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不是,他沒有,別特麽在這胡咧咧。沈昌傅扶額,一巴掌呼到慶陽腦袋上,烘餅的男人,目光不善地望過來。
陸雲琛把秦慕言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手下動作加快,只希望這倆人趕緊拿了鍋盔走人,別惦記他的小夫郎。
沈昌傅見此,更覺得解釋不清了,黑着臉交錢接過鍋盔,拽着“始作俑者”落荒而逃。
陸陸續續的,泗水街上的人多了起來,就連陸雲琛的攤位前,也排起了長龍。
吃過一次的,今天又早早得來排隊,少則一兩個,多則三五個,陸雲琛被熱爐子烤得滿臉油光瓦亮的,機械性地煎餅,烘烤,翻面,宛若一個木得感情的烙餅機器。
秦慕言傷了手,被勒令在一旁只收錢,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才搭把手。
忙活到午飯過後,竟是一口水都沒喝上,幹得嗓子直冒火,只覺得說話都扯得喉嚨疼。
“集市散了,歇一會兒吧。”陸雲琛将鍋盔都貼在烤爐內壁溫着,招呼被太陽曬得蔫蔫兒的秦慕言躲在陰涼裏坐着。
“好多人啊....”一上午收錢找錢的,腦子都不夠用了,這會兒精神恍惚,耳邊銅板聲音叮當作響。
“是啊,人可真多啊.....”陸雲琛擡手看了看太陽,被刺的睜不開眼。
“什麽時候賺夠了錢,租個店鋪就好了,就不用在外面風吹日曬了,要是再多賺點,能住在這鎮子上,也不用天天起的大老早,走那麽遠的路過來.....”
秦慕言被他的“雄心壯志”震驚到,哪怕現在的生活,都是他以前不能想象的,何曾還有什麽開鋪子的野心。
“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陸雲琛歪頭,眼底浮現笑意,斑駁的陽光透過稀稀拉拉的樹梢,滴滴灑落在他的臉頰上,秦慕言呼吸一窒,心頭閃過一絲悸動,沒準...也許如他所說,一切都将會有的,會賺很多錢,會有一間鋪子,會有一處安家的宅院,還會有其他的東西.....
二人兩兩相望,彼此對視良久,好似有什麽,在他們之間,缱绻流轉,說不清,更道不明。
“陸兄弟,原來你們在這擺攤兒啊?”田二牛的吆喝聲突兀地響起。
陸雲琛陡然回神,視線從秦慕言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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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哥,你怎地過來了?”
“我來鎮子上,給我家岳丈拿藥,這天氣熱了,他身子總是不得勁。”天二牛抹了把汗,“你這是賣的什麽吃食,瞧着怪稀奇的咧。”正說着,肚子咕嚕一聲響。
“是鍋盔,二牛哥,給你做個嘗嘗。”陸雲琛從烤爐中夾出鍋盔餅子。
田二牛看着案板上澄清鮮紅的醬汁,禁不住咽口水,這看起來,可太有食欲了。
“陸兄弟,你這鍋盔怎麽賣?”
陸雲琛笑笑不搭腔,拿紅油拌了土豆絲灌進鍋盔裏,“二牛哥,你先嘗嘗這味道如何。”
田二牛不好意思接,又禁不住紅燦燦辣油的誘惑,猶豫着捧了過來。
麻香味兒竄鼻而來,他大口大口吃起來,頭次嘗到陸雲琛的手藝,有些驚訝,看不出來,一個讀書人,廚藝還這般妙。
歇息片刻,攤位前又聚上了人,田二牛狼吞虎咽下肚,趕緊摸出銅板要給錢,陸雲琛死活不要,昨個兒還吃了他的魚,今天這鍋盔怎麽好意思要錢。
見硬塞不過,他趁二人忙着,将銅板扔在案板上,轉身就跑,速度之快,轉眼人群中便沒了身影,秦慕言無措地看了一眼陸雲琛,“怎麽辦?”,他記得昨日拿來做酥魚的草魚,還是田二牛給的呢。
“給了就收着吧,我從他那要了幾只母雞和小雞仔兒,到時候多給他一些銀錢便是了。”陸雲琛把鍋盔套上油紙,遞給排隊的漢子,随口道。
有雞!秦慕言眼睛發光,腦子裏浮現分家那天燒炕的大盤雞,軟嫩的雞肉滋着油花,一咬下去,汁水四濺,單是想想,就誘人的很。
陸雲琛看他這副模樣,嘴角止不住笑意,擡手刮了下他的鼻尖,“小饞貓兒,那母雞,是用來下蛋的,可不能吃。”
秦慕言肉眼可見的蔫兒,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的動作有多親昵。
“若是想吃,改明兒從集市上買一只,叫人放了血,脫了毛,回去給你做黃焖雞去。”陸雲琛見他眼裏的光都淺了,忙信誓旦旦地許諾道。
“好”秦慕言重重點頭,想着那日的大盤雞都做的那般好吃,這黃..什麽雞定也是不差。
“小郎君,你們夫夫二人這感情可真好。”一旁排隊的大娘,姨母笑地看着他二人,啧啧誇贊道。
夫夫!秦慕言耳尖兒染上點點粉色,對啊,他們倆可是成了親名正言順的夫夫。
陸雲琛很是受用,登時往鍋盔裏多塞了些餡兒,大娘,您很有眼光。
......
小食攤兒的生意一日好過一日,慶陽每日清晨都跑來蹲點,沈昌傅若是得空,也會跟着過來,這鍋盔還是剛出爐的好吃,慶陽腳步再快,等到了碼頭上,外皮也不夠酥脆了,連松軟的內裏,都被醬汁泡的濕糯糯的,口感大打折扣。
趁着大家新鮮度還沒降,陸雲琛盤算着,趁熱打鐵,推出新品,總有些人被鍋盔吸引了過來,上前問問價錢,便搖着頭離開。
六文錢定價不貴,但連肉包子都舍不得買的人,自然不會咬咬牙狠狠心來嘗嘗鮮。
說來,鍋盔的餡兒,總依賴土豆絲又有些單調,他還想再加點別的配料。
瞅着秦慕言捧着食盆,“咯咯咯”的招呼母雞喂食,一團團嫩黃的小雞仔兒們圍着他“唧唧唧”叫喚,陸雲琛計上心頭。
家裏有了母雞固定下蛋,除去他們倆每日吃的,還有些富餘,他準備拿來做些鹵蛋試試水。
這鹵蛋既可以當飽腹的吃食,又可以切開碾碎放在鍋盔裏,實屬“居家外出”必備小食。
陸雲琛找來一塊棉紗布,将香料一一放在其中,紮緊袋口,扔在水裏,“咕嚕咕嚕”的煮沸,待澄澈的湯液成醬紅色,他把敲碎外殼的熟雞蛋泡進去。
緊接着文火慢炖了一炷香的時辰,淺紅色的外殼浸泡在湯液中逐漸變深,他撈出來敲開,亮麗彎曲的大理石紋路如破碎裝,清晰地印在軟白細膩的蛋白上,猶如精致的工藝品。
鍋竈旁邊,是雖遲但到的秦慕言。
陸雲琛故意慢騰騰地吹涼,小家夥的視線一直追随着自己....手上的鹵蛋,他笑得直不起腰來,從前怎麽沒發現,這人是個十足的吃貨。
察覺到自己被戲弄了的秦慕言,癟癟嘴,一把抓住他的手,“嗷嗚”一口,咬住鹵蛋就跑。
陸雲琛愣住,手指還殘留着他舌尖□□過的溫熱。
計謀得逞的秦慕言,三口兩口,将鹵蛋嚼碎咽下肚裏,末了叉着腰,挑釁地看看他。
小狗崽子...陸雲琛心中暗罵兩句,嘴角卻不由得彎了起來。
.......
鹵蛋的推出很是順利。
“上市”第一天,便受到了廣大顧客的一致好評。
剝去外殼,醬紅色紋理的鹵蛋,捏起來滑彈軟嫩,入口味醇香濃,嚼起來“咯吱咯吱”的,實實篤篤的勁道。
兩文錢一個的鹵蛋,賣的竟然比鍋盔都要迅速,秦慕言每日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雞窩裏掏雞蛋,瞅準目标,一擊即中,拿完就跑,不留絲毫感情。
很快,光指着院裏的母雞,已經供應不上鹵蛋的需求,“捕蛋小能手”日日蹲點,所摸之處,一片雞飛狗跳。
陸雲琛看不下去,決定從村子裏收雞蛋。
村裏人平日裏舍不得吃這雞蛋,都攢下來,隔上幾天賣到鎮子上去,換些銀錢貼補點家用。
他委托陳岩和田二牛在村裏幫自己宣傳宣傳,一文錢一個,不久便有村民托着自家積攢的雞蛋上門。
往常,村裏人去鎮子上,來回兩三個時辰,耽誤功夫不說,趕上路不好走,破損也是常事,小販們還總挑挑揀揀,太大的不要,太小的不收,形狀不佳,更是連看都不看一眼。
雖說陸雲琛收雞蛋的價格跟小販子一樣,可他不挑個頭,又免了自己個兒跑腿的時間,賣給誰,又不是賣呢?
“大...大哥”陸雲津提着一籃子雞蛋,窘迫地站在陸雲琛家院門外。
陸李氏得了消息,厚着臉皮使喚他上門,還叮囑他磨一磨陸雲琛,好多要些銀錢回來,自己養育這藥罐子這麽多年,該是他孝敬的時候了。
“雲津!”秦慕言嘴裏叼着月亮糕,腳步輕快,蹬蹬蹬地跑出門。
“哥嫂,你也在家啊”陸雲津更是拘謹,将雞蛋藏在身後,低眉弱弱地喚了聲。
這會兒的秦慕言看起來,可比在他家時,過得好多了,衣着光鮮,連個補丁都沒有,臉上一改之前的蠟黃,看起來紅撲撲的,一看就被自家大哥将養的很好。
秦慕言眼尖地看到了陸雲津藏在身後的雞蛋,登時明白了他的來意,拉着他進了屋子。
“快進來,你來的正好,夫君做了月亮糕,好吃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