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你見我第一面就……”
“就喜歡上了你……我說了‘喜歡’。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沒有,對不起。你那時才十五歲,你怎麽知道……”
“那天晚上我夢到自己穿着裙子和你做`愛。那是我第一次遺精。你會介意嗎,你是我的春`夢和意淫對象?”
“……呃,不。但你不能這樣判斷‘愛’吧?”
“我當然不只是通過那一個夢判斷的。你是懷有什麽僥幸心理嗎?”
“……你穿裙子不會是……”
“那個夢是開端。之後我清醒時試着穿裙子,再次獲得了性快感。我身上這條就是我的第一條裙子。”
“……”
“不用緊張。根本原因當然是我自己,穿裙子能讓我更自在。你會覺得惡心嗎?”
“不會……你去M大是因為我嗎?”
“是。你沒有留下讀博士後是因為你父親身體不好嗎?”
“……是。為什麽在M大沒聯系過我?”
“……那時太小了,比你小六歲呢。沒讀博士後不遺憾嗎?”
“有點遺憾吧,但在某些節點上總要做選擇。我現在發展得也挺好。你現在難道就不是小六歲嗎?”
“再不聯系,要被別人搶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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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是我?”
“我好像被多問了問題。”
他們在時鐘的敞篷超跑上。超跑車殼被漆成騷包的粉紅,宋祺佑懷念着之前那輛樸實的沃爾沃想,富二代改不了飙車。兩個小時前,時鐘給宋祺佑算完八年的數沒讓他說話,等解決了溫飽問題把他拐上車,像把獵物引入牢中确定跑不掉,才一點一點剝開真相。
兩人平等地提問與回答,直到時鐘打破規則。他說,你多問了我一個問題,我不回答了,除非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知道了這些後,你還是不肯給我個機會嗎?”
一路上沒有其他車輛,宋祺佑不知道時鐘把這條路清了。風聲只為他們響,兩旁接連不斷的路燈像巨大的火球随車翻滾向前,只為他們燃燒。夜這樣深,喧嚣與光明卻這樣宏大,一切聲響與一切光擠在宋祺佑心裏,催他說“肯呀”“肯呀”。
“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選擇我,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
時鐘松了點油門:“你剛剛問為什麽是你。”
“嗯?”
“我是誰?”
宋祺佑一愣:“時鐘啊。”
“男人還是女人?”
“當然是男人。”
“我為什麽穿裙子?”
“……因為你喜歡?”
“你看:你知道我是時鐘,不是時董事長的兒子,不是時氏的太子,不是時設計師的弟弟;你知道我穿裙子,只是因為我喜歡穿裙子而已,我依然是男人。”
宋祺佑莫名有些心疼,他聽到時鐘輕輕地說:“我總相信,沒有人知道得比你更清楚了。不是你,還能是誰呢。”
“沒有人……更……”等于“最”,宋祺佑不敢攬下這個名號,他甚至有些惶然地想:為什麽認定我是呢?萬一我不是呢?
可是時鐘很孤獨,很脆弱。他又退了一步,為乞求一些憐憫,暴露愛的理由,那理由裏滿布傷痕。
必須要施舍這種憐憫的感覺太強烈,強烈到宋祺佑懷疑,自己是否在恐懼這會是時鐘最後一次示好,強烈到話語裏最終沒有憐憫,全是尊重與真誠:
“時鐘,我們還是先做朋友可以嗎?讓我多了解你一些,再慎重地決定,好嗎?”
“談個戀愛而已,要這麽認真嗎。”
車速被提高到一個讓人暈暈乎乎的數值,宋祺佑有點兒缺氧,卻依然端着科研工作者的态度:“當然要認真。談要認真,戀要認真,愛要認真。”
風聲愈響,時鐘的血液為這危險的速度沸騰,心裏極致的歡愉卻不是這速度帶來的。
是他。是他。
車最終在宋祺佑公寓前停下,宋祺佑面呈菜色,一副懷胎二月惡心想吐的模樣。時鐘看了咯咯地樂,越過“朋友”的界,湊過去親了他額頭一下。
一直想親來着。
額前一片溫熱,臉也熱起來,宋祺佑僵着身子不敢動,時間仿佛又快進了八個月,他像孕婦即将分娩那般緊張。時鐘卻很潇灑,親完還用指腹輕輕摩挲剛親過的地方,用不知道哪國的語言低喃了句什麽。
宋祺佑記下大致發音,回家後智能識音了好久,識出是西班牙語的“我愛你”。
Te amo。
臉又熱起來。
時鐘掌握的語言有多少,宋祺佑想,哪天要問一問。時鐘今天穿的米白色布裙和他昨天說的西班牙語一樣可愛,他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手肘抵着桌子,手掌支着腦袋,乖巧地看向講臺。
苦了坐倒數第二排昨晚開黑到天明的學生,宋老師頻頻投來關愛目光,尼瑪這怎麽補覺。
下課鈴一響,吃飯的吃飯補覺的回寝室睡醒再早午晚飯一起吃,教室人散得很快。宋祺佑三步作兩步走到時鐘身邊,歉疚地說:“我得洗個手,你再等會兒。”
洗呗。時鐘看宋祺佑的背影撇着嘴想,幹嗎要專門過來說一聲,我說不你還能不洗麽。想完沒忍住,嘴角又翹起來。
真的很認真。
宋祺佑背好書包到時鐘面前時,時鐘還在樂,米色的斜挎小包往身側一拽,得了特權般放肆地說:“你是買了很多個一樣的書包,還是這就是你在M大背的那個?”
“就是這個。你知道我在M大背的是這個包?”
時鐘杏眼含着笑起身,座椅“啪”地一響:“我知道呀。我什麽都知道。”
宋祺佑覺得這話似曾相識,但想不起來,只好略過這個感覺,問:“中午想吃什麽?”
“上次那家小炒吧,味道還挺好的。”
宋祺佑皺眉:“馬氏小炒?那不太合你的口味吧,你上次都沒吃什麽。”
時鐘眼睛亮晶晶的:“你上次偷看我吃東西了?”
就面對面坐着,怎麽是偷看呢?宋祺佑不吭聲,時鐘也不追問,把他推出教室自己接上話茬:“符合的!走啦!”
時鐘這次更為剽悍地點了辣子雞丁、水煮魚、耗油生菜,依舊只嘗了一點點,就不再動筷子。宋祺佑把筷子一擱,建議道:“我們換一家吧,你中午總不吃東西怎麽行。”
“這還滿桌菜呢,就這樣浪費了?”
宋祺佑沒吱聲,思想激烈鬥争了會兒,很傷腦筋地決定:“那下次一定不來這了。”
時鐘猜準了結果似的笑:“別,你不是挺喜歡吃這裏的菜嗎?你喜歡就行。我待會兒會自行覓食。”
宋祺佑沒應,時鐘只好坦白:“我只是想嘗一下這些菜的味道,以後可以做給你吃。”
“你會做飯?”
“我在M大要自己做飯呀。我做飯特別好吃,知道你喜歡吃的口味了,就可以改良着兼顧美味和營養做給你吃。”
宋祺佑以為富二代都會随身攜帶頂級大廚,聽到這話愣了愣,點頭。
時鐘很開心,一改前幾天的頹喪,繼續絮叨:“我今天來找你的時候看到一樓椅子上趴着只小狗,覺得奇怪,教學樓怎麽能放狗進來。走近一點點才發現,是一只毛絨趴趴熊,可能是哪對情侶分手遺棄的吧。”
“趴趴熊是什麽?”
“趴趴熊就是……趴着的熊,很懶很可愛的那種。”時鐘找不到準确的描述詞,“以後我模仿給你看。”
宋祺佑想象無能,點頭。
“熊……養只熊估計不太可能了,怪危險的。不過我們可以認養只熊貓,如果你想的話。熊貓……你想不想養只貓?”
“貓?”宋祺佑不太懂這由熊到貓跨科的聯想,“我不太了解貓,呃,以前沒想過要養小動物。”
“我也沒有。我自己從小都沒什麽人養。我養過多肉,就是結果不太美好。哎,我是傳說中多肉都能養死的人。”
宋祺佑被他的撇嘴的表情逗笑。
“你笑什麽。”時鐘眯起眼睛,像聊齋裏魅惑的女狐貍,“是不是覺得我迷人又有趣,一不小心就快要愛上我了。”
宋祺佑不笑了,也不說話,筷子撥弄着一塊魚肉。
時鐘垂下眼,盯着空空的碗:“不這麽快誤入歧途也好。”
“不是誤入歧途。”宋祺佑把那塊魚肉夾給他,“沒刺了。魚肉應該還是可以吃一點的,高蛋白。”
時鐘笑,想着不是誤入歧途你為什麽不愛上我,沒動。
宋祺佑“呀”了聲:“你是不是不吃辣?”
“沒。”時鐘夾起魚肉,“你們這種科學家對包養這種事是不是挺不屑的?如果可以,我很想包養你呀。”
“咳……”宋祺佑被嗆到,“我……咳……我不是科學家,我只是個科研工作者。”
“這麽不經逗。”時鐘不動聲色地給宋祺佑和自己各倒了杯水,“只否定了不是科學家的話,是指可以包養咯?”
“呃,不可以。”宋祺佑心虛地換話題,“你今天挺活潑的。”
“是指我廢話多了嗎?以前總不确定你态度,不敢說這些,怕惹你讨厭;現在你說了願意了解我,這些顱內彈幕自然要分你一份。我可是在等你了解我後愛上我。”
這個話題也很危險,宋祺佑“哈哈”了兩聲繼續換:“你今天的裙子很好看。”
時鐘沒拆穿他,笑着配合:“是嗎?你喜歡這種?那我以後多穿這類簡樸風格的。”
宋祺佑不懂設計,這種在時鐘看來和窗簾桌布沒什麽區別的寬大素色裙子,他卻覺得舒适好看——可能就是因為和窗簾桌布像所以有親切感吧。
記下了宋祺佑毫無審美能力的時鐘學着趴趴熊,趴床上快樂地給宋祺佑發微信,想,有什麽關系呢,只要他喜歡,我把床單被套披身上也沒有怕的。
せーの:其實吧
球:?
せーの:我不吃辣
せーの:會胃痛哈哈哈哈哈哈哈
球:你還好嗎?胃痛了嗎?吃藥了嗎?
球:對不起,我不該自以為是給你夾魚。
球:我們下次還是換家餐館吧。
宋祺佑打字不快,時鐘特地給他留夠了說很多的時間,才接着回:你問我“還好嗎”的時候,我特別好,覺得胃痛好值啊[/愛心]
球:多喝熱水,早點休息。
哎,又是這句話,這個人怎麽這麽呆板呀。不跟自己的話,跟別人談戀愛也談不起來吧?
時鐘腦補一番除了自己沒人愛宋祺佑、宋祺佑抱着自己慘兮兮說“別走”的和諧畫面,傻笑着,回了他一個“親親”的表情,光着腳跑出房間:“媽——”
不像時喻蘇有自己的房子,時鐘一直和時父時母住在時家小別墅。一是時鐘沒有置辦自己住處的想法,畢竟他回國也才一年;二是時父時母也并不放心這個小兒子一個人住,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總不會有什麽大亂子。
時母聽到時鐘喊,從卧室出來,看到他穿着睡裙,微笑着問:“鐘鐘怎麽了?”
那笑一看就是強撐出來的,不過時鐘沒心思管:“我想買房。”
時母一愣:“買房?鐘鐘要搬出去住嗎?”
時鐘清楚法國之旅後,她肯定知道了自己和宋祺佑的事情,甚至派人詳細查過,也就不避諱地說道:“我要談戀愛了。”
短暫的錯愕後,時母還是擺出了标準微笑:“好。今天太晚了,我明天給你張卡,好嗎?”
時鐘心滿意足準備回房間,時母突然又喊了聲:“鐘鐘——”
時鐘回頭,看到她臉上的笑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猶豫與擔憂。她說:“談戀愛不要傷害別人,也不要傷害自己。”
自己的性格是有多糟糕呀。時鐘笑了笑,走近她,走近她努力做一個合格母親的心,抱了抱她:“我知道。不用擔心。”
又補充:“他能懂我,也在認真地對我好。”
這句話沒有想要傷害任何人的意思,抱着人的和被抱着微微顫抖的人都清楚。
宋祺佑在辦公室看帶的研究生提交的開題報告,恍了會兒神想今天沒課,時鐘會來找自己嗎?來的話要是被人看到,漂亮“女孩”總進自己辦公室,會不會影響不太好?那要不要讓他在外面等到下班?
沒神游出結果,微信提示音響了,想的人發了消息。
せーの:我在你辦公室門口啦
せーの:我想見你,不過總是去你辦公室影響會不會不太好
せーの:不過還是想見你
せーの:算了,我就在這層樓的休息區坐着,就正對電梯的那個,旁邊擺了好幾大盆醜醜草的那個
せーの:今天也穿了布(桌)裙(布)呢,是綠色的
せーの:中午見,我和醜醜草作伴啦
宋祺佑覺得還是有必要和時鐘說一下,上班時間不用來找自己,畢竟自己不是自由職業者,總還是有固定工作要做的。
不過今天還是算了吧。宋祺佑起身準備去休息區找時鐘,讓他來辦公室等。結果打開門,時鐘就在門外,低着頭摁手機。
兩人看到對方都怔住了,時鐘先笑出聲,把手機遞給宋祺佑看。宋祺佑看到屏幕上有一段沒來得及發出去的話:[抱歉,語句出現循環]我在你辦公室門口啦,我
宋祺佑擡頭:“‘我’後面的話沒說完?”
時鐘刻意不應,彎着眼睛,“你怎麽出來了?”
說“找你”不好意思,說別的更不好意思,宋祺佑斟酌再三,一本正經:“我想問你,‘醜醜草’是什麽?”
時鐘拿回手機,微仰了點脖子對上宋祺佑的眼睛,點了點屏幕上那個沒有後續的“我”字,笑:
“那可太巧了。我正好要說,我來告訴你,什麽是‘醜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