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最後,時鐘終于舍得放過宋祺佑時,在他身下問:學會了嗎?
宋祺佑不答,他又問:好吃嗎?
宋祺佑懵得不行,串錯頻以為他問晚飯,直接肯定。時鐘伸出舌頭,像蛇吐出信子,舔他嘴角,說,你也好吃。
這四個字大概就是最後一根稻草,宋祺佑徹底喪失應激能力思考能力對話能力等一切能力,壓在時鐘身上像死掉的駱駝。
時鐘太喜歡宋祺佑這副呆傻的模樣了。在國際大會上氣宇軒昂如何,心懷科學征途是星辰大海又如何,在自己裙下還不是俯首稱臣,在自己身上還不是夢死醉生。
時鐘越想越高興,擡手親昵地摸了摸他的臉。有過更親密的接觸後,這動作就顯得溫情。宋祺佑一點兒反應沒有,時鐘不介意,又親親他的額頭,推開他,坐起來整理儀容。
“沒吃完的菜我都用保鮮袋裝好放冰箱了。沒用完的食材也放冰箱了。其他帶來的東西,就放你這兒吧。”
宋祺佑沒吭聲。
時鐘輕輕嘆口氣,咬他耳垂:“就接了個吻,不會懷孕的。”
宋祺佑還是不說話。
時鐘瞪着美麗的眼睛:“宋老師不會想告我性騷擾吧。宋老師自己也承認了‘好吃’的。”
“老師”這個稱呼讓宋祺佑回了點神,他虛弱地解釋:“我當時……沒能思考……”
“不聽不聽宋老師念經。”時鐘誇張地捂住耳朵站起來,“我先走了,宋老師慢慢回味吧。”
回味什麽?錯誤需要回味嗎?
宋祺佑被巨大的自責攫住,覺得這是自己意志力薄弱導致的錯誤。兩人現在的身份還是朋友,自己怎麽能不推開時鐘呢?
宋祺佑失眠了,因為一閉眼就是那些溫度濕度汗液唾液,他不敢再睡。漆黑中望着天花板,他思考清楚自己得給時鐘道歉,卻絲毫不去想為什麽自己作為強吻的承受方,在并不惱人甚至是甜蜜的親吻之後,覺得是自己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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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的邀請先于他的道歉來到,電話裏,時鐘笑着說準備買房子,宋老師幫忙做個參謀吧。
時鐘自然地沿用了“宋老師”這個稱呼,他覺得這稱呼挺甜,尤其他倆并沒有師生關系。
車換回了沃爾沃,時鐘換回了低幫板鞋配牛仔布裙的休閑裝扮,宋祺佑坐在副駕駛沉默地想着道歉的計劃。
時鐘沒細想這沉默。再次拐走宋祺佑的吻,他像偷偷摸摸做壞事的小孩,快樂又心虛,還佯裝随意地問道:“宋老師明天有事嗎?”
“明天要去實驗室。有個數據明天上午出來,下午沒事。”
“又快出做出什麽成果了嗎?”
“沒,還早。”
“這語氣真不着急。”
宋祺佑正色:“本來也不能着急。”
科研圈是有怪象的,不少人做事急功近利,為了盡快得到“某某問題解決者”的稱號浮于問題表面,不肯多花時間多費心思;或是做出點成績就不可一世,四處宣揚,自此止步不前——好像做科研只是為了名利,不是為了推動科學發展。
但又沒法指摘他們,誰不想得名獲利?大環境下,科研工作不被大多數人理解,一般的科研工作者收入平平,要求他們經年累月地研究艱深問題,未免太苛刻了。
或許這些都還是小事,更意難平的,是付出的所有努力都石沉大海的可能性:問題太難,難到完全沒法解決,或是其他團隊的成功殘酷地标注你的失敗。比如在數年研究出現曙光之際,某某團隊恰攻破同一問題、獲得舉世贊譽,這種打擊有多少人能經受得住。
所以比起費心研究不一定得到回報的問題,為什麽不做那些能快速獲得成果的去掙得一些實質利益?
宋祺佑的答案是反問:“不一定會得到回報,不是還有可能得到回報嗎?費了很多心血的事做成且産生些許影響力時,不是很令人激動嗎?”
時鐘挑釁地問:“全世界那麽多科研團隊,你怎麽就知道你能先做出來?”
“我不知道呀。”宋祺佑笑,“但整體來看,多我一個做這事,這個問題被解決的速率就能快那麽一點。我當然希望是我成為那個‘第一人’,但如果不是我,也就那樣吧。問題被解決了,科學又邁進一步,挺好的。”
紅燈處,時鐘歪着頭看這科學癡人笑:“宋老師心裏擠滿了科學,再塞不進一個我了。”
時鐘是丘比特之箭成精嗎,人生價值探讨得好好的,突然就談起情說起愛。宋祺佑尴尬地咳兩聲:“我沒有你說的那麽高大,我就是個很普通的科研工作者。”
“普通的科研工作者周末都去做實驗的嗎?周末的辦公室實驗室應該都很空吧?“
“呃,畢竟大多數老師都成了家,周末陪陪家人,在家裏辦公也一樣。我沒有這些事,習慣了來學校。”
綠燈亮,時鐘踩油門:“是呀。宋老師之前沒事,可現在有事了。宋老師要談戀愛,這也是家事吧?”
這大概不是丘比特之箭成精,這得是愛神下凡。
!
忘了向愛神道歉!
宋祺佑突然意識到錯過了最佳道歉時間,現在理想與愛情聊了這麽久,沒法再憑空說一句“對不起我錯了我昨天應該把你推開”了,頓時懊惱,又惴惴地想該什麽時候再有機會。
車拐進第一個目的地小區,負責他們的導購員熱情洋溢,嘴咧到耳根,滔滔不絕:
“我們小區地段繁華,周邊休閑娛樂購物餐飲等設施一應俱全;交通十分便利,衆多線路的公交地鐵經過;空氣非常潔淨清澈,小區的綠化程度在S市所有小區裏名列前茅……”
時鐘對房子好像沒有明确要求,全程都在問宋祺佑喜歡嗎。導購員見了很上道地繼續叨:“如果兩位有育孩計劃,我們就更是首選了。我們小區附近從幼兒園到大學的配置都是S市最頂級的,幼兒園有……
時鐘笑得像開花花,宋祺佑僵着表情打斷:“我們……不是夫妻。”
導購會錯意,臉不紅心不跳地改口:“我們這兒過二人世界也很惬意。兩位現在看的戶型是大戶型,三室一廳,要是覺得不需要這麽大我們也有中戶型,兩人住溫馨舒适。”
時鐘很滿意地點點頭,問宋祺佑:“你喜歡嗎?”
宋祺佑拉着時鐘到一邊,躲避導購的目光灼灼,問:“你是真的要買房嗎?”
“是啊。”
“那你選自己滿意的就好,不需要問我喜不喜歡。”
時鐘莫名其妙:“你不會覺得我買來一個人住吧?”
宋祺佑不解:“叔叔阿姨也要一起住嗎?”
時鐘不開花了,想開宋祺佑的瓢,盯了他半分鐘把這沖動壓下去,冷漠地說:“我金屋藏嬌。”說完轉頭出門,留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導購愣在原地。
宋祺佑也不明所以,追過去賠笑:“抱歉,他還是有點不太滿意。”
導購迅速緩過來,做最後的推銷:“沒關系,先生您太客氣了。不過說句真心話,我們這兒的性價比确實是同類小區裏最高的,您可以再考慮考慮,有什麽想再了解的也可以随時聯系我們。”
宋祺佑耐着性子聽她說完,留了聲“謝謝”就追了下去。打電話沒人接,小區裏轉了一圈沒找着,問路人也說沒看見,最後找到停車場,看到時鐘坐在車裏。
時鐘沒有放下車窗,兩人交流無門。宋祺佑拿不準時鐘願不願讓自己上車,站在車斜前方,透過前窗看趴方向盤上的時鐘。
時鐘也看宋祺佑,兩人視線膠在一處。好一會兒後時鐘坐直,傾身把副駕駛的門開了,宋祺佑會意上車。時鐘問:“你看什麽呢?”
“沒看什麽。”
“你……算了。生我氣了嗎?”
“沒。”
“我生氣了。”
宋祺佑沒太懂時鐘為什麽生氣,但還是道歉了:“對不起。”
“你真心覺得我說不是一個人住,是要和我爸媽一起住嗎?你說‘不是真心的’,我就原諒你。”
是這句話說錯了嗎?宋祺佑有點迷茫,一時沒說話。時鐘覺得來點火自己就能炸,氣壞了地說:“你不覺得我是想買來和你一起住嗎?”
宋祺佑被這低吼震了一下。他其實往這方向想了一下,不過只有一下,畢竟兩人才是朋友,怎麽能同居呢。
沒想好怎麽回應,時鐘又問:“我們昨天都親成那樣了,你不會覺得我們關系一點兒進展都沒有吧?”
這下宋祺佑知道說什麽了,道歉的話終于能說了,可時鐘好像看穿他的心思,有些驚恐地喊:“你要敢說不該親我現在就把你趕出去。”
宋祺佑愣了。
時鐘也愣了,好像不敢相信剛剛驚恐的人是自己似的。宋祺佑看他這樣,心裏一陣難過。他并不想把事情搞砸,時鐘約他出來他很開心,只是時鐘的許多想法和他的好像并不一樣,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時鐘再安靜久一點,宋祺佑大概就開口說“對不起我會反省你別生氣生氣傷身體”,可是時鐘開口了,他又問了一遍,問得稍顯卑微:“你生我氣了嗎?”
“沒。”
“我剛剛太生氣了才那樣對你說話的。”又驕傲了一點,“我都想對你豎中指了。”
“對不起。”
又卑微下去:“你別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該詢問你的想法,而不是直接通知你我要買房,我們兩個人住。”
話是這麽說,可比起道理,宋祺佑好像更想讓時鐘開心一點。他退一步說着:“沒關系。是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房子還可以買嗎?”
“我現在沒什麽積蓄……”
“不要你花錢,你就來和我一起住,可以嗎?”
“這不太好吧……”
時鐘又急了:“你覺得你要出錢才不好,讓我自己買才好!”
話怎麽能這麽說。可比起道理,好像依然是時鐘開心更重要些。宋祺佑點了頭。
時鐘聲音亮了點兒:“你同意了?真的嗎?買了你會來和我住嗎?”
這期待讓人那麽不願辜負:“會。”
“你會和我一起裝修嗎?”
“會。”
“你會和我一起買家具、布置我們的家嗎?”
“我們的家”這四個字太大了,宋祺佑仿佛回到了昨晚醉酒的狀态,迷迷糊糊的,知道不對卻沒法推開時鐘,沒法推開時鐘的期待。他說:
“會。”
時鐘湊上前,右手小拇指勾了宋祺佑左手小拇指:“拉個勾。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就是……”
宋祺佑随他晃着,等他說騙人就是什麽。可時鐘想了會兒,洩氣地收回手:“你騙我我也沒辦法,但我希望你不要騙我。”
于是宋祺佑主動勾回時鐘的小拇指,說:“不騙你。騙人就是小狗。”
時鐘噗嗤笑了。
“那我們接着去下一個小區吧。我做了六個小區的功課,這才第一個呢。”
不過他們沒逛滿六個,第三個小區的大戶型深得宋祺佑心。雖然宋祺佑不知道時鐘是怎麽從自己細微的表情變化中把這點看出來的,但時鐘就是看出來了。在導購員問他們準備分多少期貸款時,他又壕又霸地拿出張卡說:
“一次付清。”
宋祺佑總覺得導購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新房一百五十五平,四室二廳二衛。其實要不是宋祺佑喜歡,時鐘還蠻想買一個小小的房子,客廳很小沒有書房,只有一間很大卧室,和一個大大的浴室,這樣兩人只能一起在卧室待着,或是浴室。
只是好像沒有哪個小區有這種戶型。時鐘揣度着,以後去哪兒蓋一小間這樣的房子。
撇開時鐘,宋祺佑對房子很滿意。房子在十七樓,視野開闊,采光充足,地理位置也好,離S大很近。
其實如果宋祺佑留心一點,會發現,時鐘選的六個小區離S大都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