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兩人下了樓，天邊的太陽已經展露頭角，露出一抹紅色的光線。
往日冷清的小區道路，今天不知怎麽地熙熙攘攘，許多人都拿着大背包，大口袋，人手打着一把遮陽傘，行色匆匆的往小區大門口走。
有不明所以的年輕人随手抓個大媽問了問，才知道原來是離神仙苑最近的一個大超市今天新進了一批物資，大家夥兒一大早起來就是去超市排隊買食物水源。
司南路過之時，聽見那些人在議論：“這高溫都持續兩個多月了，別的地方好歹還會下點雨解解暑，咱們杏城是一點雨都沒下，江都幹的只剩江底了，莊稼作物、養雞養鴨養魚之類的全死光了，人也熱死不少。要不是當初我看情況不對，多在家裏囤了些米面用水，我們一家六口人，早餓死渴死了，哪能撐到今天。”
“可不是，當初氣溫升高之時，我家大孫子給我打電話，跟我說他在什麽論壇上面看到了末日預警，說啥天災末日要來了，高溫要持續很久，要我多囤些吃得喝得在家裏，我還不信呢。還是我那經歷過病毒疫情的老婆婆說她們當年就是不信邪，結果被封在家裏沒吃沒喝好幾個月，全靠政府那點救濟物資吊着命，一家八口人一天只能吃一頓飯，不知道有多可憐，堅決要我多囤糧食，我這才囤了些，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你們還真信那什麽末日預警啊？國家不是已經辟謠了嗎，專家說這只是地球六十年來遇到的最大旱災，熬熬就能過去。”
“這都熬了兩個多月了，什麽時候才能熬到頭？昨天我看見我們小區外的電線都被高溫照的燒冒煙了，噼裏啪啦的爆炸，可吓人了！也不知道杏城政府在幹什麽，別的地方都在人工降雨，我們這裏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以為政府不想人工降雨啊，人工降雨需要降雨雲層這個硬性條件，每次打降雨`炮`彈或者飛機催化作業降雨，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每下一次人工雨，都是極大的成本。咱們杏城這兩個月以來一直是晴空碧洗，萬裏無雲。沒有雲，政府想人工降雨也不行啊。”
“你這孩子，就你話多，讀幾年書了不起了啊，用得着你在這裏科普。去去去，一邊玩去。”
有大爺大媽認出程溯銘，接連跟他打招呼：“小程啊，你從國外回來了啊？哎喲，好些年沒見，你的樣貌跟以前相差挺大，我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我覺得小程變化不大嘛，現在就是多戴了副眼鏡，看起來像電視上的明星，更斯文，更帥氣了，阿姨看着可喜歡了！”
“哎？你是小程啊，你啥時候回來的，聽說你當了醫生，那可不得了，工資挺高的吧？你有女朋友沒？要不要叔叔給你......”
神仙苑有二十棟樓，其中程溯銘所在的14棟和隔壁15棟是開發商給當初征地的土地持有者所居住，這兩棟樓大部分樓都是自住，少部分被賣了出去，程溯銘在這住了十幾年，深居簡出，依然被同樓棟的不少家庭關注着，只因程家當年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大家對程溯銘同情之餘，免不了對他照拂一二。
程溯銘性情很淡薄，出國六七年把同樓棟的人家基本都忘了，不過人家給他打招呼，他還是帶着得體的微笑一一回應。
在一衆年紀頗大的叔叔阿姨熱情的要介紹自家女兒侄女之時，他不斷告訴大家，他已經結婚了，結婚的對象就是站在他身邊的司南，那些人這才作罷。
司南偏頭看了程溯銘一眼，程溯銘了然：“時間還早，你想去超市買東西，我們可以先去。”
“我也不是非買不可。”司南順着人群走：“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家裏鮮少外出，精神面貌一直不錯，不像是吃喝不足的樣子，不随着大家一起去搶搶物資，肯定會引起別人懷疑。那些跟你打招呼的阿姨大叔們個個都是人精，咱們不随波逐流一下，肯定被他們扒出一身皮。”
程溯銘耐心的聽她說完，眉峰輕輕挑了一下，“你說的對，走吧，做好大戰的準備。”
福萬家超市離神仙苑大概有二十分鐘的路程，不過因為中間隔了一條馬路，還有一個三叉路口，着急搶購物資的人群等不及紅燈，幹脆抄近路走地下隧道。
這隧道原本是廢棄隧道，平時都被鐵欄杆攔着，高溫之後四處停電，人們熱得受不了，這個隧道就被附近居住的居民占領了。
很多大型企業工廠都在一個月以前發出在家辦公或停電待業的通知，在白天夜晚都停電的情況下，為了避免家中老人小孩中暑，得熱射病死亡，許多人一家集體出動，四處尋找涼快的地方呆着，如地鐵隧道，超市商場、河邊山洞等等，一呆就是一整天。
還有不少人拿上涼席紙箱，帶上一天的食物水源、玩具紙牌書籍等等，約上相熟的人家，直接在地鐵隧道睡覺玩耍。
日子雖然艱難，但人們總會苦中作樂。
司南跟着神仙苑搶購物資的人們呼啦啦一大群從隧道通道，通道兩邊睡滿了男女老少，聽見動靜，不少人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看着他們，臉上都呈現迷茫之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人好奇的問他們幹什麽，這時候神仙苑的業主們集體保持了沉默。
神仙苑一直被外界認為是富人小區，裏面住的人非富即貴，向來是被人豔羨或是嗤之以鼻的對象。
但就14/15棟的居民而言，他們本身只是普通的人家，要不是當初開發商征收了他們的地，讓他們無家可歸，他們也不會住進神仙苑。
可因為神仙苑部分富二代或權貴子弟各種高調炫富，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使得神仙苑在外界普通人的眼裏口風很差。
前段時間政府陸陸續續分區發放水源物資，神仙苑也在名單上，卻遭到附近居民和網友們的集體聲讨和抵制，原因是他們覺得神仙苑的業主們那麽有錢，有的是門路人脈購買物資，憑什麽要和普通人家搶物資！普通人都過得這麽艱難了，不多多提供普通人家，卻要供應神仙苑，裏面是不是有什麽黑幕？
政府其實是按地區一一發放物資的，迫于輿論壓力，只能停止對神仙苑輸送物資，一停就是三次。
這可把神仙苑的業主們惹毛了，覺得神仙苑真正大富大貴有門路買物資，不缺物資的人是少數，大部分人只是小康家庭，憑什麽不給他們派送物資，各種吵，各種鬧，還有發去網上吐槽的。
沒想到遭到諸多仇富的網友集體狂噴，甚至要挾政府，要再給神仙苑送吃的喝得，他們肯定要全程曝光，調查黑幕。
神仙苑的業主也很剛，各種反攻反罵，控制評論等等，事情鬧得不可開交，苦的可是14/15棟的普通業主。
作為普通人家的他們，和大部分的普通家庭一樣，高溫下失業，生活已是艱難，哪有那麽多的錢和門路去囤大量的物資放在家裏，家裏能囤上一兩個月的食物水源已經是頂天。
原本他們還等着政府救濟，沒想到被那些眼紅的外人和網友弄得救濟糧都沒有了，他們再不想辦法弄些物資，一家人只有等死。
福萬家超市今天要上食物水源等等物資的消息，是15棟一個在福萬家超市當管理的大姐偷偷告訴家裏人的，那家老太太想着14/15棟的業主都是自己的鄉親父老，有這樣的好事不能讓自家人獨自占了，因此就在14/15棟樓專門建立的‘相親相愛14/15棟業主群’裏，告訴了大家這個事情。
因為別的樓棟也有少部分外賣房子的業主或是租房的業主，大家感恩老太太的提醒，只要是在神仙苑內問他們幹什麽去的，他們都會提醒一二，但是外人，他們可不會多說一句。
他們可沒忘記神仙苑業主三番五次沒拿到物資是拜誰所賜，再加上現在各項物資短缺，許多大型超市商場的食物水源早就售空，現有的貨物都是花大價錢購買的存貨、水貨或是黑貨，質量不保證，價錢還貴的離譜，但架不住有錢也買不到的窘狀，基本上有超市或商場上新貨，都會被一搶而空。
神仙苑的業主不肯說，不過看他們帶着空口袋的樣子，隧道的人們不難猜出他們要幹什麽。
有行動派的人立馬跟上，原本只有一百多的人變成了近三百人的隊伍，等到了福萬家超市，那裏堵了近五百多人，人數還有往上加的趨勢。
顯然超市要上新貨的消息，不止一個超市內部人員傳了出去。
司南擠在人群之中，望着超市門口人山人海，人擠人的景象，眉頭皺得死緊。
因為限電限水的緣故，許多人好幾天都沒洗過澡，都穿着短袖短褲裙子拖鞋涼鞋，讓自己更涼快些，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催人作嘔的汗味、狐臭味、腳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即便捂住了鼻子，那些味道也不停的竄進鼻子裏，臭的讓人想逃離此地。
司南很後悔自己幹嘛要來湊熱鬧，現在被擠在人群之中，她是想動，動不了，想走也走不了，只能随着人群移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