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不樂意
“你幹嘛?”
肉眼可見地, 謝玄身形虛幻了些,身體不再如先前凝實,聞九想都沒想, 低頭,用舌尖抵住了那個流血的口子。
救不了便救不了, 天下救不了的人多了,對方幹嘛這麽認真。
謝玄:“想你開心。”
折騰半天過來救人, 最終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死去, 或許聞九已經習慣這樣的事,但他舍不得。
舍不得對方有一點點失落。
“你能老實我就謝天謝地了。”本打算用力讓這人知道什麽叫疼, 但最終, 聞九還是沒忍心下口。
因為他确實有點開心。
一點點而已。
主動纏到男人的小臂上, 聞九哼了聲:“行, 還抱得動我。”
些微的血氣已然引發了附近小鬼的騷動,沒舍得再讓和尚拖人,他從和尚袖子裏順出個果子,尾尖一甩砸到黃毛頭上:
“醒醒。”
以血繪就的符文違反常理地沒入皮膚之下, 黃毛只覺得自己僵硬的四肢重新解凍, 兩肩熱熱的,神思也一點點清明。
然後, 他額頭一痛,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 正巧對上雙兇巴巴、如琥珀開裂的豎瞳。
黃毛吓得好懸沒再暈一次。
“虧我還以為能欣賞欣賞佛子大人失手的場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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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瞥了謝玄一眼, 聞九語氣揶揄,挂在和尚胳膊上, 悠悠向下探了探身:“醒了?醒了就自己起來吧, 別指望有人能抱你回去。”
令行禁止, 黃毛一個骨碌從地上爬起,雖還有些頭暈腳軟,但勉強能忍。
明明已經猜到了少年的來歷,他卻還是習慣地叫:“蛇哥,這是哪兒?你和謝玄是專門來救我的?”
——被偷襲成功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死定了。
無限流游戲中,沒有人會為了一匹獨狼而身犯陷阱,更何況他還有可能直接被黎凡殺了洩憤。
而某種意義上,最終來救他的,也确實不是人。
“恰好路過罷了。”示意黃毛拎起麻袋跟上,聞九晃晃尾尖:“我也綁了一個人。”
困了一天饑腸辘辘,黃毛也不嫌棄,抓起蛇哥砸自己的果子,蹭了蹭就啃:“誰?”
聞九:“白簡。”
咳!
嗆到的聲音還未出口便被黃毛用手堵了回去,他艱難咽下一口果肉,顫巍巍重複:“……白簡?”
聞九:“對。”
對什麽對啊!哥!那可是白簡!被黎凡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若對方真出了什麽事,他們少不了要被一只瘋狗纏上。
想也知道黃毛在震驚什麽,聞九淡淡:“我和他本就是不死不休。”
再添點新仇也沒什麽所謂。
“知道你想活,”做事素來随心,更沒指望過施恩有報,聞九提醒,“躲起來吧,副本結束再出來。”
到底是謝玄用血救回來的,就這麽死了,多少有點虧。
“躲什麽?我可不是黎凡那樣不講義氣的人。”同樣注意到了謝玄略顯蒼白的臉色,黃毛心中感激,卻又說不出太肉麻的話,只得嘻嘻哈哈帶過:“蛇哥你忘了?我還得留着這條命回去幫你控訴渣男。”
連帶着他自己那份。
詫異對方突然冒出的血性,聞九爪子扒着謝玄的外袍,回頭瞧了眼:“嗯。”
大紅燈籠高懸,将兩人一龍的影子拖得老長,走了沒幾步,黃毛忽又開口:“……那個,先說好,遇到致命的危險,我肯定保自己。”
這才對。
覺得對方這副又慫又勇的模樣實在好笑,聞九輕嗤:“本也沒指望你幫忙。”
黃毛:……雖然沒惹蛇哥發火很高興,但總覺得自己被嫌棄了。
從綁人到救人,聞九謝玄動作迅速,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黃毛今日消耗甚多,剛回客房兩分鐘,便抱着聞九丢給他的被子,倒在美人榻上不省人事。
重新變回更習慣也更自在的人形,半響沒聽到動靜的聞九換好衣服,擡手分開簾幔:“謝玄?不會我一眼沒看到就散了吧?”
薄唇比往日更紅豔幾分,謝玄回眸,從桌邊走到床前:“聞施主還欠我一個獎勵。”
已然忘了這茬的聞九:???
他以為謝玄只是說着玩玩。
“什麽獎勵?積分?随便用,反正都是你在管。”注意到對方唇上還沾着先前咬破手指時的血,聞九一邊猜測,一邊指了指自己的唇:“這裏,擦擦。”
然而,許是誠心想和他作對,聽到這話,男人不僅沒動彈,還把雙手往後背了背。
微微彎腰,他垂眸:“聞施主來。”
長大後從沒伺候過誰的聞九:……
他看某些人是故意找揍。
偏謝玄對少年殺氣騰騰的眼神視若無睹,甚至還往前湊了湊:“獎勵。”
——想你開心。
不久前聽過的話餘音在耳,看在對方确實讓自己開心了那麽一點的份兒上,猶豫兩秒,聞九伸手:“低點。”
身邊沒有帕子,他只得扯了扯袖角貢獻出來,反正都是謝玄的衣服,弄髒了也不心疼。
誰料,幹涸的血液竟比當明星時用過的口紅還難纏,沒兩下,聞九便失了耐心。
半點沒有發獎勵的自覺,他推:“你找點水。”
謝玄卻沒動。
而是極平靜極自然地抿了抿唇。
還舔了舔。
立竿見影地,血液化開,男人的唇也被鍍上一層平日罕見的豔色。
說老實話,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謝玄,聞九八成會覺得這人是在故意用一種拙劣至極的手段勾引自己。
可這人偏偏是謝玄。
氣質加成,他能把任何動作做的理所當然,因得皮相過于優越,甚至還透出一股從容不迫的賞心悅目來。
最少,聞九就松開了自己一直捏着的袍角。
直到拇指指腹傳來溫熱又濕潤的觸感,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目光極短暫地游移一瞬:“好了。”
謝玄笑:“聞施主不嫌髒了?”
“哪來那麽多話,”不知是說給對方還是說給自己,聞九道,“我只是一向對漂亮的皮囊很包容。”
沒錯,就是這樣。
顏狗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假裝沒發現少年回過神時那極短極短的心虛,謝玄直起身,似是無心道:“哦?一向?聞施主還對誰做過這樣的事?”
甚少與人親近的聞九:……
不願被陰陽怪氣的臭和尚看輕,他飛速翻找着回憶,努力從中翻出幾個還有印象的名字,面不改色報了出來。
謝玄卻沒生氣,反而還若有所思,細細打量了聞九一通:“看來你當初是真盲。”
聞九:“?”
謝玄:“他們都不如我。”
哪值得對方如此親近。
暗戳戳被人怼了句瞎,聞九也不生氣,仰着頭,勾了勾唇:“是啊,當初若知道佛子是這長相,我一定舍不得死,直接把你搶回去當……”
話未說完,緊閉的房門忽然被用力推開,驚醒的黃毛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掏槍:“誰?!”
黎凡面色沉沉:“出來。”
黎明前的黑夜,院子裏靜得連腳步聲都清晰可聞,不少玩家被驚醒,卻沒有一位敢開門湊熱鬧。
牆頭上倒趴着幾只奇形怪狀的鬼。
它們原本是被離開客房的生人氣息勾過來、想飽餐一頓,誰料,這一個兩個,居然都很不好招惹。
和尚就不提了,身上帶着股讓鬼生厭的香;
站在門外那個,實力強勁,殺了它們不少同類;
至于似蛇非蛇的少年,乍看雖然沒什麽,可昨日殺人時,不少來赴宴的賓客都從對方身上聞到了大鬼的氣味。
這三位大半夜聚在一處,竟無一只鬼敢上前搗亂。
“怎麽了,大半夜的,”赤着腳,少年走到門前,眨眨眼,眸中一派純真,“黎隊長找我有事?”
親眼見識過對方擰斷自己隊友脖子時的兇殘,黎凡厭惡蹙眉,冷漠道:“白簡在昏迷。”
聞九:“所以?”
“我知道是你做的,”餘光掃過房間裏明顯活蹦亂跳的黃毛,黎凡指尖微動,匕首唰地抵住聞九喉嚨,“救人的辦法,交出來。”
啧,好涼。
全然不在乎對面沸騰的殺意,聞九笑盈盈:“看來他快死了。”
與身強體壯的黃毛不同,白簡體質極差,靈感極強,一旦昏迷,便是被鬼附身的最佳軀殼。
盡管僅是短短幾刻鐘,但在謝玄和自己離開後,應當有不少蠢蠢欲動的小鬼在白簡的身體裏展開了争奪。
只是不知道最後贏的是誰。
是白簡呢?還是某只不知名的厲鬼?
“人呢,我确實可以救,”屈指在那匕首上彈了彈,聞九表情散漫,一字一頓,“可我不樂意,不樂意你聽得懂嗎?”
明知原主已經死了一遭,黎凡竟還改不了這頤指氣使的做派。
“一報還一報,我很公平的,”愉悅勾唇,他笑,“黎隊長不是很厲害嗎?想必一定有辦法救回自己的愛人。”
“只是不知道,明早醒來的,到底是白簡、還是其他什麽人。”
殺人誅心,不外如是。
僅僅一個照面,聞九便道破了黎凡最擔心的事。
清楚周圍應該有不少玩家都在盯着這邊的動靜,他望進渣男黑漆漆的眼,做作地,刻意擡高音量:“诶呀,差點忘了一件事。”
“黎隊長,白簡出事的地方你我都心知肚明。”
“倘若他真的被Boss附身,黎隊長你、願意為了我們大家的安全,親手殺了他嗎?”
作者有話要說:
聞九:想聯合玩家孤立爺是吧?看誰孤立誰。
久等了,今天還在吃藥休息,明天周末會有雙更。
日常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