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節
第33章節
夷狄犧牲,他為何不能?”
“你究竟要什麽?”他猛地擡頭,目光幽暗。
“我恨你,我發過誓,要殺盡你夷狄皇族,如今要你的一個弟弟已是便宜了你。你可以殺了我,但你也知道宗周泱泱大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硬,人才豈止我一個?殺我就能挽回敗局你自己也不信罷?你也可以戰,但水王爺與秦帥兩相夾擊,你夷狄有幾分勝算?不如讨好了我,讓秦帥退兵。到時候皇上下旨,你盡可以專心去幫烏骨玉奪了皇位,然後暗中下手,将水王爺困死在勾越境內。盟約結了自然可以毀,到時候與宗周開戰受損的是勾越不是你夷狄。但有百利而無一害,一個弟弟,算得什麽?”
“水天楚,你太毒,你不會有好結果。”他咬牙切齒。
我無聲笑笑:“我姓龍,不姓水。而且,說到毒,你與我不相上下。難道我說的話你不會照做?”
他無言以對。他憎恨水青闌的身份地位幸運,又怎會不憎恨他的弟弟?
“對了,”看着他重新被裹上貂裘抱進慶兒懷裏,我仍是低聲道:“如果水青闌落在你的手中,請你……給他一條生路。”
“哈哈……”他尖銳地笑笑,“你還愛他?”
“愛與不愛,無關緊要,他還是我的哥哥。”我在心裏重複,我最愛的、哥哥。
屋外塵雪淩空,屋內紅绡帳暖,酒酣耳熱,秦粟醉眼迷離。
他伸出手來撫上我的臉,他吃吃地笑:“天楚,你真是漂亮,漂亮,我見過這麽多的人,竟然找不出一個象你。秦娥……秦娥與你相比,你是雲,她是泥。”
我抿了口酒,送服了掌上丸藥,微微地笑:“粟哥哥,那是你的妻子,為你生子持家,給你富貴榮華,給你前程似錦。而我,是帝王的娈幸,是禍水,是災妄,縱有女人同樣的用處,卻無同樣的幸福,如何可比?”
“我的富貴榮華不是她給的我,不是!”他突然狠命一拍桌子,酒杯傾倒,盤盞淩亂。我靠上椅子避開了那些,懶懶地又抿一口,臉已是熱了,便扯開衣領,露出些胸膛。
他一怔,呆呆望了半晌才強轉了目光。又瞧了我半晌,他慢慢地起來,信步似的踱到窗邊,側耳聽了聽,卻沒有回頭,低聲道:“天楚,你可知道,我拼命鑽營,踩着無數白骨奪得今天的地位,為的是誰?”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一直都記得你來到秋聲館時候的樣子,雖然醜得很,但小小的柔柔的,讓人從心裏頭想着要疼你。那時候,我已經懂得了許多事情,我夜夜爬進你的被子,就是為了要抱着你,我以為你将來一定是我的,可是你在我眼前一點一點地變,就象破繭成蝶那麽變,變得我從沒見過的美麗。我開始日日夜夜地擔心着你,保護着你,可你還是被帶走了。我喜歡你,擔心你,可你只看見水青闌高貴潔淨,詩禮通達,只看見他高高在上,不似凡人。卻看不見他心狠手辣、毒如蛇蠍。我記得要四年後接你出來的話,但我知道我得不到你,因為他根本不會給。他要你做兄弟,是要派大用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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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聲不吭,藥性已經發作,眼前一切都美得不再真實,夢幻裏無傷無痛,我有我暫時的天堂,他的所思所想與我何幹?
“誰知道,你成了他的,然後,又入了宮。”他依然不回頭,挺拔俊秀的身影有些佝偻,“這些年,我付出得除了血汗還有許多,我得了地位得了嬌妻,卻越是忘不了你。如今這樣,日日見你,夜夜念你,我……我……”
“你想怎樣?你這樣表白,是不是還想要我?”我禁不住大笑。
“天楚!”他驚惶地沖過來,一把掩住我的口,重重地掩着,“不要引來旁人。”
我掙紮着仍是笑:“你付出了不少,但收獲得更多,多到你舍不下、抛不掉,所以你說我何必為天下人恥笑,是不是?粟哥哥,我的命運一直都不在我手中,東平王、皇帝,他們要我我能做什麽?你現在是大帥,只要你不怕皇上降罪、不怕你家中嬌妻醋海翻波、不怕為我丢了性命榮華,強要了我我也依然無可奈何。”
垂下眼簾再飲一杯,我癡癡地笑,“粟哥哥,我從沒有想過要害你,你也不必惹我。我只有我自己,我知道。粟哥哥,你去罷,我累了,我要睡了。”說着起身要去床上,随手解了棉袍率在一邊,單薄的內衫,衣不蔽體。
“不!”他不松手,索性抓住了我的雙手将我帶進他懷中,“不用怕的,你那些人都被我的人用慶功宴困住了,他們不會知道,皇上和秦娥都不會知道。天楚,我想你,想了太多年,我忍不住……”說着,唇已湊了過來。
無力掙脫,也并不想掙脫,索性仰起臉來認真承受,眼淚卻一滴滴地滑落下來。他驚愕,然後離開,松了手将我送回床上用被子裹好。喃喃道:“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
“沒關系,”我凄然笑笑,“慣了,誰都可以。有武功時候還能想想逃避,現在……呵!”
“天楚!”他緊緊地抓住我,攬在懷裏,“不要這麽笑,我的心都碎了。”
仰頭吻着他的頸子,我低低地:“粟哥哥,我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愛水青闌,我愛他,可他給我的是什麽?現在落在皇帝手裏,我每一天過的什麽日子?你為什麽不來接我?粟哥哥,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願意和你在一起,至少……至少你不會如此欺我……”
幹柴勾動烈火,我看得見他眼裏的欲望,更知道他所害怕的一切。既然他表白,那麽我也表白,短暫的相依相偎,其實誰也安慰不了誰。
假話,誰會信了誰?
“天楚,天楚……”他嘶啞地喚着低聲喘息,手伸進我的衣服裏去。
“不!”我慌亂地掙脫,“粟哥哥,皇帝會殺了我的。我死,也不要緊,反正生不如死,可你呢?”我嘆息,“你背叛了秦小姐,你的岳父會放過你麽?為了我這麽一個人,實在并不值得。”
他怔住,身體的溫度漸漸冷卻,眼神卻依然狂熱。
我垂下眸子,低低道:“就讓我這麽耗着罷,每日裏也倒是錦衣玉食,耗得盡了,也就完了這一生的罪孽。粟哥哥,你還有前途,不能為了我……”我緊緊的蜷縮着,成一個團。
“天楚,天楚!”耳邊氣息一熱,身體被緊緊箍住再也動不得,秦粟道:“怎麽樣才能救你?秦娥那婆娘、秦龜祥那老匹夫,他們的氣我受夠了。”
我知道,我當然明白他只是個工具。
我掙出臂,摟住他的頸子,輕聲道:“你可讀過黃袍加身的故事?王侯将相寧有種乎?你有宗周一半兵将,京城黑旗軍都是你的人,你的盛名威望已經足夠,只要你一呼定能百應。水青闌又遠在勾越,你還怕誰?為什麽不自己做皇帝?”
“可是!”他身子一抖,抱着我的手已松了,“天子授命于天,我算什麽?我……”
“我看你是個漢子,卻膽小得很。”我冷冷地笑,“不出三日,夷狄定會求和,你傳書計相要皇上下旨召你回京。夷狄自然會再有辦法對付水青闌,水青闌就算能夠活着回得到宗周境內,也定會元氣大傷,如何會是你的對手?你回京是大勝,皇上照例要率群臣百官出城迎接,你就動手拿下他們盡數殺了,什麽天皇貴胄、文武百官,刀斧之下都不過是一團血肉,我要他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你……”秦粟眼裏的烈火盡數冷了下來。
我蹭過去,手指撫過他的臉他的頸他的胸口,輕柔道:“粟哥哥,到時候,就沒有人再欺負我,也沒有人再利用你,我只跟你一個好,好麽?”
他情不自禁又退一步。
我的手落了空,卻也不值得惱,笑一笑:“你今日得知了我的心思,他日難保不告訴了人,我可少不得要殺你滅口,在皇上面前,你說誰能占得便宜?你也盡可以現在殺了我,可皇上追究起來,你還有什麽?你那岳父大人可會保你?你那兒子可就叫了別人做爹。但若依了我的話,天下都是你的,不好麽?”
“天楚,我不知道你的心這麽毒。”他嘆了口氣,“你……不得好死。”
我笑,我已經不是人。怎樣做鬼,又有什麽關系?
窗外,雪并不大,只積了薄薄的一層,可分外的冷。
第二日,夷狄求和。金發藍眼的夷狄四王子素葉被送進了紫金關。
30.流水落花春去也
宗周元佑十年春。
草長莺飛,百木俱榮,但大清洗之後的上京很靜,靜得可以