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去的路上,倆人加快腳步,終于在天黑前進了村子。
苗玲花和小姐妹元香結伴,勾着花籃子朝外走,正碰上回村的陸雲琛和秦慕言,二人有說有笑,好不和睦。
诶...
元香暗戳戳地杵了下苗玲花,“玲花,那不是...陸秀才嗎?”
苗玲花顯然也認出他來,忍不住皺眉,這陸秀才,不是跟自己說,不喜歡他奶奶給他娶進門的夫郎嘛,怎麽三五日的功夫,看起來感情就這般好了。
陸雲琛正繪聲繪色地給秦慕言講自己兒時趣事,見他被自己逗得“咯咯咯”直樂呵,眼裏還哪有其他人。
苗玲花嘴角上揚,支着手欲主動打聲招呼,“琛哥”還未叫出口,陸雲琛從她身邊走過,目不斜視,連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她半點。
一旁的元香,見狀,嘴張的能塞下一個雞蛋,滿臉寫着不可置信,這陸秀才從來眼裏不都只有苗玲花一人嗎?之前天天像個哈巴狗似的,跟在她身後噓寒問暖,怎麽這會兒,竟是連看都看她一眼了。
苗玲花沒成想陸雲琛會直接忽視她,她釘在原地,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也尴尬起來。
“玲...玲花,興許是那陸秀才沒看到呢..”元香也知此刻自己的解釋過于蒼白,誰能知道那陸秀才怎麽就突然轉了性子呢。
苗玲花收回手,姣好的面容猙獰起來,她生氣地跺跺腳,将肘間挎着的花籃一把摔在地上,氣沖沖地走了。
元香疑惑地看了一眼陸雲琛的背影,忙撿起地上的花籃,去追苗玲花。
“哈哈哈哈看不出來,你兒時竟也這般淘氣,連夫子的胡子都敢拿來編辮子...”秦慕言笑得直呼肚子疼。
陸雲琛摸摸鼻子,哪是編什麽夫子的胡子,他可是一個“神龍擺尾”撅了教導主任的假發套,當然,這種事情,是萬萬不能同秦慕言說的。
進了門,卸下沉甸甸的背簍,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陸雲琛掉頭就去了王大娘家裏。
這一茬收獲季節,王大娘家種的土豆最多,前幾日,他便已經同她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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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這東西,雖說既能當主食,又可以當菜吃,可放久了容易發芽,尚且不知自己生意如何,陸雲琛就先挑了五斤。
背上土豆,又買了白面,臨走時,王大娘家的小雞仔,排成一溜,啪嗒啪嗒地跟在他身後。
陸雲琛又起了心思,想着秦慕言喂雞時,豆丁大點的小雞仔們圍着他轉悠,那場面,想想都覺得可愛極了,可這羊毛不能逮着王大娘一家薅,田二牛興許知道哪裏能買到母雞和小雞崽兒。
他又繞了路,往田二牛家跑了一趟。
上次蓋房子一事,陸雲琛給他們這幾個幫忙的工錢不少,田二牛對他的好感,蹭蹭蹭得往上升,再加上自己本就是個熱心腸之人,聽聞他要買母雞,便拍着胸脯攬下了這事,過幾日小舅子家裏母雞孵崽,正好可以替他要上幾只。
一切都忙活完,陸雲琛才拖着灌鉛的腿,艱難地踏進門檻。
庖屋煙囪升起袅袅炊煙。
他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快步走向庖屋。
“唔,好香啊...”
秦慕言正拿着鏟子不停地攪拌鍋裏的白米粥,猛不丁被吓了一跳,手裏的鍋鏟險些扔了出去。
“你走路,怎地一點動靜都沒有。”
“抱歉抱歉,吓着你了。”陸雲琛不好意思地致歉。
“這粥一會兒就熬好了,你先進屋吧,等下我端進去。”
“哎好..”陸雲琛應聲,他現在一步也邁不動了,只想趕緊找個地方坐下。
屋子裏東西雖繁雜瑣碎,但都被秦慕言收拾的幹淨利落,隐約也像個家的樣子了。
原本放在卧房木桌上的包袱和書信,也被收了起來,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
陸雲琛脫去這一下午又是抗土豆又是背白面,弄得髒兮兮的外衣,一頭栽倒在炕頭上。
他打小愛睡軟床,買這鋪床的褥子時,特地叫村裏婦人塞得厚厚的,這一躺下,整個人都陷在裏面,可謂是舒服至極。
秦慕言進進出出的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每次推開門,都裹着米粥清甜的香氣,勾得陸雲琛心裏軟乎乎的。平生頭次萌生出,這日子,哪怕就這麽過下去,也挺好的念頭。
“吃飯了...”秦慕言探進腦袋吆喝道。
“好嘞,這就來..”陸雲琛坐起身,趿拉着鞋走出卧房。
堂屋的木桌被擦得锃明瓦亮,桌子上擺着兩碗熬煮得爛乎乎的米粥,還有一小碟拌菜。
剛出鍋的大白米粥熱得滾燙,陸雲琛舀起一勺,吹涼後,放進嘴裏,開花的米粒兒順着喉嚨滑下,直抵最深處,所經之處,一片暖烘烘。
後背冒起一層熱汗,他長舒一口氣,真是舒坦,忙了一天回家,還能有口熱飯吃,可不就是他前世最盼望的生活嘛。
秦慕言只想着填飽肚子,端着碗,一面吹,一面吸溜,沒一會下了大半碗。
倆人吃完飯,陸雲琛沖了個涼,從堂屋裏,搬出一把椅子,坐在院子裏半眯着眼睛,搖着蒲扇乘涼。
一輪獨月高懸在墨色夜空中,姣姣月光白瑩瑩的鋪灑在地面上,遠處蟬鳴和着蛙聲,此起彼伏的鳴唱,寥寥細風穿過樹林間交錯的枝桠,帶來絲絲柔柔的涼意。
杳杳燭光下,秦慕言忙碌的身影朦朦胧胧的打落在門簾上,累了一天,陸雲琛原想叫他早些歇着,可這家夥倔強的很,非要裁布做衣服,拗不過他,便索性随他去了。
不知這人昨夜幾時睡的,翌日旦暮,陸雲琛醒來,桌上的外衣已經打好了樣兒,再一看身側的人,呼吸聲沉沉的,絲毫沒有要醒的樣子。
他蹑手蹑腳地下炕,推開屋門,東邊縷縷日光穿透層層疊疊的雲層,蠶食掉墨色天幕,不遠處農戶家的煙囪,徐徐輕煙升起,随風而逝。
陸雲琛撐起胳膊,伸了個懶腰。
美好的清晨,從嘗試南充鍋盔開始。
将面和着清水,揉成白胖胖的面團子,放在一旁,趁着面醒發的時辰,他起鍋燒油,把滾燙的熱油澆在面粉上,迅速地攪拌成嫩黃色的油酥。
秦慕言打着哈欠摸進庖屋時,陸雲琛正在案板上往長條狀的面劑子上抹厚厚的油酥。
“這是要做什麽?”他湊近瞧了瞧,很是費解。
“嘗試明日擺攤兒的小吃,鍋盔,去洗把臉,做好了叫你。”陸雲琛手下利索,抹好油酥後,卷起來壓平。
鍋…鍋盔……這又是什麽,秦慕言更加迷惘,這人腦子裏怎麽有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想再多看兩眼,被陸雲琛推着出了門。
醒發的面團剛好可以做四個餅子,清水沖洗幹淨坳子,陸雲琛支起柴火堆,在坳子上刷上油,将滾過一層芝麻的鍋盔鋪平在上面。
滾燙的熱油“滋滋啦啦”地煎烤着面餅子,待兩面都挂上焦黃,他握住右手邊的木把手,掀起鐵坳子,夾起鍋盔,貼在烤爐的內壁。
從王大娘家扛回來的土豆,昨晚上已經放在陰涼地了,他挑了三四個,打掉皮,切成細絲。
秦慕言原是在屋裏縫衣服,被“篤篤篤”的切菜聲,勾的心猿意馬,他扔掉手上的衣服,墊着腳扒着門框向外張望。
只見陸雲琛,“咔嚓”幾刀,手起刀落,如銀絲一般,粗細均勻,根根分明的土豆絲随之掉落下來。
好刀法啊,秦慕言驚嘆,忍不住要給這人豎大拇指。
沒一會兒,大瓷盆中的土豆絲冒了個尖尖兒,陸雲琛伸直了腰,将烤爐中的鍋盔夾出。
烘烤過後的餅子,薄薄的外皮保留了焦黃酥脆的口感,掰開一瞧,內裏數十層相分,暄軟油潤,香氣四溢。
這餅子,該是成功了。
陸雲琛難掩心中喜悅之情,趁熱打鐵,快馬加鞭地趕制出紅油和醬香兩種調料,同焯熟的土豆絲拌在一起。
秦慕言一步步“逼近”,由堂屋的門框改為扒着庖屋的門框,舔了舔嘴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土豆絲塞得結結實實的鍋盔,還不忘倒出空來,軟叽叽地喊了聲“夫君,我餓~”
“來了來了...”陸雲琛拿油紙包好,忙不疊投喂。
雙手捧着沉甸甸的鍋盔,他“咔嚓”一口咬上去,香酥的外皮迸裂,鹹鮮的醬汁瞬間溢滿口中。
混着油酥的內餅,吃起來松軟勁道,清脆爽口的土豆絲恰到好處的中和了其中的油膩,他吃得停不下嘴,連掉在衣服上的碎渣子都沒有放過。
吃完一個,秦慕言又看了過來,陸雲琛被這渴望的眼神烤得如坐針氈,“再嘗個辣口紅油味兒的?”
小家夥點頭如小雞啄米。
相比較剛才的醬香味,紅油的口感稍顯刺激。
秦慕言沒得準備,第一口被嗆紅了眼,喉嚨如熱油澆過,陸雲琛見他皺着眉頭,瘋狂咳嗽,心裏忽的沒了底,還是太辣了嗎?
一碗涼白開灌下肚,緩解了不适的灼燒感,舌尖後知後覺地泛起絲絲麻意,秦慕言驚異地看了一眼手中紅辣辣的鍋盔,試探地又嘗了一口。
嫩黃的土豆絲浸透了赤色紅油,麻辣香味直頂上颚。
秦慕言被辣得鼻尖冒出一層細汗,嘶哈嘶哈”的吸着涼氣,卻一口接一口的往嘴裏送。
陸雲琛見這吃的火急火燎的模樣,懸在半空中的心“咣當”落地,調制這紅油,可費了他不少心血
從鎮子上買來的辣椒被他扔在鍋中翻炒了好些時候,烘幹水分後,拿石杵搗成碎末,加熱油攪拌。
就這熱油,也不單單只将油燒熱,他搭配了各種香料和蔥蒜,才調制出這稠糊糊,滿滿的一小罐紅油,準備明日帶去“大殺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