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由管家引着, 陸雲琛和秦慕言先去了客廳小坐,吃了兩口茶,待賓客來齊, 仆從們将他們帶至宴席東側。
這...陸雲琛遲疑,自古宴席,席中座位,當以東向為尊,沈昌傅兩口子将他倆安排在這個位置, 實屬是看重了。
“陸公子,可是有什麽不妥嗎?”随行仆從躬身詢問道。
秦慕言見他遲遲不落座, 也有些疑惑。
“不曾.”陸雲琛撩起衣擺,大方坐下,人家如此垂青他倆, 這份情意, 不好不承。
二人入席後, 仆從立于右側, 将面前酒杯斟滿八分。
“陸公子, 秦公子, 請稍待片刻, 老爺和夫人梳洗一番便過來。”斟完酒後, 仆從将酒壺壺嘴面向二人而置,欠身緩步後退。
賓客陸陸續續落座, 陸雲琛的位置太紮眼,衆人視線紛紛落在他和秦慕言身上, 不時低頭竊竊私語。
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 秦慕言很是拘謹, 手腳不知該如何擺放。倒是陸雲琛淡定許多, 他捏着酒杯,泰然自若地小口品着,對上旁個人直白探究的目光,也只是淡淡一笑回敬過去。
不多時,門口探出個小腦袋,正是沈安,他身着月藍色半臂短衫,抱着虎頭娃娃,似個白嫩的糯米團子,蹬蹬蹬地,跨過門坎兒跑進來,猛地撲進秦慕言懷中,身後嬷嬷丫鬟慌裏慌張地跟了一群。
秦慕言順勢将他抱起,放在自己腿上,捏捏他肉嘟嘟的臉頰,沈安咧嘴一笑,眸中閃着點點星光,唇角邊現出兩處淺淺梨渦。
沈昌傅攜時淵而入,他平日裏總是着一件漿洗的發白的馬褂,肩頭搭一條用來擦汗的汗巾,素青色長褲挽至膝蓋彎,腳上一雙破布鞋趿拉着,如今這麽正兒八經打扮打扮,倒是有個高門大戶當家老爺的模樣了。
主人入座,宴席開始,丫鬟們手托着一盤盤精致的菜品,挨個擺放在賓客面前的案桌上,時淵從秦慕言懷中将沈安接過來,今個兒這小崽子可是主角兒。
沈昌傅舉杯,“今日是小兒生辰,沈某攜內子時淵在此謝過各位賞臉,來參加小兒的生辰宴,諸位莫要拘禮,今日所來皆為自家兄弟,沈某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見諒。”
陸雲琛和秦慕言也随着起身舉杯,以示赫敬。
菜品上齊後,沈昌傅從盤碗中撥出少許的撰品,放在桌上,接過管家遞上來斟滿酒的酒杯,齊齊灑在案桌前,以此來祭祀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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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衆儀式結束後,衆人方開懷暢飲,一時場面杯籌交錯,猜拳行令,好不熱鬧。
因着來客彼此之間皆是相熟,酒過三巡後,三三兩兩地鬧騰起來,越發不成正樣兒。
唯陸雲琛身側安靜得很,沈昌傅同時淵過來敬了一圈酒,本欲将他二人介紹給衆人認識,陸雲琛婉拒,今日是沈安的生辰,不好喧賓奪主,失了禮數。
待酒醉飯飽,陸雲琛見衆人吃得差不多了,該是上甜品的時辰了,他同秦慕言知會了時淵一聲,悄悄起席,由仆從引着朝後院庖屋走去。
涼粉早已經搓好成型,放在冷水中冰着,他要做的不過就是熬一熬糖漿,正碰上庖屋中有些瓜果,他便挑了幾樣,拜托大師傅将其切成丁狀,一并連同紅糖漿汁鋪灑在水盈盈潤白的涼粉上,煞是玲珑。
不多時,一碗碗精致剔透的涼粉由丫鬟們端上了案桌。
“這..這是什麽?”
“诶,竟是似水一般透着光亮...”
“敲上去還滑溜溜的....”
衆人紛紛對眼前的涼粉起了興致,一個個地迫不及待的下手,想要嘗嘗這新鮮玩意。
“沈大,這是什麽?咋恁滑溜呢。”一漢子猛一吸溜,還沒嘗到什麽滋味呢,小半碗就溜進了肚子,他咂摸咂摸嘴,不解地問道。
“好家夥,你這又是從哪裏倒騰過來的稀罕東西?我見都沒見過哩。”旁邊案桌上的漢子跟了一句,接着又舀起一勺,慢慢地品了品。
沈昌傅只咧嘴笑,“吃你的,吃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
“哎呦,你這家夥還端起架子賣上乖了。”
“就是,快說快說”
衆人一窩蜂地起哄道。
“諸位稍安勿躁,且聽我細細道來,諸位面前的這記甜品,名為涼粉,出自我雲琛兄弟和弟夫秦慕言的手藝。”沈昌傅見摟不住,忙走至陸雲琛身邊,向大家夥兒認真介紹起來。
對二人身份好奇了一上午,這會兒終于揭曉。
陸雲琛立身,拱手作揖,“小小手藝,登不得雅堂,幸得沈大哥和時哥擡舉,陸某才有幸來貴府做客,小生不才,諸位請吃個樂呵。”
“涼粉?陳某鬥膽,敢問雲琛兄弟可是在泗水街做買賣?”一壯漢聽此,眉頭緊鎖,似是想起什麽來。
“嘿,老陳頭,你這向來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顧着你那蝈蝈籠子的,竟然還知道我雲琛兄弟在泗水街做買賣?”沈昌傅調侃道。
“陸某的确在泗水街支了一個小食攤兒,賣些簡單吃食,陳大哥可是府上家丁前來捧過場?”陸雲琛見壯漢面生,自己同秦慕言在泗水街擺攤兒已有個把月了,不曾見此人露過面。
“嗐,我就說嘛,我雖是未去過,小老板的名頭我倒是聽說過,您家的那個鍋盔,內子曾攜小女去嘗過,回來好一通跟我說道,這涼粉,是您新上的吧,我曾聽內子提過,只可惜小老板生意太好,內子差管家跑了幾趟,到現在還沒吃上,反倒是我今個兒有這福氣,先嘗了個鮮,回去我自要同她炫耀一番。”壯漢略有些得意,捧着碗又續了幾口,甜津津的紅糖漿汁圍裹着脆爽的瓜果,連同在冷水中津得清涼的涼粉一同入口,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跟着舒帖起來。
“這涼粉頗有些重量,我同內子日日從村中背來,委實不便,遂小鋪每日限量供應,陳夫人若是有興致,可差府內管家知會一聲,我提前預留出來。”陸雲琛身形挺拔,不卑不亢,即便是說起自己農家子身份,也不曾有半點卑下,倒讓在座的衆人皆是另眼相看。
“對了,雲琛兄弟,你給小兒的那份賀禮......”沈昌傅婉轉提醒道,嘗過這爽口的涼粉之後,他便惦記上自家兒子的賀禮來了,他分明聞着陸雲琛手上提着的木盒裏透出來的絲絲香氣,定是吃食準沒錯了。
“沈大哥,那是我和阿言給安安做的生日蛋糕。”陸雲琛解釋道,這是他抓耳撓腮想了好幾日才琢磨出來的賀禮,這過生日,必不可少的,可不就是生日蛋糕嗎?為此,他還特意搭了個簡易烤箱拿來烤蛋糕胚子。
“生日蛋糕?”這糕點鋪子裏賣的一向都是什麽酥酪,香餅,蜜餞,要說這生日蛋糕,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衆人登時起了興致,嚷嚷着要瞧一瞧,連沈安都張着手“要..要..”.
很快,管家輕手輕腳地将木盒子端了上來,所過之處缭繞着絲絲縷縷的奶香。
掀開蓋子,陸雲琛小心地将蛋糕從底部托出,放在托盤上,奶香味愈發濃郁。
衆人伸長了脖子,哦豁,只見托盤中一奶白色圓餅狀物體,側邊圍繞了一圈藕荷色花邊,似水波漣漪,頂上是幾點碎花簡單點綴,中間赫然一勾勒得惟妙惟肖的小老虎。
小老虎威風凜凜地盤踞于上,圓臉大腦袋,身着黑黃色斑紋,一雙尖尖的耳朵支棱着,警惕地聽着四周圍的動靜,虎頭虎腦,煞是可愛。
“哎呦,咱們安安可不就是屬虎的嘛。”不知是誰吆喝了一聲,衆人的視線紛紛落在活靈活現的小老虎上,就連沈安,也在時淵懷中待不住,墊着腳歪着身子,非要瞧瞧這小老虎長什麽模樣。
“雲琛兄弟和秦小哥兒對小兒有心了。”沈昌傅抱拳致謝。
“沈大哥客氣,時間倉促,略備薄禮,還請沈大哥和時哥莫要嫌棄,嘗個鮮兒”,的确是太過于着急,做蛋糕的材料又難找,陸雲琛光是搭建“烤箱”就廢了不少時間,匆忙中只得挑了個簡單的樣式,若放在後世,在食材一應具有的前提下,他非把這蛋糕做出花來不成。
沒想到生日蛋糕是這副模樣,實在出乎大家的意料,衆人忙催促着管家,将這勞什子蛋糕分一分,至于小老虎,被單獨挖出來,沈安圍着看了許久,稀罕極了。
管家依着人數,将蛋糕切成一個個小塊,由丫鬟們分給各位賓客。
“雲琛兄弟,這裹在外面的是什麽東西?”沈昌傅好奇的戳戳外層松軟綿密的好似“牛乳”狀的東西,疑惑地發問,饒他走南闖北見識過諸多世面,也沒有遇見過這什麽蛋糕。
“沈大哥,這外層是奶油,內裏是同發糕似的蛋糕胚子。”陸雲琛這麽一解釋,又是奶油,又是蛋糕胚子的,衆人更是聽不懂了。
但這生日蛋糕,聞起來香甜得很,都是些大老粗,也不講究這些細節,吃食嘛,重在吃,味道才是最關鍵的,賣相只是錦上添花。
大家紛紛挖起一勺,送入口中,奶油香醇細嫩,內裏焦黃色蛋糕胚子,咬上去蓬松軟和,嵌着濃濃的奶香,回味是淡淡的甜意。
秦慕言自打剛才便一直默默地關注着衆人的表情,見大家皆是一副驚嘆的模樣,遂悄咪咪地放下心來,他家夫君真厲害,一出手便必非凡品,這些人可真是有口福了。
“陸小老板,你這抹的又是什麽,吃起來綿沙沙的,還帶點酸頭?”一素色長衫的哥兒指着蛋糕中間厚厚的一層緋紅。
“是拿桃子熬煮的果醬。”陸雲抹掉粘在秦慕言嘴邊的雪白奶油,溫聲回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小說裏的世界可真好,比現實中要好多了,希望大家的人生都是一本本小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