重疊,阮飛雪有一種夢幻的感覺。
這兩年都發生了什麽?
“飒飒?”
阮飛雪回神:“童童,你來了。”
只有童顏看到她時,露出的一點俏皮神色和歡喜,才能讓她覺得熟悉。
“我們換個地方聊聊吧,這裏太油膩了,飒飒。”
阮飛雪:“……好。”
阮飛雪結了賬,跟着童顏進了一家精致的咖啡館,這裏裝修精美,綠植隔開各個座位,還放着舒緩的音樂,确實适合談話。
童顏拿着單子幫她點了一份蛋糕,自己點了一杯咖啡,才道:“聽說這裏的芝士蛋糕不錯,你一定要嘗嘗。”
“好。”
阮飛雪扶額,她今天還真逃不過吃甜點的命了。
“飒飒還記得我們初中時一起買蛋糕的日子嗎,現在想想還真是懷念呢。”
阮飛雪點頭:“記得的。”
那時她生活拮據,除了吃飯,沒錢買什麽零食,童顏雖然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人,性子卻體貼,總是借口她吃不完一份蛋糕,要和她一起合買一份打折的蛋糕。
盡管她其實連合買一份蛋糕的錢也沒有,卻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不時從牙縫裏擠出一點錢留出來。
蛋糕和咖啡都端上來了,阮飛雪卻沒有心思吃,她來是有重要的事要問的。
“童童,雖然我們平時不常聯系,但我心裏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可能我接下來說的話會冒犯你,但我還是要問一句,我聽說你最近不太好,你和華大的那倆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童顏臉色難看,乞求她:“咱們這麽久沒見,就不要說這些不高興的事了吧?”
阮飛雪目光真誠:“我是以為真正的朋友應該坦誠相見,但你不願意說,我也尊重。可我聽到了那些有關你的流言蜚語,它們有多難聽,我就有多麽擔心,我沒辦法視而不見,當作不知道。”
童顏就讀的華大和她的京大毗鄰,她以前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知道童顏和另外兩個人在華大鬧得沸沸揚揚,可最近他們的事都傳到京大這邊了,她也聽了一耳朵。
“飒飒……”童顏捂臉,一口哭腔:“你相信我,我沒有當小三,我不是小三。”
“我自然是相信你,可你也應該把真相告訴我。”
童顏接過阮飛雪遞過來的紙巾,拭拭眼淚:“是我先認識秦朔的,吳心蕊才是後來者。我跟秦朔在一起的時候,壓根不知道吳心蕊是他的女朋友。”
阮飛雪思考了一下她話裏的矛盾之處,斟酌道:“我聽說你還沒考到京城時,那兩個人就已經是男女朋友關系了?”
童顏聲量驟然拔高:“是,可我高中在海市時就認識了秦朔,我考到華大就是為了他!我追求他,他也沒有拒絕我,因為吳心蕊作為他的女朋友一點不稱職,她丢下秦朔自己去國外留學。現在她回來了,卻說是我插足他們!”
那就是男方的問題了,當然,童顏也有錯。
阮飛雪皺眉思慮,秦朔和吳心蕊既然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一對,那他們小兩口的事就不是外人可以輕易置評的。無論他們處的好不好,他們沒分手,童顏就不能插進去。
而那位吳心蕊她暫時不了解,但那個秦朔很明顯有腳踏兩只船的嫌疑,他有女朋友,卻又不拒絕童顏的熱情追求,聽說完全不避諱和她搞暧昧。
“童童,你自以為你沒錯,可外人不這麽認為啊,他們把你說的多不堪。”
“我不怕!飒飒,你是我的朋友,只要你們支持我,那些外人随便他們說去!”
阮飛雪壓根不想支持她和那個秦朔在一起:“人言可畏啊!那個秦朔就如此好,值得你舍棄臉面,無視名譽,不顧尊嚴!?”
童顏卻驕傲地笑了:“飒飒,你這一輩子可有為一個人動心過?你初見他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會淪陷,他美好到你可以忍受任何荊棘加身。”
阮飛雪沉默不語。
童顏繼續說,用一種迷戀而懷念的語氣說:“初中我剛從香港搬來海市時,不會說普通話,什麽都不懂,也沒人理我,是秦朔像個大哥哥一樣照顧我。
但我那時太小,不懂事,直到高一時,他從大學放假回家,我去他家的花園裏找他,他穿着小西裝沐浴在晨光裏拉小提琴,像個小王子似的,那麽美好……我當時就懂了,我喜歡他,我對他不是兄妹情,是愛情!”
阮飛雪覺得童顏現在也不懂事,為了一份盲目的愛情罔顧其它,可想想她好像也不懂什麽愛和喜歡,沒有立場批評童顏。
她那麽怯懦,因為不知何時會失去就不敢嘗試,又怎麽能批評一個對愛情一往無前的人呢?
一路走回學校,阮飛雪不斷地思考,蔣凱是把愛情不當回事,童顏是把愛情看得太重,那她,是屬于哪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