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偷香竊玉
黃毛失蹤了。
直到新一天的深夜聞九才發現。
忙着修複原主的身體, 他每天大半時間都在沉睡,本還想聽聽黃毛那邊有沒有什麽錯過的樂子,誰成想, 對方竟一直沒再露面。
白日裏睡得太多,聞九坐在房門口看星星, 雙腿明顯比之前更靈活了些。
沒有束縛都走不利索,他自然不願穿鞋, 赤着腳, 就大喇喇踩在謝玄攤開的僧袍上,——這人特意選了最矮的臺階坐, 恰恰好能讓他踩到。
房間位置雖偏, 卻離死過人的拱門很近, 只要沒翻牆, 過往的玩家聞九都能看見。
百無聊賴地抛着幾個從狐女那要來的果子,聞九嘆了口氣:“就說他能活到今天早上。”
謝玄:“已經死了?”
聞九:“生機渺茫。”
盡管他主動讓局裏封印了大半能力,但過分濃重的死意,總歸太顯眼了些。
“前因後果看不清, 約莫跟我有關, ”拖長語調,聞九慢吞吞, “要不要去救呢?”
按原主的性格,如果有人因自己受到牽連, 他定會想方設法解決問題, 可這樣一來,對方九成九會落進黎凡的陷阱。
沒錯, 黎凡。
這院子裏除了黎凡, 還有誰足夠了解原主且有行動力?
或者說, 還有誰這麽卑鄙。
如果換做5046,它八成會念叨着真善美,給聞九背一段社會主義價值觀,但謝玄卻不同,他很确定,聞九并非冷血無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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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不需要勸。
只需要等聞九做出決定。
墊着麻布的臺階還是有點涼,聞九得寸進尺地把腳踩在謝玄腿上,吐槽:“下次能不能換塊好點的料子?咱家又不是沒錢。”
清楚對方不會無緣無故發難,謝玄垂眸,果然看到少年足底紅了一點。
“算了,你別碰。”對昨晚的經驗記憶猶新,聞九認真挪腿,相當努力地蹬了某佛子一腳。
然後弄疼了自己。
此刻已接近零點,白簡和黎凡回來時,恰巧瞧見這一幕。
從未在明夷的臉上看過如此鮮活肆意的笑,白簡一怔,只覺得對方姿容比明夷更盛,昳麗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發色如雪的少年忽地回頭,漆黑的瞳仁豎起、又放松,意味不明地在他小腹周圍打轉。
像是怕聞九當場獸化開始吃人,黎凡上前一步,飛快将白簡護在身後。
打眼一掃就知道哪裏有鬼,聞九壓根瞧不上主角攻受手裏的線索,側着身,他背對渣男,興沖沖給謝玄使眼色:【要麽我們把白簡綁了吧。】
一報還一報,公平。
謝玄:【确定?】
以聞九目前的狀态,硬闖主角房間可有點難。
【當然确定,這不是還有你麽,】甩尾巴似的踩了踩謝玄的腿,聞九用手指比了個蛇的造型,【你上,我指揮。】
凝霜般的睫毛撲閃兩下,他笑得狡黠:【偷香竊玉,來不來?】
謝玄:……雖然他能理解聞九的話是什麽意思,但當着正主的面商量綁架,是不是太嚣張了點?
事實上,黎凡并沒有細看兩人的“眉來眼去”,在他心裏,除了破關和白簡,其餘都不值得在意。
至于白簡,被男朋友護住以後,他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小腹,不明白少年的打量到底是什麽意思。
鬼嬰?
可他今天并未接觸與産婦孩童有關的物品。
按照慣例,主角一行,今晚該輪到眼鏡女和中年男守夜,不過考慮到後者已經出局,實力最強的黎凡便自動頂上了空缺。
為了能讓白簡能順利入睡養足精神,黎凡指環裏總是帶着安神的道具,尋常小鬼,一般不敢靠近。
但今晚卻有點不一樣。
最開始是水聲。
一滴滴,蜿蜒而下,将紙糊的窗戶侵蝕、浸透,染得通紅。
刺鼻的鐵鏽味從門窗間的縫隙緩緩湧進,床上的白簡不安地翻了個身,卻因道具的加持沒有蘇醒。
迎着月光,巨大的蛇影透過窗戶映入房內,更靠近白簡的眼鏡女正想伸手推人,門外卻傳來了熟悉的敲門聲。
“叩,叩叩,叩。”
一長兩短一長,是他們隊裏常用的暗號。
上次輪換到這暗號的時候,還是明夷在的……
猛然意識到什麽,眼鏡女難得沒有控制住表情,而在這短短幾秒之內,黎凡早已越過她,按住白簡後頸,讓對方陷入了更沉的夢鄉。
随便扯了塊桌布打地鋪的學生仔也睜開眼,拽住眼鏡女衣袖,無聲做了個“噓”的手勢。
唯有黎凡面色如常:“你們守着小簡,我出去看看。”
眼鏡女下意識點頭。
等對方當真走遠了,她才壓低聲音:“你們瘋了!”
明明已經猜到真相,可真正面對這一切時,她還是覺得恐懼。
發自內心的恐懼。
“沒辦法,”見白簡神色安然呼吸平穩,學生仔終于吞吞吐吐地交了底,“這都是為了白哥,我們也不想的。”
大致把黎凡屠龍的理由解釋一遍,學生仔努力找補:“隊長馬上就要挑戰終極副本了,時間有限,所以……”
所以必須殺了明夷。
所以是不得已。
“時間有限?”經過最開始的震驚,眼鏡女逐漸冷靜,“難道不是隊長把明夷帶回來的一刻,他就注定要被犧牲?”
“噓噓噓!”
生怕對方吵醒白簡,學生仔連連比劃:“反正只是個NPC,你看,哪怕死了,主神也能回收他的數據。”
眼鏡女一字一頓:“我們也在游戲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是被主神操控的數據。
“那怎麽能一樣,”早在中年男死後就把心裏的丁點愧疚抛在腦後,學生仔急急,“總之,這事兒你別和白哥說,否則我可不保證隊長會做出什麽。”
半響沒聽到眼鏡女回話,他又碰了碰對方:“喂,我說你不會真想着要跟明夷和解吧?別傻了,它現在腦子裏只有仇恨,王哥的死法還記得嗎?你一過去,最好的結果,也是被他一口吞進肚子裏。”
“姐,想想家人,想想隊長,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
“永遠的出去。”
圓月高懸,沒人再開口,房間又重新恢複安靜,只不過,在白簡的腦海裏,還有另一道聲音——
【你明明醒着,為什麽不睜眼?】
因得晨間尾随的事,白簡心裏一直繃着根弦,所以,當黎凡按暈他後,他雖然昏了一瞬,卻很快被那奇怪的聲音吵醒。
結果,偷聽來真相讓他震驚又抗拒。
【哦,我懂了,你是覺得小情人的手段太過殘忍,】頓了頓,那聲音繼續,【……但你似乎還有點高興?】
【‘早上的誤會解開了’、‘黎哥不喜歡明夷’、‘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你是這麽想的?】
白簡:【我沒有!】
第一次如此讨厭這只不知躲在哪個角落的鬼,他集中精神,倏地握拳:【出去!】
約莫是手中的安神道具起了作用,心髒狂跳,白簡竟當真沒再聽到那讨厭鬼的聲音。
可很快,他便感知到了危險:
周圍實在太靜了。
他甚至聽不到其餘隊友的呼吸。
鼻尖嗅到股類似甜木頭的香味,未等白簡呼救,他便被人捂住嘴巴,一掌劈暈:“抱歉。”
月色下,白袍佛子站在床前,腳邊還躺着個特地洗淨的大號麻袋。
雙手合十,他低低:“阿彌陀佛。”
溜門撬鎖這事他還是第一次幹。
萬幸,不負所托。
“……噗嗤。”甩掉黎凡游到事先約定好的位置,聞九遠遠瞧見某佛子肩抗麻袋的造型,一條龍笑得差點抽筋。
伸手解開某條把自己纏成麻花的小蠢龍,謝玄一臉淡定:“拖在地上會有聲音。”
“要麽說黎凡是主角攻呢,你還可以抱,”尾尖拍拍對方的指尖,聞九揶揄,“背着我偷人的感覺怎麽樣?”
謝玄:“下不為例。”
“下次的事下次再說,”外形還是筷子粗細,聞九用頭示意,“黃毛就在那院子外的草叢裏,出氣多進氣少,你扛的時候小心點。”
謝玄:“你不去?”
聞九:“都說了,你上,我指揮。”
而且那院子裏确實住了個棘手的東西。
粗略算來,和原主屬于同類,黎凡應當也看出了這點,才會綁了黃毛,把對方半死不活地丢在院外,引他來救人。
同小說裏的少林寺一樣,修真界的萬佛寺亦有武課,謝玄出馬,自不會比黎凡差到哪去。
輕松将兩只麻袋掉了個個兒,他完全沒驚動院子裏的東西,起落無聲,如江面蘆葦,悠悠“飄”回聞九面前。
鱗片割斷繩索,聞九探頭,朝裏望了望,語氣卻沒多驚訝:“得,白忙活,就一口氣。”
被濃重陰氣包裹“消化”太久,黃毛陽氣極弱,三盞魂燈只剩一縷。
乍一看,和死也沒什麽分別。
撩開衣擺,謝玄在小白龍身邊蹲下:“你那卦,還作數嗎?”
聞九翻了個白眼。
廢話,人都躺在你面前了,還有什麽好問?
“可我覺得它不作數。”
扒開麻袋,謝玄咬破指尖,熟練在黃毛眉心畫了個“卐 ”字。
咳地一聲,麻袋裏的倒黴蛋重新有了明顯的呼吸。
偏過頭,男人薄唇染血,偏五官脫俗,聖潔又妖異。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極普通極正常的事,他揚眉,輕輕:“聞施主。”
“我要獎勵。”
作者有話要說:
九九最開始的猶豫,是因為在他眼裏,去不去救黃毛,結果都一樣。
所以他才會說,一報還一報,轉去綁白簡。
二更完畢。
日常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