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剛蒙蒙亮,村子裏一片寂靜,陸雲琛和秦慕言便推着小推車出發了。
昨個兒下了點小雨,地面有些泥濘,秦慕言有幾次幾乎要滑倒了,被陸雲琛拎着衣服領子一把提溜起來。
倆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趕着天大亮前走到了鎮子上。
不少的商販都已經陸陸續續的忙碌起來,給司市交了兩文錢的管理費,陸雲琛拉着小推車挑了個臨着十字路口的陰涼地。
這位置四通八達,從哪個方向走來的人,都能一眼看到這小食攤兒,再加上有樹蔭遮擋,待中午日頭升到最高處,也不會熱。
他滿意地搓搓手,将烤爐先支起來,生火烙餅。
許是第一次見這烤餅的配置,來來往往的人們紛紛駐足,見陸雲琛游刃有餘地在坳子上翻着鍋盔,煎了一會後又掀開坳子,坳子下面竟然還有一個烤爐。
圍着看的人很多,耐不住好奇心上前詢問的,卻很少,大家都遠遠地觀望,不敢輕易嘗試。
陸雲琛也不着急,他将紅油拌好的土豆絲塞進鍋盔中,拿油紙一裹,就遞給一旁的秦慕言。
怕來的晚了挑不着好位置,他們起床後,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了。
秦慕言早就餓的肚子咕咕叫喚,接過手裏的鍋盔,便大口大口地吃起來,臉頰被撐得像個倉鼠一般,鼓鼓的,鮮香酥麻的氣味肆意彌漫。
圍觀的人聽着“咔哧咔哧”清脆的咬餅子聲音,又看這小哥兒吃的大汗淋漓的樣子,咽了咽口水。
“小夥子,你這做的什麽呢?聞起來恁香哩。”一大娘挎着菜籃子湊到坳子前,問道。
一大早的,大家都空着肚子出來買菜,這小食攤兒的味道實在是太勾人了。
“大娘,這是鍋盔。”陸雲琛翻着面餅解釋道。
“你這鍋盔,多少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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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文錢一個,有兩種口味,醬香和紅油的,能吃辣的,就嘗嘗這紅油的,吃不得,醬香也不錯。”
大娘一聽價錢,稍稍有些遲疑,東街頭的包子鋪,一個肉包子才賣五文錢而已。
“小夥子,給我來一個醬香的吧。”一精壯漢子遞了個六個銅板,秦慕言飛速咽下最後一口,将銅板接過來,塞進了自己的小布包裏,拍了拍,這可是他今天的工作。
“好嘞,大哥,您稍等。”陸雲琛從烤爐中夾出一個熱騰騰的烤得酥脆掉渣的鍋盔,刀子從中劃開,将醬香料汁拌好的土豆絲塞滿。
精壯漢子迫不及待地接過來,“吭哧”咬下一大口,濃郁的醬汁滿□□開,他猛吸了兩口,才沒讓醬汁流出來,接着狼吞虎咽的咀嚼起來。
“小夥子,也給我做一個醬香的吧..”
“我也要醬香的..”
看漢子吃的這般帶勁,先前觀望的人紛紛下手。
陸雲琛加快速度給鍋盔翻面,秦慕言挎着小布包在一旁收錢找錢,倆人合作的很是順利。
前來買醬香口味的人偏多,他們帶來的裝醬汁的罐子,沒一會兒功夫,就下了一半。
陸雲琛忙不過來,額頭沁滿了汗也來不及擦,秦慕言從袖口中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汗,主動接過了攪拌土豆絲的任務,學着他的樣子,給鍋盔裏面填餡兒。
“小哥兒,這紅豔豔的紅油醬汁多給我抹些吧,我就好這一口辣子,聞着又麻又香的,真讓人胃口大開。”帶着草帽船夫打扮的漢子,指着裝紅油的罐子要求道。
秦慕言聞聲,多添了兩勺紅油,辣得船夫滿頭冒汗,直呼太過瘾了。
過了早飯點,街上的人群逐漸減少,陸雲琛松了口氣,這生意可比他預想的好太多了。
雖說能吃辣的人不多,但只要嘗過紅油味道的,便再也吃不進醬香,一個勁兒得要求,再多加點。
他又烙了兩個鍋盔,同秦慕言就着白開水,湊活着吃了午飯。
“老大老大,那泗水街上,剛開了一個小食攤兒,賣鍋盔的,好吃得很呢。”方才的船夫,巴拉巴拉,獻寶似的同靠在碼頭臺階上的一壯漢子說道。
壯漢拿下覆在臉上的草帽,卷成長條,敲在船夫腦袋上。“大驚小怪!老子帶着你走南闖北,吃香的喝辣的這麽些年,也沒見你這麽興奮,那什麽鍋盔,能比得上翠月樓的肉餅子?”
船夫咂摸咂摸嘴,回味了一番,“老大,是比翠月樓的肉餅子好吃的多。”
“诶....”沈昌傅來了興致,勾勾手指。
“老大,您有何吩咐?”慶陽腦袋湊過去,冷不丁被沈昌傅拎住耳朵,“光知道跟我在這巴拉巴拉說,還不趕緊去買!”
慶陽得令,拔腿就往街上跑。
沈昌傅薅起路邊的狗尾巴草,續進嘴裏叼着,又躺回到臺階上,草帽子蓋住頭。
這鍋盔,能有多好吃?慶陽這小子,真是沒見過世面。
陸雲琛見小船夫去而複返,還以為鍋盔吃出了什麽問題,他可記着,就這人,剛才一個勁兒的讓秦慕言加紅油,辣得眼淚鼻涕橫流。
“小哥兒,快...快給我裝一個紅油的。”慶陽喘着粗氣半蹲在攤位前,吆喝道。
鍋盔塞了滿嘴,秦慕言正欲起身,被陸雲琛一把拉住。
“我去弄,你坐這吃吧”他摸了把嘴,把烤爐裏一直溫着的鍋盔夾出來,利落地做好,裹上油紙。
慶陽道了聲謝,接過來,又火急火燎地往回跑。
“老大老大!”沈昌傅不耐煩地掏掏耳朵,翻了個身。
“老太,您快嘗嘗,剛出爐的呢。”慶陽恨不得把鍋盔杵到他臉上去。
沈昌傅皺着眉頭接過來,不信邪地嘗了一口,金黃蓬松的面餅外皮,入口即碎,浸透了紅油,鮮香麻辣的土豆絲沖擊着味蕾,好像...還真的是不錯。
慶陽雙眼放光地盯着沈昌傅,企圖從他臉上發現什麽不一樣的神情。
“去去去,一邊兒去,少在我眼前晃悠..”沈昌傅自然知道這小子什麽心思,當即一腳把人踢開。自己三下五除二地吃抹幹淨,朝身上抹了把油,起身幹活去了。
午時,攤子前又熱鬧了起來,嘗過醬香的,陸續回購了紅油口味,炎熱的夏日吃上這麽一個,既開胃又振食欲。
陸雲琛賣得實惠,下料又結實,一個鍋盔下肚,能撐大半日。
等到沈昌傅泛起餓意,想要再買幾個,順帶再給他家那口子嘗嘗時,陸雲琛已經開始收拾攤子了。
切了一籮筐的土豆絲,本以為要賣上好幾天,不曾開業第一日,剛過了晌午,庫存就見底了。
“不好意思,打烊了。”陸雲琛對慕名而來的衆人致歉。沒排上的,紛紛嘆着氣離開。
“小哥兒,你們明日還來嗎?我們老大可喜歡你們家的鍋盔了。中午只吃了一個就惦記上了,這會兒又使喚我過來買,說要給他家那口子帶回去,要不然他今晚上就上不了炕頭了,嫂子可兇悍了,動辄就把我們老大關在門外,不讓進門.......,”慶陽自來熟地跟秦慕言搭讪。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手下人“賣了”的沈昌傅無端打了個噴嚏,誰?誰在背後編排他?
“啊?”秦慕言第一次碰到這麽熱情的人,一時招架不住,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陸雲琛。
“客官若是想吃,明日早些來便是了。”陸雲琛把話茬接過去,這個一天來三趟,趟趟都只粘着自家小夫郎,嘴皮子巴拉巴拉一直說個不停的小船夫是怎麽回事?
“哎..哎好吧”慶陽一向大大咧咧的,哪裏想這麽多,只覺得面前這小哥兒人長得俊秀,說話軟軟的,忍不住想要親近。
将話痨子送走,陸雲琛倆人将東西收拾好,補給上醬汁的材料,才推着車往回走。
第一次靠自己本事賺到錢的秦慕言很是興奮,一路上捧着裝滿銀錢的布包喋喋不休。
陸雲琛沒着急回家,土豆剩的不多了,他還得找王大娘再買上一些。
沿途碰上田二牛,被塞了兩條草魚。
那...那就做些酥魚來吃吧。
秦慕言眼裏,陸雲琛已經和好吃的東西挂上鈎,聽他說要做酥魚,興沖沖地期待起來。
草魚剖幹淨肚子,切成幾段,陸雲琛下了足足小半鍋的葷油,待葷油化開,将魚段扔進去。
剛進油鍋的魚段,迅速沸騰起細密的油泡,油星子四處迸濺炸開,秦慕言幾次想要探頭,都被陸雲琛按着腦袋推了出去,案板上,衣服上皆是亮汪汪的油點,就連手上都燙出了泡。
肥嫩的魚肉被炸得金黃焦脆,反複過油幾次後,他撈出來,泡進自己一早煮好的料汁中,趁着魚段沒反應過來,趕緊夾出裝碗。
“诶,怎麽盛了兩碗?”秦慕言墊着腳尖從院外探進頭來。
“我去給奶奶送一碗,你先吃,不用等我。”陸雲琛将酥魚放進食盒,囑咐了一聲。
天色尚早,只有老太太在屋裏,陸老二一家都在地裏,家裏沒了他和秦慕言兩個主力,連陸雲津也被使喚着幫忙去了。
一見陸雲琛進門,陸老太太很是高興,拉着他坐下,從炕邊的木頭箱子裏掏吃的。
“奶奶,您莫忙活了,二牛哥送了我兩條魚,我炸了點給您送過來了。”陸雲琛打開食盒,金燦燦的酥魚映入眼簾,酥香溢滿整間屋子。
“哎哎,好孫兒,真是有心了。”老太太小心捏起一塊,這酥魚,魚骨脆松,魚肉細嫩,過油的火候剛剛好,吃起來口感不幹不膩。
老太太眼前一亮,自己這孫兒,何時手藝這般好了。她又吃了兩塊,便停了手。
陸雲琛見狀,也不再相勸,只要老太太能吃到嘴裏,他這一趟就不算白忙活,至于剩下的,那就看老太太怎麽想的了。
同奶奶講了講今日擺攤的事情,臨着陸李氏他們回來前,陸雲琛提着食盒離開了。
秦慕言正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盯着擺在面前散發着鮮香的酥魚,聽見門響,猛然擡起頭來,捧住大瓷碗,俨然一只護食的小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