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分...分家....平地炸起一聲響雷,秦慕言瞪大眼睛,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這就要分家了嗎?自己這....這要恢複自由身了
陸雲琛早得了消息,這會兒淡定許多,他掐指一算,距離初八,滿打滿算的也就還有五天時間。
分家後,他打算先住回原身的父母家,當年,陸老爹剛剛過世,老太太便跟着陸老大一家分了出去,後來,陸家父母雙雙去世,老太太被迫帶着年幼的陸雲琛住進了陸老二一家,從此一過就是這麽些年。
十幾年沒人打理,老房子必然已經破敗不堪,他得趁着這幾日的功夫,先将房子修繕一下,這一分家,還不定何時才能挪窩。
老太太心疼他,怎麽也不肯跟他一起走,怕自己這一身老骨頭拖累了他,陸雲琛沒有強求,自己這萬裏長征,還不知道順不順利,老太太不在身邊,倒也解決了秦慕言走後,該怎麽交代的問題。
昨個夜裏,他幾乎一夜未眠,腦子裏将自己這些年當美食博主做過的大大小小的吃食,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敲定了小食攤兒的第一樣:南充鍋盔。
這南充鍋盔,乃是四川南充的一道兒著名的特色小吃,有着千年的歷史,傳說唐代官兵在為武則天修建乾陵時,因工程浩大,民工甚衆,非常忙碌,烹食困難幾乎沒有吃飯的時間,所以官兵以頭盔為炊具來烙面餅,故得名"鍋盔"。
前世,陸雲琛每每去四川出差,必要去吃上一個,這一趟才算是圓滿。
選擇南充鍋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烙餅子的火爐相對來說比較簡單,找陳岩做個推車,出攤的時候也還算是方便,再加上眼下正是收土豆的季節,熱烘烘的鍋盔灌上紅辣辣的紅油土豆絲,陸雲琛想想,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說做就做,臨着夜裏入睡前,烤餅的爐子已經畫出了雛形。
他打算用木板圍成一個木桶狀,然後在木桶裏面糊上耐火的粘土,底部開了個洞口,用來燒炭,頂上拿來烀餅,至于煎餅子的坳子,他想問問陳岩,有沒有相熟的打鐵匠。
火爐有了,推車就簡單多了,搞一個四輪的,左邊位置掏個大洞放爐子烙餅,右手邊放菜板,兩不誤。
秦慕言看這人一晚上都鋪在桌子前寫寫畫畫的,也不知在搞些什麽東西,他坐在炕沿兒,心不在焉地給陸雲琛補衣服。
這衣服漿洗的次數多了,布料已不似從前柔軟,摸上去硬硬的,過幾日得給他做幾身新衣服,他小爹在世時,也常給他爹做衣服,繡花的手藝沒學好,但他做衣服還是可以的,天氣漸漸熱了,不能沒有換洗的衣物...
等等...他猛然間回神,自己這是在想什麽,過幾日就要分家,陸雲琛原本同他約定好了,待分了家,就放他離開,哪還有什麽做不做衣服的事兒,他身邊...他身邊以後會有給他做衣服的人。
像是一塊大石頭,從天而降,沉沉地壓在了自己心中,他沒由來的一陣心堵,手裏這衣服,是怎麽也補不下去,幹脆扔在一邊,爬上炕,蒙着被子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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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琛将手推車的圖紙也畫了出來,忙完這些,他直了直身子,将圖紙收好,打算明日去找陳岩聊聊,順便找幾個泥瓦匠,這做買賣和修房子得兩手抓。
一轉頭,秦慕言呼嚕都打起來了。
他端着燭臺,湊近瞧了瞧,這人睡相一天比一天奔放,頭着前兩天,拿薄被把自己裹得跟個豆蟲似的,警惕地睡在牆根,不越雷池半步,這些時日,許是天氣熱了,薄被蓋不住,又經不起折騰,有幾日,他夜裏被熱醒,看秦慕言八爪章魚似的扒在自己身上,剛将人扒拉開,轉身的功夫,又湊了上來,反反複複了幾次之後,陸雲琛也麻木了,索性便随他去了。
他擡手捏住秦慕言的鼻子,待他喘不動氣才松手,“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屁孩。”
回轉天來,
陸雲琛拿着圖紙登門時,陳岩正教育自家孩子呢,從前瞧不上那酸氣的讀書人,只覺得人家自恃清高,說起來話還端着,如今看來,到底是讀書人腦子好使。
“你們可得給我好好地念書,看見人家陸秀才了嗎?腦子裏有貨才能賺大錢,否則就得像我們這些個大老粗,只能幹下力氣的活兒。”
兩個三五歲的小豆丁聽得懵懵懂懂地直點頭。
“陳岩哥...”
“哎哎,陸兄弟,”陳岩憨笑着迎出來。“托陸兄弟的福,那日從村裏一轉,大夥兒都陸陸續續地上了門。這幾日可把我們一家老小忙壞了,連家裏小子都被派出去砍竹子伐木了。”
“如此甚好,恭喜陳岩哥了。”
“客氣客氣,不知陸兄弟此次上門....”陳岩眼裏,現在的陸雲琛可謂是個賺錢的香饽饽,見他又拿着圖紙上門,頓時眼睛發亮。
“哦,陳岩哥,我想去鎮子上搞個小食攤兒,有樣東西,得麻煩您幫我打一個。”陸雲琛不緊不慢地将圖紙展開。
陳岩傻眼了,自己剛教育完倆孩子要好好念書,這陸秀才轉眼就要棄文從商。
“陳岩哥,可是為難?”陸雲琛見陳岩愣住,開口詢問道。
陳岩回神,拿過圖紙,瞧了瞧。
“這個不難,比風谷機可簡單多了,陸兄弟什麽時候要?”
“初八左右吧,陳岩哥若是做好了,差家中小童去喚我一聲便是。”他并不想讓老二一家知道他打算幹什麽,擔心分家一事再生事端。
陳岩連連應下,說什麽也不肯收錢,自己這次沾了他的光,賺了不少,買圖紙的錢也早就回本了,這小推車滿打滿算的,沒有幾個錢。
陸雲琛見狀,推辭不過,好生謝過,只等着打家具的時候,多給他一些工錢。
拜別了陳岩,他又轉到了王婆家,買了個大西瓜,捧着去了田二牛家。
頭着鎮子上那一趟,田二牛已經對他刮目相看,這次見他上門還抱着西瓜,得知來意後,立時就熱心地應下了。
“雲琛兄弟,你這也太客氣了,要修房子,來知會我一聲就好,村裏上午頭都在收麥子,晚些,我找三兩個漢子過去搭把手,這紅松大壯家有,價格實惠,你從他們家買便是了。”
說罷,又趕着牛車,拉上陸雲琛跑了一趟村西頭,大壯也是個憨實人,聽他要蓋房子用,登時挑了些直溜的木頭,一起拉到了老房子。
這是陸雲琛穿越來,第一次來原身父母的家。
老屋年歲長了,又無人居住,裏裏外外散發着一股黴味,原身小時候住過的屋子,已經完全塌了,只剩下堂屋和一旁的卧房還勉強能修一修住人。
因着趕着下地收麥子,田二牛和大壯将木頭送來就離開了。
陸雲琛撩起袖子,捂住口鼻,抄了根樹杈子,先将屋裏四處蔓延的蜘蛛網收拾了下。
堂屋裏一張圓桌配了四把椅子,他坐上去試了試,椅子結實的很,圓桌放了這麽久,一丁點腐朽的地方都沒有,只是長久不見太陽,摸上去潮乎乎的。
卧房陳設跟自己如今住的地方差不多,多了幾組櫃子放衣服和雜物用,地面雖是泥地,但要平整的多,連睡覺的炕,都盤的很板正,可見當年,陸老大也是想正兒八經過日子的,沒想到,造化弄人。
陸雲琛嘆了口氣,擡手抹掉桌上的灰塵,短時間內,這就是自己的窩了,感謝陸老大一家,讓他有了栖息之地,待修好了屋子,可得給他們好好地上柱香。
緊趕慢趕的,分家前,老屋上上下下加固了一番,陸雲琛托田二牛幾人,又蓋了一處小廚房,這可是他以後的主營戰場。
趁着蓋房子剩下的木板,他把烤餅的爐子搭了起來,待陳岩的木推車送過來,便可以考慮出攤兒的事情了。
.......
眼瞅着分家轉瞬即來,初八那日,早早的,陸長明便将村長請了過來,不知一路說了什麽,村長過來時,看陸雲琛的眼神很是嫌棄。
再加上自家女兒跟原身有些牽扯,對他更是沒了好氣,眼睛高的快要到天上去了。
陸雲琛對此蠻不在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開始新生活,這點為難,又算得了什麽。
分家的過程,比他想象的要順利。
其實倒也不算是分家,深究起來,不過是陸雲琛拖家帶口的搬離陸老二家。
在村長面前做了公示,拿回了地契和田契,再加上寥寥幾件衣服和幾兜子糧食,這就是他要帶走的全部東西了。
陸李氏很是滿意,這病秧子吃住自己這麽多年,最後還算是懂事,剛打的兩個農具都給他們留下了,聽趙家嫂子說,他們家光是買這兩個農具,都花了好幾兩銀子,自己這平白省下了不少。
“雲琛啊,咱分家不分心,以後和夫郎有啥困難的,就來找二嬸,這農具,要是用,就盡管來二嬸家借便是了。”
陸雲琛微微一笑,“二嬸,您當真是說笑了,竹砻和風谷機本就是我的東西,要用也是您借,我何來借這一說?”
他留下這兩樣東西,一是秦慕言走後,自己忙活小食攤兒,必然沒工夫種地,打算把他那幾畝田地租出去,賺個零用的,二是,有了這竹砻和風谷機,陸雲津在家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要靠着以前那樣給麥子脫粒去殼,忙完這一個時節,還不得脫層皮。
奈何他這二嬸實在是刷新了他對厚臉皮的認知,人還沒出門呢,便已經鸠占鵲巢,竟還假惺惺地讓他來借?
陸李氏的笑容僵在臉上,小蹄子,馬上就要被掃地出門了,還在這支棱,進了我家的東西,那便是我的了,還能叫你拿回去不成。
陸雲琛懶得同她計較,總歸他也沒有種田的打算,就是走之前,想再惡心他這二嬸一把,替原身這些年受的委屈出出氣罷了。
臨走時,陸老太太拉着他和秦慕言的手,絮絮叨叨叮囑了許多,連陸雲津都紅了眼睛。
雖說還在一個村裏,但終是不方便,如果不是為了看望陸老太太,陸雲琛根本不想再踏進這家門。
等回到了老屋,已經是晌午了。
這還是秦慕言頭次看到老屋的模樣。
基本的陳設,陸雲琛置辦的差不多了,連炕上的被褥,他都找村裏婦人做了新的,躺上去軟和和的,很是舒服。
“你先上炕歇歇吧,咱們今晚上吃雞,燒燒炕。”把包袱放下,陸雲琛撸起袖子,就一頭紮進了庖屋。
田二牛知道他們今日分家,特地殺了一只雞送過來慶賀。
他燒開一鍋水,将雞毛摘出來,想着以後要自己過日子,陸雲琛在分家前學會了生火。
脫毛後的大公雞剁成小塊,在清水中淘洗了幾遍,直到肉洗的發白,沒了血水,他才撈出來。
從陸李氏家拿來的土豆,陸雲琛利落地打皮,切滾刀塊,也扔在水中泡着。
秦慕言收拾好屋子,閑不住,又跑進了庖屋裏,同之前一樣,一面熟練地生火,控制着火候,一面看陸雲琛游刃有餘地做飯。
這樣的時日,還不知道能過多久,他偷着瞄了瞄卧房裏那個沒解開的包袱,那裏面放着自己全部的家當,他只要拎起包袱就能離開,可臨到了,心中的猶豫和空落落是怎麽回事?
“楞什麽神呢?和點面去,今晚上主食吃面條。”陸雲琛拿鍋鏟邊敲敲秦慕言的腦袋,大言不慚地使喚道。
“哦...”小家夥摸摸被敲的地方,老老實實地聽從命令去和面。
陸雲琛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炕頭上未解開的包袱格外醒目,他閉上眼睛,用力的掐了下眉間。
雞塊在鍋裏噼裏啪啦地作響,他手忙腳亂地将土豆撈出,扔進去,只聽“嗤啦”一聲,鍋中冒出縷縷白煙,飄飄然登上煙囪,白胖胖的土豆在鍋中翻騰,陸雲琛拿着鍋鏟煸炒了一會兒後,土豆和雞塊都染上了金黃,他加水沒過,然後把一應調料紛紛丢入鍋中。
悶煮了小半個時辰,秦慕言的面條也擀好了。
陸雲琛掀開鍋蓋,香氣撲鼻而來,他将面條平鋪在鍋中,加大火候,沒一會兒,不是特別正宗但是味道妥妥的新疆大盤雞出鍋。
倆人從早上起就沒消停,忙活到此時,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
陸雲琛洗幹淨兩個大瓷碗,将面先盛出來,鋪在碗底,澆上雞塊和土豆。
秦慕言拿着筷子,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下手,他先挑起一絲面條,寬薄勁道的面條被濃郁的湯汁包圍,一口下去,滿口/爆香。
這湯汁收得粘稠又醇厚,挂在皮焦肉嫩的雞塊上,鮮香中夾着些許麻意,他嗦了嗦筷子尖尖兒,又夾了塊土豆,軟糯甜潤的口感瞬間湧上舌尖。
陸雲琛看這家夥扒着碗,頭也不擡地埋頭苦幹,慶祝新居的話語默默地咽了回去。
不光沒心沒肺,還是個吃貨...
一頓大盤雞吃得二人微微冒汗,五髒六腑被熨帖得舒舒服服。
倦意襲來,收拾好碗筷後,他倆同平時一般,上炕蒙頭就睡。
翌日,秦慕言醒來時,身側早已沒了人。
炕邊的木桌上放着一個黛青色包袱,包袱下平平整整的壓着一封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想吃新疆大盤雞了~~
注:南充鍋盔的詳情介紹取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